一行人帶著戰利品心滿意足的走出地下拳場,卻見一個俏生生的人影站在門口。看到他們出來,那人快步上前,嫣然一笑道:「多謝各位,救了小女子的性命。」
「你,你是……」皮炎一拍額頭,「喔,是那位女拳手?」
「小女子名為棠衣。」那女孩笑得更燦爛,「我還要多謝各位,為城中的民眾除去禍害!幾位如有興趣,小女子願意重重報答各位的……」
「喔,好。」皮炎聳聳肩,渾不在意的拔腿就走,「我們不用你報答。這裡很亂,你找個安全地方待著,再見。」
「喂!你,你們……」棠衣有些傻眼。她身為城主的女兒,唯一掌握機密圖紙消息的人,別人對她都是垂涎三尺,恨不得從她身上搾出所有好處。怎麼這幾個人對她一點兒興趣都沒有?難道他們就不想要自己手裡的煉金術圖稿嗎?
棠衣轉轉眼珠,終於不再做出那副憂國憂民的「小女子」嘴臉,而是一跺腳,噘嘴嬌嗔道:「人家好心來道謝嘛,順便告訴你們一個機密消息!你們怎麼不理不睬的?」
眾人都回臉看著她。先前在拳台上隔得遠,看不清模樣,現在近在咫尺,眾人發現這女孩金髮藍眼,雪肌花貌,容顏清艷,神態嬌弱,倒是個小美人胚子。尤其是雙眼明澈靈動,美眸流轉時格外吸引人。
宋槐正好離那女孩最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心裡暗想:「她長得倒也不錯,就是年齡小了些。若是再長幾歲,皮炎肯定要撲過去大叫『美女』了。」想著皮炎很久沒有做出那般笑呵呵傻乎乎的「愛美之狀」,他突的一慟,知道她心傷至深,怕是再也回不去從前的無憂時光了。這樣心痛著,他便有些出神。
他這邊盯著人家女孩的時間稍長,豬豬那廂就覺察到了。冷哼一聲後,豬豬拽著女伴就往前走,嘴裡嚷著:「快些走啦,我餓死了!」其他人沖那棠衣笑笑,便朝街角走去。
「喂,喂……」棠衣叫喚著,跟在眾人後面不願走,「你們,你們就把我一個女孩子留在這裡啊?若是再有惡人,我可怎麼辦呢?爸爸媽媽都死了……我,我一個人不知道該怎麼辦呢……」說到傷心處,棠衣抽搭搭的哭了起來,好個梨花帶雨的嬌弱模樣。
「你跟著我們會有危險的。」宋槐老老實實的告誡她,「還是不要跟著我們為好。你沒有其他親屬家人了嗎?」
棠衣見有人搭腔,美目一亮,緊趕幾步湊到宋槐身邊,拽著他的胳膊哀聲道:「我還有個表叔在鄰國做城主,但現在兵荒馬亂的,我一個人不敢去那麼遠……好哥哥,你就幫幫我,帶我離開這裡!要不然,我很快又會被人抓去殺掉的……」
「這個……」宋槐抬起頭,為難的看看其他人。皮炎等人都似笑非笑的看著,只有豬豬瞥到他那被棠衣緊拉著的右臂,咬牙切齒的瞪了他幾眼。
越加心腸最軟,一個不忍心就做主收留了這位棠衣小姐,說好將她送到下個能使用傳送陣或飛艇的城市。後來的事實證明,愛哭擅哭的女孩都不是好惹的,越加一時的同情心讓他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裡頭大如斗,煩惱不堪,極後悔自己的「婦人之仁」。
……
帶著那個年方十五的城主之女、貴族千金去飽餐一頓後,那「小女子」更是死纏著眾人不放,一口一個「好哥哥、大姐姐」叫著,別提多熱乎了。
對那四個女生,棠衣的嘴巴很甜,笑容很炫。她本就長得像洋娃娃,加上時不時露出些嬌憨習氣,很是惹人喜愛。別看她年紀小,察言觀色、借勢造勢、甜言蜜語、恭維吹捧,這些貴族子弟最擅長的本事倒真是拿手,沒一會兒的功夫就把皮炎、花花和毛毛球哄得笑逐顏開。只有豬豬對她早就一肚子意見,不怎麼理睬她。
而越加和宋槐這兩位男士,棠衣喜歡黏在他們身邊,以仰慕的眼光看著他們。雖然眾人都多少有些改妝,但越加的亮眼姿容是怎麼都遮蓋不住的。從飯店開始,棠衣便扯著越加說個沒完,從年紀到家世,從三圍到愛好,極卦的打聽個不停。那般情狀,皮炎真懷疑她是雷斯帝國的索菲亞公主附身。至於宋槐,棠衣似乎吃準了他臉皮薄、人老實,一點兒都不懼他,反而格外喜歡打趣他、使喚他。豬豬在一邊冷眼看著,越看越氣,後來索性離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只有撒魯,小女孩很有眼色的不去招惹。大陸第一殺手的冷面孔只有對著皮炎時才柔和些,一般人連望他一眼都不敢。
棠衣嬉鬧著,給隊伍中增添了不少輕鬆和歡樂的氣氛。其實她並不如表面上看來那樣天真無邪、不通世事。皮炎等人在地下拳市鬧得翻天覆地,她看準了這行人的實力高強,便死命貼上來,一邊故意拉近關係,一邊盤算應該怎麼利用他們來幫自己。撒魯冷冷盯了棠衣一眼,並不多說什麼。只要她沒生出惡毒心思來,撒魯便不會多事。棠衣倒沒害人之心,只是小女孩家家的,又身逢亂世,凡事總是多為自己考慮罷了。
和這行人相處了一天,小女孩便敏銳的發現了皮炎的特殊地位——那個恐怖的乾瘦老頭就像是她的家臣一般,對她言聽計從。而那個帥帥的大哥哥應該是隊伍裡的領導者,由他來安排眾人的行程和任務分配。於是,她開始刻意討好這兩個人。至於討好的方式……著實令兩人都有些吃不消。
「帥哥哥,帥哥哥!」棠衣甜甜蜜蜜喚著,「帥哥哥有心上人嗎?」
越加苦笑著回答:「這個問題,你一路上已經問過幾十遍了?」
「可是,帥哥哥一直沒有回答我啊!」棠衣忽閃著兩隻大大的漂亮眼睛,一副你不說我就不放過你的架勢。
「沒有!」
「是現在沒有嗎?還是一直沒有?」棠衣更加起勁的問道,「帥哥哥這麼優秀,肯定許多女生喜歡的!難道你就沒動過心嗎?我不信呢!說嘛說嘛,你以前有過心上人?」
「這個……」越加有些擋不住小女孩的熱情,也有些扛不住其他人的卦曖昧眼光,只得含糊道,「以前,以前應該有。」
「哇!」這次是皮炎、豬豬和毛毛球齊聲驚呼,「誰,是誰?我們認識嗎?」
「這個……」越加沉了臉,很不情願的支吾著,「都是過去的事,早就……早就沒什麼了。我看還是別,別提了……都是些傷心事,沒什麼好說的……」
不用看,他也知道其他人臉上的神色必定十分精彩。其實他大可以不承認自己有過心上人,但他都二十多歲了,怎麼可能沒有感情史?偏生他的心事無法對人明言,只能以失戀般的痛心疾首狀來打消其他人的好奇心。好在皮炎等人都跟他感情深厚,見他一露悲態便知趣的閉嘴了。
可是……棠衣仍然不依不饒,扭著越加的胳膊問道:「什麼傷心事,什麼傷心事?帥哥哥,好哥哥,給我講講嘛!」
越加無奈的看了看滿臉興奮的小女孩,歎了一口氣,後悔起自己留下她的決定來。被她纏得急了,越加只得給自己尋了個差事:「今晚我們要經過西比平原,那裡是政府軍和叛軍的交戰地,比較危險。我現在先去偵察一番。」說完,他抽身就走,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棠衣嘟著嘴,把注意力轉移到皮炎身上:「皮姐姐,你有心上人嗎?」
「呃……」皮炎神色一黯,點了點頭。
「那你的心上人是什麼模樣?」棠衣追問道,「皮姐姐長得這麼漂亮可愛,性格又溫柔又和氣,又是個有本事的人。你的心上人一定是又英俊又厲害!」
皮炎初時有些好笑,自己這模樣也算漂亮可愛?尤其是改妝後更顯得平淡無奇。若是小珂那樣還差不多。不過聽到棠衣一徑打聽她的心上人,她便心情沉重起來。到了現在,張渺還能算是她的心上人嗎?小哈臨死前那句話叫她如梗在喉,對張渺再也生不出信任感來。沒了信任,愛戀孺慕便也沒了基礎。只是,他對自己依舊那般強勢的好著,這讓自己該怎麼面對他呢?
「好了,你別這麼多問題!」宋槐粗聲粗氣的打斷了棠衣的問話,「我們得加快進程,不然晚上又是連個落腳地都沒有。」
「喔!」棠衣有些驚訝於宋槐的插嘴,平時他都是個悶葫蘆啊!小女孩眼珠子轉了轉,轉而糾纏宋槐去了:「眼鏡哥哥,你是煉金術士?你的煉金術很厲害?」
宋槐很鬱悶。不過小丫頭纏自己總比纏皮炎好,於是他耐心的和棠衣探討起煉金術來。棠衣好歹是生長在機械煉金術發源起的城主千金,見過的技術和高級貨色都不少,和宋槐越聊越投機。其他人大感欣慰,慶幸小丫頭終於不再追問心上人問題。這幫人的感情都不怎麼明媚燦爛,實在不太好說出口。只有豬豬滿腹怨氣的瞥著聊得熱火朝天的兩人,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到了黃昏時分,一行人趕到了西比平原上的順馬鎮。由於離此不遠就是戰場,這個小鎮早早就開始宵禁。眾人若是晚到半小時,又要睡野地了。
宵禁後不許鎮民上街,旅店裡也不再提供服務。來自各地的行商和旅客十分無聊,只能擠在黑燈瞎火的大廳裡,亂哄哄的交換大陸局勢的情報。皮炎一行人也坐在大廳裡,聽著其他人的談論。
「炎雍和雷斯已經簽訂停戰協議了?」有人低聲問著,「那北邊的戰事看來快停了。」
「唔,據說亙麥和雷斯也在談判,說不定過幾天兩國就停戰了。到時候,大陸北方就安寧了,唉,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西邊也能停戰啊!」
「哈哈,要不你跟我回國,加入我們亙麥國籍!」有行商自豪的嚷道,「我們亙麥可沒內亂!」
「去去去,我才不去你們那塊兒呢!」先前那人不滿的嘀咕,「我寧願去東邊的炎雍……」
「炎雍還在打仗呢!他們的東部沿海地區可是都被窩夷國佔了!」
「胡說!」有人馬上高聲叫道,「窩夷現在節節敗退,炎雍已經收復了大半失地!哼,窩夷的陸軍被打得可慘了,也就是靠著水軍和其他國家的俘虜在支撐。你們等著瞧,那窩夷國蹦達不了幾天!」
「對!窩夷國那幫兔崽子,一定不得好死!我們奧斯國最近也打了好幾個勝仗,眼看就要把他們趕出國土了!」
旅店裡的人大多對於窩夷國沒有好感,這時都是破口大罵加幸災樂禍。窩夷國在年初對全大陸宣戰,又是閃電般的多路出擊。開始時他們憑借實力優勢和充分的準備一路凱歌,佔據了大陸近十分之一的土地。但他們交戰的國家越多、需要佔領駐紮的地方越多、戰線拉得越長,他們的兵力就越捉襟見肘。加上炎雍這塊硬骨頭並不好啃,他們的核心技術人員和秘密基地也被皮炎和黑武士毀得七零落,作為最大支持力量的麗麗絲又被張渺殺死。因此,隨著開戰時間的延長,窩夷國終於陷入處處被動挨打的境地。
皮炎和同伴們交換了一個驚喜的眼神,都是掩不住的高興。對於炎雍來說,一旦少了北部的雷斯國入侵威脅,劉盈就能騰出手專心對付窩夷國,是個好消息。
「雷斯會不會出爾反爾?」花花俯下身子,以極低的聲音問道,「若是他們趁劉盈集中兵力對抗窩夷時再出兵……」
「有這個可能喔。」毛毛球眨眨眼,「皮炎,你再去威脅一下謝爾蓋!讓他勸皇帝認清形勢……」
「不用了。」越加微微一笑,「謝爾蓋是個聰明人,不會冒著得罪皮炎的危險亂來,用不著明說的。既然安娜已死,沒人去蠱惑皇帝,我相信阿列克謝會清醒的考慮問題。何況,大家不要小看劉盈,她一定對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都有所防範。」
「唉,果然是不用了。」皮炎突然唉聲歎氣道,「他都來了這裡,我也用不著說什麼了。」
「是,魔……皮,皮小姐。」原本趴在隔壁桌上的一個醉漢突然支起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這次是巧遇,我保證!」那人眉目俊秀、聲音清亮,不是謝爾蓋又是誰?
一直沒說話的撒魯淡淡說道:「你就是謝爾蓋?不錯不錯,你的冰系潛行魔法已到了登峰造極的高。」
「啊,撒魯大師,您好。謝謝您的誇獎,我不勝榮幸!」謝爾蓋壓低聲音,恭敬的說道,「上次您來雷斯時,我無緣和您會面,一直十分遺憾……」
「行了行了,別說客套話。」皮炎不耐煩的打斷,「你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那個……」謝爾蓋湊到幾人面前,苦笑著說,「各位,前天晚上在金耀城大鬧一場的,是不是你們?」
「喔,你是為了金耀城來的?你的消息還真快!」皮炎一撇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其他勢力肯定也知道了。看來我們又沒法輕鬆了,唉。」
「金耀城的地下組織幾乎全滅,這個消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很難說其他勢力會怎麼反應。我原本沒想到是你們,到這裡看到你們才猜到的……我是來接收金耀城的地下勢力,現在那裡的其他組織都被嚴重削弱,我們黑色聯盟倒是沒有損失,正好奪得城中大權。」
謝爾蓋倒是老實,把自己的目的一五一十講了出來。旁邊的棠衣聽得驚駭不已,原來自己「傍」上的這行人,來頭竟然這麼大!那黑色聯盟的名頭她沒聽過,但能取得一城之權的組織,怎麼都不會弱。加上方才眾人討論也沒特意避開她,棠衣聽得「皇帝」之類的字眼,又見眾人話中根本不把皇帝之流放在眼裡,不禁又懼又訝——這行人到底是什麼背景?為什麼能這麼牛哄哄?
「喔,那正好。」豬豬的眼珠子溜溜一轉,突然露出邪惡的笑容,「你們黑色聯盟掌了金耀城的大權,這個小姑娘就不用害怕送命了……棠衣,你就跟著這個『帥哥哥』回金耀城!他會好好的『愛護』你的!對了,這個大哥哥還沒心上人喔!嘿嘿……」
豬豬此刻突然發難,打了棠衣一個措手不及。她偷瞄著其他人的神色,皮炎和越加都是微微點頭,看起來是同意豬豬的提議,她不禁大急。她哪裡知道,豬豬的提議雖是有私心,但眾人很快就要面對可能出現的弒神家族、巫妖、門徒之流,所以不想帶著她冒險,才要將她打發到安全之地去。但棠衣不知道眾人的好意,只是一心想著不能離了這些本領高強、背景深厚的「冤大頭」,便尋思著如何能繼續纏著他們。
「喔,這個小妹妹是?」謝爾蓋打量了棠衣一眼,「如果是各位的朋友,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也不算是朋友,不過她一個小姑娘家孤單單的很可憐。你若是能順手照拂一下,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皮炎發話了,謝爾蓋便含笑應了。這下魔音使可欠了他一個人情,謝爾蓋很高興,這是個好交易。
這下不好!棠衣苦了臉,見兩方人就這樣把她交接完畢,心中不甘又不安。忽的,她想到一個主意,便騰的站起來,大聲說道:「不,我不回金耀城!我是城主的女兒,手裡又有機密圖稿,大家都會搶奪的!我不回去!我回去肯定會被人逼迫的!嗚嗚嗚……好姐姐,你們在金耀城救了我,我就要報答你們,一直跟隨你們!」
謝爾蓋一愣,其他人都是眉頭大皺。這個臭丫頭!豬豬心中暗罵,竟會惹麻煩!——她也不想想,在金耀城裡,正是她興高采烈的惹下更大的麻煩。
棠衣這番話說完,旅店裡人人都聽得清楚,好些人都是臉色一變。也難怪,現在戰火密佈,住旅店的走南闖北之人很多都是探子、間諜或情報販子,還有些本身就是各地下勢力的成員。棠衣的話頓時在大廳裡引起一陣躁動,誰都知道金耀城主女兒的價值,她既然逃到這裡,那還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很快,有幾個人撥開人群朝著這邊走了過來。棠衣雖然仍然哭哭啼啼,嘴角卻是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我的計策成功啦!我就不信,那幾個哥哥姐姐會對我坐視不理!就是沖了我手裡的圖稿,他們也應該好好保護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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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讀者「七璱精靈」提供名字,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