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丹手一翻，「倏」地飛出一塊黑色的東西，黑畫眉來不及躲閃，重重地擊在她腿上，她悶哼一聲，跪倒在地。
「眉兒！」漆王大驚失色，疾奔過去，要扶她起來。
「你走開！看我這個樣子，你得意了？」黑畫眉氣急敗壞，用力一推，但是她受了傷，漆王又抓得緊，因此到底掙不脫。
我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問道：「你什麼時候學會這一招的？」
「很小，很小的時候！」龍丹並不看我，眼神空濛，「我媽媽就教我練習這些，她說，有一天會有用。」
「你卻從來沒讓我知道？」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當你自己的所有袒露在他人面前，而他人的一切你卻概不知情，這種惱怒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
「以前是沒有必要。」龍丹緩緩道，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從來就沒有機會讓我來施展這一切，你知道的。」
這倒也是，我頓頓，說道：「那麼，你說黑畫眉是夕煙的侍女，又說她是鳳凰公主，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到底想要怎麼樣？你明明知道，為什麼瞞著我？你怎麼會知道？我卻一無所知？」
「你用這種口氣來問我？」龍丹的神色突然間變了，「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問我？！憑什麼要告訴你？你自己想想，你有多少事情沒告訴我！你現在已經不是男人，你是女人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呆了呆，沒想到她竟然已經知道了，儘管我再三注意，她還是知道了。這種吵架和我們以前的吵架完全不一樣，她的怒氣彷彿已經積蓄良久，片刻之間爆發就顯得格外猛烈。
「龍丹，你別激動，別激動……」
「不要教訓我！人人都愛教訓我，你也來教訓我！」龍丹幾乎咆哮，雖然我不止一次見過她的咆哮，可是，這會兒卻很不受用。
「你們都愛教訓我！我沒有做錯！沒有！」龍丹捂著耳朵叫道，「你可以欺騙我，我容忍，我包容你，我不和你計較，你卻還要責備我不告訴你這些事情！」
「我可以告訴你，我可以！但是，不是這樣告訴你，不是用條件交換的情況下告訴你，更不是受你的責備而不得不告訴你！你懂嗎？」龍丹的語氣逐漸變得蕭索，顯然是極力壓抑著一些憤怒。
我明白她的這份自尊，但是，我咬咬牙：「你說得對！那你想過沒，有的事情，我也是沒到告訴你的時候，也還沒有必要。」
「得得！」她一臉嫌惡，冷冷地打量著我，「願意做就做，不願意做，哼哼！」她鼻子裡冒出兩聲乾笑，卻不說下去。
我急切地等著她的下文，她卻只是高深莫測地笑，我的耐心由熱而慢慢變涼，沉聲道：「做，也得去做；不做，也得去做，對不對？」
她不吭聲，算是默認了。
「我們竟然到這個地步了！」我聽到自己的語氣無比悲傷，無比難過。
「有些事情是努力之後也無法掌控的，你應該知道。」龍丹眼神飄忽地瞅著我背後的屏風，「來，吳蘭。」
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黑畫眉死死盯著我，龍丹在等待我，漆王也將目光投向我，神色很複雜，大約正如黑畫眉所言，他想利用我，可是，不知道有什麼忌憚，一時之間下不了決心。
我心中權衡著，到底是否幫龍丹找到那副神秘頭盔？
若是完全拒絕她，我會落得孤家寡人的地步，翹辮子只是轉眼之間；幫麼，我隱隱覺得她的理由並不像之前說得那麼簡單。
龍丹等了一陣，不見我有動彈的意思，伸出手來：「吳蘭，不要再猶豫，我說過，我只想得到寧靜的生活，不想再受那個女巫的控制。」
有那麼一刻，我動搖了，但是，立刻被黑畫眉的一番話潑醒了：「他不告訴你，讓我來告訴你好了。」
龍丹一隻手緩緩舉高，黑畫眉面無懼色，但是不由自己地後退了兩步，我喝道：「龍丹，請你不要傷害她！」
她螓首微顫，啞聲道：「好！是你求我的。」
我按住胸口的激盪，對黑畫眉說：「你說，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想清楚再開口。」
黑畫眉神色異常地看著我，蛾眉上揚：「鳳凰公主是當年蟹人國的公主，蟹人國，吳公子可是知道？」
見我點頭稱是，黑畫眉清眸流盼，瞬間又恢復了之前的柔情綽態：
「我就是蟹人族的。當年，帝明統治邀神大陸，我們的祖先被擄走，世世代代為奴為婢，女子賣身為奴照顧王家貴族；男子被毀容，做苦力。我的祖先是鳳凰公主，被賜給邀神大陸的執法長老做婢女，因此，黑畫眉從小做了夕煙的女婢。」
我好奇道：「聽說你們可以活上千年，是真是假？」
黑畫眉素齒朱唇，剎那間如墨綻放：
「哪有！那都是統治者為了掩蓋他們的罪行想出來騙人的話！其實，我們壽命短暫，但是為了欺騙百姓的感情，她們說我們壽命很長，是因為她們年年要殺掉我們族中許多人，目的就是尋找傳說中長生不老、容顏永駐的終結丹，但是又怕老百姓說三道四，因此騙他們說我們壽命長，這樣一來，殺死蟹人就顯得只是為了平衡物資匱乏而不得不做的事情。」
這完全顛覆了我的歷史觀念，儘管我知道傳說會失真，歷史會被政治家出於某種目的而改寫，可是，沒想到寄托著人們美好願望的傳說竟然掩蓋著血淚斑斑、不可告人、荒謬之極的謊言——長生不老、容顏永駐！
「終結丹不是每個蟹人身上都有，就像不是每個貝、蚌體內都會有自然形成的珍珠一樣，它只在年歲達到一定程的未婚未孕過的女性身上才有。每一年，都會有許許多多老媽媽們被凶殘地殺死！沒有人為她們感到心痛，沒有人為她們哭泣，因為她們在世界上既沒有兒女，也沒有丈夫，父母早已去世，兄弟姐妹也遠離身邊！」
我似乎看到了血腥的屠殺場面，為了取得那麼一顆丹，殺了成千上萬的蟹人，血流成河，多少人哀嚎掙扎，可是，無人理會這種場面。
冷風淒淒，這些蟹人如同牲口，甚至還不如牲口！牲口一生好歹還有交配權，可是她們，被殘忍地剝奪了最原始的權利，多麼沒有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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