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魔法師都聚集在一起,他們此刻都是學徒。
「天鷹城的附近因為氣候的原因,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都會出現一點點薄霧。霧的形成有兩個基本的因素,一是近地面空氣中的水蒸氣含量充沛,二是地面氣溫低。秋冬的清晨氣溫最低,霧在這個時候最濃。」
伽羅伸出自己的手,上面的濃霧慢慢的擴散。
「一個人,如果想要在水中點燃火把,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當他身處油庫的時候,想要燃起熊熊大火是非常容易的事情。我召集大家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製造一場濃霧。
「從現在開始,我會讓士兵們大量燃燒能夠產生黑煙的東西。當空氣中的細小顆粒過多的時候,霧的濃就會加厚。
「你們都是水系的魔法師,對於控制水有著豐富的經驗,你們只要掌握幾個小的技巧,那麼加重空氣中的水分含量是很容易的事情。」
伽羅停了下來,他想起在小鎮裡那撲天蓋日的死亡之風。這種魔法給他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如果能夠在平原地帶大規模使用這種魔法,那麼絕對等同於禁咒的效果——魔法並不僅僅看威力的大小,如何使用與控制才是最重要的。
「你們現在好好鑽研我教給你們的方法,以及自己摸索如何控制霧氣,但是所有的行動必須保密,一旦對方有了防備,他們完全可以用風系魔法術不停的召喚大風,想辦法降雨等等方法來應對。
「我們想要製造一場籠罩戰場的濃霧,必須在一個最合適的氣候環境下,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但是濃霧如果產生的話,我們的戰士也無法看到對方,更無法與對方作戰。」
一名魔法師提出了她的疑問,但伽羅只是與真蘭相對一笑。
「這場大霧是我們製造的,所以我們有了準備的時間。」伽羅看著外面:「我們可以把嗜血術和狂暴術,甚至刺激性的藥品附加到戰馬或者野牛身上,讓它們去衝陣。
「在黑暗與濃霧中,敵人最大的恐懼是看不見,那個時候,他們的所有指揮系統都被削弱到極點,他們的戰士只能站在原地等待著未知的命運。這時候,那些馬匹與野牛只需要輕輕的一擊。」
伽羅的手掌打在一顆核桃上,粉碎的果肉散落一地。三十萬大軍崩潰之後,與三十萬頭羊沒有任何區別。
伽羅的目光投向真蘭,下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
真蘭有更多方法讓對方混亂,她甚至可以讓黑魔法師在濃霧中召喚很多屍體——這些東西,就連亞述帝國也在偷偷進行試驗,任何能夠給一個國家帶來利益的東西,他們都會研究。這也就是光明教會雖然勢力很大,但那些黑暗勢力也能存在的緣故。
「其實,我覺得魔法師對魔法的應用有些錯誤,魔法最大的作用不是殺傷力,而是它的輔助作用。
「一名魔法師一次最多也不過能夠消滅幾十名敵人,但是如果一個魔法使用的好,那麼他們完全可以在某種程上改變整個戰場的態勢。一場大雨可以讓對方的軍隊無法及時趕到戰場,這比任何殺傷力都要有效。」
當伽羅說完後,所有魔法師都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一陣響亮的掌聲響起,那些高傲的魔法師用這種方式表示了他們的佩服。
一邊的倫巴在桌子底下發出不滿意的呼嚕聲,**之神有些羞愧。前幾天,當伽羅向花貓詢問它是否有辦法的時候,倫巴的腦袋拚命搖。
它曾經鄙視的看著伽羅,認為最好的方法就是迅速的逃離。
但是伽羅最終想出了這個法子,一個僅僅憑藉著智慧而改變一切的方法。
花貓有些嫉妒,於是它偷偷咬了兩口伽羅的腳。如何製造濃霧的魔法是它想出來的,但是伽羅卻根本沒有提到它的功勞。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從中午開始,士兵們在城中點燃熊熊大火,濃煙滾滾向著天空飄去。
幾處城門處的堵塞物都被搬開,黑壓壓的騎兵部隊埋伏在城門之後,隨時準備向外衝擊。魔法師在城頭使用魔法,分散南方公**隊的注意力。
但他們都不是主角,伽羅此刻正與明霞一起向城外前行。
「抓穩我的腰,不要動彈,記住了。」伽羅低聲向身後的明霞吩咐了一聲,帶領後面的騎兵向前行進。
所有的馬匹都套上了口罩,馬蹄上是厚厚的棉布。十二名騎士形成一個小分隊,慢慢向前方行進著。他們如同幽靈,避開了所有阻擋。
短短的十來里路,就行進了將近半個晚上。
想要製造出一場大霧並不是那樣簡單。
南方公國的將領也不是傻瓜,當他們發現大霧起來的時候,必然會想辦法驅散濃霧,因此,產生的濃霧必須迅速蔓延到南方公國的所有營地上,而不是從一個方向來——不然,對方的主帥會迅速將後方的軍隊撤離。
伽羅準備了一個六角星的陣式,把南方公國的軍隊包圍到裡面。他計畫以天鷹城為中心,然後派出五名水系魔法師秘密潛到外面。等到晚上,當城中感覺氣候合適之時,開始同時釋放水系魔法,製造出濃霧。
還有一名水系魔法師,他的任務就是在南方公國的軍營正中間匯聚所有霧氣。
那是一名只有三十多歲的魔法師,他自願承擔這最危險的任務。負責護衛他的,是一名修為已經達到聖騎士境界的武士,他的任務就是,如果在行動開始前他們就被敵人發現,他就先殺了那名魔法師然後自殺。
這兩個人幾乎沒有活著回來的機會,但他們卻沒有任何怨言。
「停止!」伽羅低喊了一聲,手中的弓箭向黑暗處射出一縷寒光——一名從軍營中伸出腦袋的戰士摀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後頹然倒地。
這一路上,伽羅已經射殺了七名闖入視線的南方公園的士兵。前方還有更多敵人等著他們。
天鷹城被南方公國包圍著,只有小部隊可以偷偷潛行出去。伽羅親自承擔起帶路的重責,他把魔法小分隊一個個送到了指定的位置。
面對比利沙王國的實力,伽羅也有些心驚——除了那些水系的魔法師以外,每一隊中都有真蘭親自派出的高手護衛,他們的修為還在伽羅之上。
這就是國家的力量!比利沙王室幾百年的積累真是非常可怕。
快到決戰的時刻了。
皮特並沒有睡,他坐在書桌前默默擦著面前的劍。所有的情況都已經做了安排,他相信勝利會屬於自己。
但是,真的是這樣嗎?他有他的王牌,但是比利沙王國的底牌並沒有顯露。
二百年前,紅月王國與天羅王國的戰役中,正當紅月王國的士兵準備享受勝利果實的時候,他們國王突然因為高興導致心臟停止跳動。失去領袖的紅月王國在決定性的戰役中一敗塗地,最終亡國。
一百四十年前,無敵的名將埃波拉在與亞述帝國的戰鬥中,已經取得了極大的優勢。他的十五萬大軍將亞述帝國的二十萬大軍分割開來,正準備做最後一擊的時候,他的左軍叛變了。
天衣無縫的佈置變成了最愚蠢的安排,趁機翻盤的亞述大軍沒有給埃波拉任何機會,萬箭穿心結束了他的生命。這次戰役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場失敗——左軍叛亂的原因很簡單,埃波拉的部下喜歡上他的妻子。
皮特在軍事學院的時候,研究過大陸上所有大的戰役。他那密密麻麻的筆記本上記著每一位失敗者,以及為什麼失敗。這些年,他明白了一件事情,勝利者往往只是比失敗者多了那麼一點點運氣而已,只是一點點的運氣。
這一次,幸運女神會青睞南方公國嗎?
皮特不知道,他能做的,只是努力追逐著勝利女神的裙角。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微微皺了一下眉,他發現眼前有些模糊。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眼睛的問題,然而當他仔細看的時候,才發現是一層薄霧。就連面前的魔法晶石燈,也籠罩了一層薄霧。
這並不奇怪,天鷹城每年到這時候總會出現一些薄霧。然而讓皮特感到驚奇的是,霧越來越濃重了,彷彿牛乳般的霧氣從每一個角落鑽了進來,然後瀰漫到整個營地。
皮特站了起來,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出現這麼大的霧,真的是很不尋常。
「傳令魔法師,命令他們盡快想辦法驅散這些濃霧。同時全軍警戒,做好敵人來襲的準備。」
一道道的命令發了出去,皮特心中卻是無比煩躁。面前的霧越來越濃,明一兄的魔法晶石燈變成了朦朧的一團。他瞇趄眼向一即方望去,卻只能看到三米之內的東西。
「如果這個時候,比利沙王國進行攻擊的話……」
冷冷的寒意從他腳下一點點冒上來,他握緊了雙拳。
「勝利女神在上,請保佑我,這只是突然的天氣變化……」
天空無比黑暗,濃霧籠罩了一切,南方公國的戰士們費力的看著周圍。突如苴萊的大霧讓
所有的隊只能夠看到身邊的同伴,再往前兩米就無法看到任何東西。火把變成一團模糊的黃光,空氣黏稠的讓人氣悶。
一名戰士勉強笑了一下,正準備說個笑話來調節一下氣氛,但是他的笑容很快凝固在臉上。
遠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這是戰馬的奔馳。躁動如同水波一樣的泛起波瀾,所有戰士互相看著。
「比利沙王國那些人瘋了嗎?在這種情況下用騎兵攻擊,還沒有等到他們靠近我們,馬背上的騎士就會被摔死的。」
但是這種自我安慰並沒有起到多大用處,轟隆隆的雷聲越來越近。站在軍營最前方的戰士們拚命睜大了眼,卻看不到任何可以攻擊的目標——黑暗與大霧掩蓋了一切,而遠處傳來的轟鳴聲更加大了他們的恐懼。
不知道誰大喊了一聲,南方公國的士兵們拚命向不可見的前方射箭——他們不知道敵人到底在何方,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取得戰果,他們只是拚命向前方攻擊著,讓心中的恐懼能夠低一點。
「轟隆隆!」
設置的路障被撞開,無數紅著眼睛的奔馬與牛群如洪流般向前衝來。大霧與黑夜把戰士們全部變成瞎子,他們根本無法抵擋這種衝擊。後面防線的戰士們聽到前方傳來的慘叫,堅不可摧的防線開始潰散。
前方的戰士拚命向後逃竄,企圖逃離這無比恐懼的現場。混亂就如同被巨石激起的水波一樣迅速傳播,大量的士兵丟下手中的武器。任何人都知道,只要倒在地上那麼就必死。恐懼的戰士揮動著武器,不分敵我的砍殺著周圍的人。
「所有的武器都向前,記住,任何後退的人都殺無赦!」
反應過來的軍官拚命叫喊著,驅動士兵排成最密集的隊伍。長矛從盾牌中伸出,不停向前方戳擊,俊面的刀手只負責攻擊前方出現的任何人。
鮮血如泉水一樣的冒出,但這並不能改變什麼。結成的陣式在外界的擠壓下,如同被萬鈞巨錘敲砸的鐵豆,變形、縮小,乃至破裂。
混亂的浪濤變成雪崩,原本還努力維持的軍官們也出現逃跑的現象。發現軍官們的舉動,士兵們也加入了逃跑的行列。人湧人、人擠人,所有的一切都混亂到極點。
整個大營的崩潰無可避免的發生了。
皮特怔怔的站立在那裡,他派出的傳令兵還沒有回來。
當他知道南方公國趁著濃霧展開攻擊的時候,他的心就沉到了腳下。原來這就是他們的王牌,決定勝利的王牌。
如果自己把總攻提早到昨天的話,如果自己不在乎傷亡的話……
但是已經沒有也許了,大局已經不可避免的崩壞了。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平靜的等候著即將到來的死亡。
「轟!」
皮特面前的帳篷被衝破了,蜂擁而入的人群與戰馬如同洪流般踐踏著一切,直到把這個指揮所變成平地。
這是皮特將軍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失敗,但這也是最後一次。
小山丘上,本來笑盈盈的伽羅,臉色突然變了。
「看來,我們中頭獎了。」
伽羅苦笑著,舉起了手中的弓箭。
無數瘋狂的戰馬與潰兵向他們這裡衝來,地面彷彿在震動。在這洪流面前,任何阻擋都是毫無用處的。
「伽羅,我們快跑!」
倫巴在伽羅懷中不安分的躁動著,它可不想被踩在馬蹄底下。
「說的不錯,我們現在應該做的是盡快的跑。」
伽羅一把將明霞摟入懷中,用力鞭打著戰馬向後疾奔。
「向南跑,不要停!」
在這樣的大霧中,他能夠照顧的只有明霞。他用力揮動馬鞭,躲避著後方毀滅性的奔流。
「明霞這個笨蛋也真是的,她如果留在天鷹城中,自己也就不用到這裡來了……算了,還是跑……倫巴,我們的兩條命都交給你了……你一定要當心呀……」
大霧持續的時間並不太長,當天色露出一抹亮光的時候,陽光開始驅散濃霧,戰場上的情景慢慢可以看清了。
驚魂未定的戰士們從隱蔽的角落裡鑽了出來,卻發現原本整齊的軍營已經變成了廢墟。
遠方的地面上傳來雷鳴般的震動,冰冷的寒光閃亮了南方公國士兵的眼睛。他們拾起頭,看到遠處那座城池的大門在緩緩打開,一隊隊騎兵如同怒濤一般向著他們的方向衝來。
那是比利沙王國的騎兵,他們現在要開始最後的掃蕩。
「誰看到過明霞?」
戰後地面上到處都是南方公國戰士們的屍體,比利沙王國這一次戰鬥取得了完勝。皮特將軍在天鷹城下囤積的二十七萬大軍,除了負責後方警衛的六萬軍隊外,剩下的全在這場大霧中被擊潰。無數戰旗跌落在泥土中,那代表著榮耀的花紋被沾滿鮮血的軍靴踩成了碎片。
各種各樣的消息匯聚過來,六個小分隊回來了三組,一組全軍覆沒,另一組犧牲了兩名組員。現在只剩下伽羅他們那一組沒有消息。
真蘭深深吸了口氣,手指在空中一彈,一滴鮮紅的血落在妖蓮上。
她靜下心,將妖蓮放在眉心,然後縱馬向前奔馳著,體會著上面的波動。
忽然,她的目光投向北方。那裡,是伽羅他們所在的方位。
不知道驅馬奔馳了多久,伽羅只知道自己跑了很久。好在有倫巴引路,讓他能夠遠離那危險的地方。
胯下戰馬的雙蹄突然一軟,伽羅連忙抱著明霞跳下馬。他的身體在地上滾動著,但是始終沒有讓明霞受傷。
霧慢慢消散了,太陽的光芒從地平線上升起。這裡離南方公國的大營已經很遠了,空氣中傳來淡淡的水氣。
伽羅懶洋洋的躺在地上,明霞坐在伽羅的身上。兩個人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有些狼狽,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看著明霞通紅的臉龐,伽羅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他大聲的笑著,因為勝利已經來臨。
是的,終於勝利了,所有的噩夢都結束了。南方公國敗了這一戰,十年之內都不會對比利沙王國產生威脅。
這是他,這是他創造的奇跡!
伽羅揚起頭,看著天空中初現的光明。
天晴了,不是嗎?
「伽羅,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明霞推了推又躺回地上的伽羅,卻發現他根本就不理會她的焦急。他躺在地上,彷彿睡在最鬆軟的床上一樣。
「不要擔心,真蘭會找到我們的。明霞,你現在也算是魔法師了,怕什麼?就算有敵人來,你也能應付是不是?」
正當明霞準備狠狠踩伽羅一下的時候,伽羅的烏鴉嘴奇跡般的起了作用。
他們身後傳來了一聲大喊:「你是,你是比利沙三王子青葉!」
那裡有一群人,叫出聲的是一名紅袍老人。他的身上無比狼狽,雖然上身的衣物極為完好,但是兩條毛茸茸的大腿卻從袍子裡面的分叉中露出。他身後三名戰士也是無比狼狽,每個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傷痕。
倫巴從伽羅懷中鑽出來,扯了扯他的衣角:「伽羅,麻煩大了,這個老傢伙好像非常厲害……」
伽羅一把沒有抓住倫巴的尾巴,它迅速向草叢溜去。
看著紅袍上面那緊密的花紋以及金邊,伽羅嘴有些苦。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擋在了明霞身前。
「小心一點,他是南方公國的魔導師天藍。」
說話的是明霞,她小時候見過天藍。而這個時候,倫巴的分析也出來了,天藍的戰鬥力至少是伽羅的幾倍。他看著面前笑咪咪的天藍。
「三王子殿下,我想你也知道我是誰了?」天藍緩緩說道:「本來我不應該以大欺小,但我軍一夜之間全部潰散,這時我必須擒下你作為我方的籌碼!」
他雙手幻出這火焰環繞的鐐銬出現在他面前。
「目前你還不是我的對手,跟我走,我保證你的安全。還有這位治療師……你、你、你們跟我們一起走!」
伽羅舉起自己的刀,指向天藍。
但他面對的是魔導師,是魔法師中最恐怖的存在。魔法師修煉到魔導師的時候,已經可以不借咒語來使用五級以下的魔法,他們的戰鬥力非常可怕,根本不是伽羅能夠匹敵的。
但是他絕不投降。
「是嗎?」
天藍大聲笑起來,空中憑空出現無數火焰。他的手指連續彈動,一點點的火星從他指尖飛出,天地間變成一片火海。
那聚集在空氣中的火系魔法力量,凝成線、織成網,匯聚成奔流。那種力量結合的如此完美,在伽羅眼中,竟然沒有任何破綻。
沒有破綻可以製造破綻,但絕不投降!
伽羅向前一撲,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