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房間,雪白的兔子,雪白的氣氛。
沒等幾人再次詢問自己的身份,兔子天真就很乾脆的把自己的故事講了一通:
「我啊,當年可是雪兔一族的大美女喔!也是族裡唯一的聖兔!……後來跟了娜娜主人,就連那些國王也稱讚我的美麗!還有好多帥帥的公兔給我寫情書!……有一次娜娜主人帶著我去參加一個宴會……就這樣,我撐死了以後,娜娜主人傷心欲絕,帶著我的屍體去找她的老師,喔,你們可能不知道,她的老師就是偉大的魔法女神!……後來啊,女神看主人可憐,就央求冥神歸還我的魂魄,利用這些魂魄靈魂女神幫我重塑了靈魂。可是,雖然我的靈魂復活了,但是身體已經死了,主人想方設法用魔法幫我把靈魂固定在這個身體內。……就這樣,我就變成既不是活物也不是死物更不是亡靈生物的特殊存在了。可惜,主人死去近萬年了,我只能每天打掃打掃房間,回憶回憶過去和主人在一起的生活來打發時間……」天真滔滔不絕的講述著,好像近萬年獨居的生活讓她格外珍惜現在這傾訴的機會。
「嗯,那個,天真……我想知道,怎麼一頓大餐就能把你這個……嗯,雪兔族的聖兔……給撐死了?」皮炎憋得臉色通紅。聽完這個兔子的傳奇一生,她一點兒怕鬼的情緒都沒了,只是很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大笑一場。
「那頓大餐是很好吃嘛!誰知道我被一個雞骨頭卡住了。對了,這個雞骨頭啊,知道是什麼雞嗎?是冰山上出產的白鳳雞喔!肉是白的,毛是白的,連骨頭都是雪白雪白的!當我吃第一口的時候就在感歎世間怎會有如此美味的雞……」天真又是口若懸河的一通好說,令幾人很佩服她,居然能講出這麼多的……廢話!
「好了,天真,我們沒時間再聽你講故事了。我們來這裡是想尋找娜娜閣下的魔法筆記,你能幫我們嗎?」皮炎為人最乾脆,看到越加和張渺都扭扭捏捏的不忍打斷兔子的講述,她直接就把己方的來意說出來了。
「魔法筆記?」天真終於不再描述那白雞是如何吸引人了,「什麼魔法筆記?」
「呃,其實……事情是這樣的……」皮炎在心中天人交戰許久,她很想相信張渺,所以她最後決定,在張渺在場的情況下說出傳授之石的事情。
沒關係的,張渺絕不會是出賣別人的那種人——皮炎在心中說服著自己。不知何時起,她就對張渺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信任,總覺得張渺肯定不會傷害自己,這樣的感覺使她在張渺面前總是很安心,雖然她自己並沒有覺察到這一點。
皮炎從兜裡掏出一顆灰不溜秋的小石頭,把它托在掌中湊近了兔子的紅眼:「我從幽靈部落得到了娜娜的傳授之石,但開啟石頭的咒語在人神大戰中遺失了,所以我需要娜娜的魔法筆記尋找咒語的線索。」
「哇,真的是娜娜主人的那顆傳授之石呀!」兔子跳了起來,一把撲到皮炎的懷裡。
兔子入懷,皮炎手一抖,險些丟掉了掌中的石頭。好冷啊!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兔子渾身冰冷,身周還帶著一股足以令人凍僵的寒氣,真不愧是雪兔。
「那,你可以幫我嗎?」
「好啊!」兔子一口答應下來,「我可以告訴你咒語是什麼喔!」
「啊,真的?」皮炎眼前一亮,原來這兔子就是知情人,不用尋找魔法筆記就能開啟傳授之石了!
「對,我知道咒語。不過,想要我告訴你咒語,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兔子伸出舌頭,舔了舔皮炎的手,弄得她一陣癢癢。
「你說,什麼條件?」皮炎就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我待在這裡很久了,實在太無聊了!你帶我出去,我就告訴你咒語!」
「就這樣?」皮炎微微有點吃驚,這條件也太簡單了!
「別以為帶我出去是很簡單事情!我只是一個死而復生的靈魂,沒有魂器我就無法存在。」兔子悲傷的雙眼掃視了一下四周潔白無暇的擺設,繼續說道,「我現在的身體就是魂器,但是這個魂器無法離開這房間。娜娜主人為了保持我已經死亡的身體能保持生前的模樣,在這房間裡設置了特殊的結界,所以房裡的一切不論經過上千年還是上萬年都不會損壞或腐爛。但是,一旦離開這個結界,這裡的一切都會呈現出萬年後的應有結果——化為飛灰。」
「那,我是不是可以幫你找一個新的魂器?」皮炎腦筋轉得很快,「先說說魂器的條件。」
兔子歪著頭緊緊盯著皮炎,直看得她心裡發毛。半晌,兔子開口了:「其實,你就可以做我的魂器。」
「啥?!」皮炎大吃一驚。
「進入這裡的魔法傳送陣其實是一個精神力測試的法陣,我知道你的精神力很強,正好適合做魂器。」兔子熱切的目光讓皮炎更加發怵,「我這樣的特殊靈魂只能依附於精神力強大而集中的物體,就像我這個內部存在精神力魔法陣的身體一樣。只要把我的靈魂轉移到你的體內,你就能把我帶出去了!」
「你想要我的身體?那我怎麼辦?」皮炎猛搖頭,「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誰說要你的身體了?我只想待在你體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不會侵犯你的思想,更不會介入你的生活,對你絲毫沒有影響。」兔子撅著豁嘴,用很嚴肅的語氣說道。
「待在我體內……」皮炎看兔子的眼光都變了。若是答應了它,誰能保證它以後不會搶奪身體的控制權呢?
「一萬年啊……這麼長的時間經常會讓我忘記,自己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兔子的目光變得黯然而傷悲,「我在這個小房間裡獨自待了一萬年啊……」一滴眼淚從兔子的紅眼中沁了出來,慢慢沿著它潔白的臉頰流到皮炎的衣襟上。「求求你了,帶我出去。我不想繼續待在這裡了,真的是……太孤單了……」
更多的眼淚從兔子通紅的雙眼中湧了出來,弄得皮炎手足無措。
看著兔子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皮炎心下一軟:「好了好了,別哭了,如果真像你說得那樣,對我沒有影響,我答應你就是了。」
「真的?」兔子跳了起來,又開始舔皮炎的掌心,「你太好了,太好了!」
「但是,你要告訴我怎麼做……」
「好,好。其實很簡單,只要毀掉我現在的身體,然後在我靈魂消失之前和我簽訂一個契約就行。」
「什麼契約?不會又是葛登契約?」皮炎現在一聽到「契約」二字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在試煉森林中被妮妮欺騙的情景。
「葛登契約?你願意和我簽訂葛登契約?」兔子的眼淚來得快去得也快,現在的兔子是滿臉是笑、雙目發光。
「不願意!」皮炎斬釘截鐵的拒絕了。真是的,有了妮妮這個懶鬼還不夠,再來一個囉嗦鬼,那自己還活不活啊?
「那,佛蘭德契約行不行?」兔子的雙眼馬上又溢滿了淚水,一副小可憐的模樣真令人心疼。
「皮炎,佛蘭德契約每個人一生只能簽訂一次,你要慎重對待。」一直沒說話的越加插嘴提醒了一句。
「無所謂的。」皮炎回給越加一個大大的笑容,「反正我有妮妮已經夠了。」
「那你是答應了?」兔子一頭扎進皮炎懷裡,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好了好了,別哭了。我很奇怪,你的主人娜娜難道沒有和你簽訂過佛蘭德契約嗎?」
過了許久,兔子終於止住了哭聲,抽噎著回答:「沒有,我和娜娜主人之間沒有任何契約存在。我們是真正生死與共的朋友,不需要契約……」兔子悵然的環顧四周雪白的一切,最終把目光聚焦在書桌旁的魔法計時器上,「可惜她死了好久好久了。而我,想死也死不了……」
接下來的工作就簡單多了,殺兔子這種活兒自然輪不到皮炎親自動手,張渺一個火系魔法丟過去,雪白如玉的兔子就消失在火焰之中了。
「真可惜,世上最後一隻雪兔就這麼消失了……」真知一直在埋頭看書架上的魔法書籍,這時候才有空抬起頭來,怔怔的說了這麼一句。
感歎完又一支上古魔獸種族的滅亡,真知低下頭去,打算繼續看書。但它馬上就被嚇了一跳,因為它手裡的魔法書已經化為一堆灰燼。
「看四周!」
方纔還是雪白無暇、一塵不染的房間,此刻在飛快的變黑和腐朽。很快,整個房間裡只剩下腐朽的木頭和滿地的灰塵。
「怎麼回事?天真?你在哪裡?」皮炎著急了。
「這裡,我在這裡!快點和我簽訂契約!」一陣精神語傳到皮炎的腦中,正是那股奇怪的天真的精神波動。
舉起右手,皮炎用精神力和天真的精神波動進行溝通,一人一魂同時吟唱起佛蘭德契約的咒文。「……共此一生,不離不棄……」莊重的誓言迴盪在二者的腦海之中,皮炎身周魔法元素一陣激烈湧動,契約誓成。
皮炎立刻就感到自己的腦海裡多出了一個聲音,激動萬分的天真唧唧喳喳個沒完,差點兒吵爆了皮炎的腦袋。皮炎往天大翻一個白眼,預感到自己這次又是自找苦吃了。
「你別吵了!天真,這裡怎麼突然變樣了?那些魔法書都化成灰了!」皮炎用精神力和兔魂交流著。
「我不知道。不過,我猜是因為我的身體被毀,導致保護這個房間四周的結界被破壞了,所以這些書啊床啊桌子啊都變成萬年後該有的樣子了。」
「唉,真可惜啊,那些魔法書……」皮炎苦笑著,「早知道就先錄製下這些魔法書再毀掉你的身體了。」
「那些魔法書沒什麼用的!」天真大包大攬的說,「你要想學魔法,我可以教你!」
「那就好。等我們回去後,我還需要你告訴我傳授之石的啟動咒語呢!」
「好啊好啊,快點出去!我等不及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兔子的情緒忽而興奮忽而低沉,所有的高興、悲哀、期盼、惶惑……統統清晰的傳到皮炎心中,令她在心底深深同情起這只永遠不死也永遠孤獨的兔子來。
「你放心,我會像娜娜一樣,和你成為真正生死與共的朋友。」皮炎溫柔的傳遞給天真這個信息。
「我們趕緊出去。」越加伸手讓真知跳到他的手中,「趁著那個傳送陣還沒被破壞。」說著,他們很快消失在魔法傳送陣的紫光之中。
張渺走到皮炎身邊,輕輕的說:「恭喜你多了一個魔寵,喔,應該說是魂寵。」
「謝謝你。」皮炎有些不好意思的望望他,突然一咬牙,說道,「張……張……張老師,我有事想和你說。」
「嗯?什麼事?」張渺關切的目光給了皮炎勇氣,她脫口說道:「對不起,我隱瞞了一些事情。我……我也不知道該什麼說……我是相信你的,我想把傳授之石的事情告訴你的……以前我一直沒有說,是因為……我害怕知情人會被傷害……你知道那個弒神家族的,對?如果他們知道我有這石頭肯定會……大家都會被殺的……大家都說不能告訴別人,要保密,不然會有生命危險……我不是要隱瞞你什麼,但是……我,我……其實我很相信你的,我總覺得你是絕對不會害我的……」皮炎語無倫次的說了一通,終於說不下去般的停下嘴來,惴惴不安的等著對方的回應。但張渺只是靜靜望著她,弄得她好一陣心虛。
突然,張渺伸出右手,輕輕拂去了皮炎臉上沾上的一點灰跡,又溫柔的幫她把那幾縷亂髮攏於耳後。這個簡單但親暱的動作頓時引得皮炎臉紅耳赤,不由得低下頭去。
「謝謝你信任我。」張渺帶著一絲輕笑的聲音迴盪在皮炎耳邊,「我會保守秘密的,我不會讓你失望,我保證。」
皮炎抬起頭來,眼裡映著一張極少見到的笑臉,不禁喃喃道:「果然,你還是笑起來最好,你應該多笑笑……」
「我會的。以後我一定會經常笑的,在你面前。不過,以後不要叫我張老師,就叫我張渺好嗎?」張渺輕柔的低語似乎從遙遠的天邊傳來,這般迷人的聲音似乎只會發生在夢中。
「我是在做夢嗎?」皮炎在心中問著自己。這一刻,她倒是真的希望:如果這是夢,那自己永遠不要醒,就這麼一直一直的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