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肥胖的黑人局長作出了讓步,楊雪卻絲毫不留餘地地說:
「對不起,局長閣下,我只能給你一個承諾,就是如果你答應我的請求,我就有能力完成該做的事,你也能在這個位置上繼續坐下去!」
安東尼奧有些惱怒:「楊二小姐,我很樂意配合你,但是你也要知道,上頭給我很大壓力。三天內大大小小的火拚不停止,他們就要派人來頂替我的位置!事實上來監督我的傢伙現在就在隔壁的辦公室裡!」
黑色的中年胖子發起火來是很可怕的,楊雪卻堅定地說:「一個星期。告訴你上頭的人,你需要一個星期,否則我現在就到隔壁跟那個來監督你的傢伙談!」
安東尼奧摒住呼吸和楊雪對看了好一陣,原本想用「隔壁的傢伙」來表達自己的窘境,卻沒想到更快地被對方逼到了懸崖邊。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安東尼奧曾三次想拿起雪茄,每次卻都惱火地發現煙頭是黑的。
至於楊雪?聶鋒覺得場面有些搞笑。在安東尼奧看不到的地方,楊雪將聶鋒的手捏得緊緊的,聶鋒甚至感到她的怦怦心跳通過那只柔嫩的小手傳遞過來。
「好吧,就那麼辦!」安東尼奧狠狠地說,「一個星期!就一個星期!」
楊雪站起來,將另一隻手伸過去,陽光燦爛地笑道:「合作愉快!」
安東尼奧再紳士,此時也笑不出了,只是機械地用黑色厚大的手跟楊雪握了一下。他第四次拿起放在煙缸裡的雪茄,聶鋒適時地掏出打火機,一個圓形的藍色亮點出現在火機出火處。安東尼奧這才稍微笑了一下,藉著無煙火機的亮點將雪茄點著。
「剛才嚇死我了!」楊雪剛上車,就大大地呼出了口氣。
「哈哈,」駕駛座上的聶鋒扭動鑰匙,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是什麼女中諸葛,一切事情都運籌帷幄了!那個黑胖子也是被逼上梁山,中國要是發生這種事,別說局長,再上面的頭都得下崗!」
「下崗?」楊雪第一次聽見這個詞,覺得挺新鮮。
「下崗就是說,」聶鋒給楊雪上中文課,「上頭給你一個炒掉下屬的機會,平時你看誰不順眼的,用筆在名單裡把他的名字圈起來,等這個機會來了,那人就得收拾包袱走人!再說明一下,我剛才那句話裡,『下崗』引申為『因為過錯而主動辭職』或者『調離該崗位,到另一崗位就任』的意思。」
「哈哈……」楊雪先是笑了一陣,然後像個勤奮好學的學生,刨根問底道,「為什麼要把他『調離該崗位,到另一崗位就任』?『炒魷魚』我知道,香港人都那麼說的;一個人在職位上犯了非『炒』不可的大錯,說明他不適合幹這個,讓他走就是了,為什麼還要幫他介紹另一份工作?」
聶鋒怪笑著,想了一會,才繼續解釋:「這說明我們中國人寬宏大量嘛!犯了錯不能光處罰,要給他一個機會改過自新,所以給他另一份工作先幹著,表現好了再加他薪水。有少部分情況特殊的,就調他到另一個薪水更高、待遇更好的崗位去。」
楊雪百思不得其解,用手撥了撥長髮,說了一句:「天方夜譚!你說的是那個朝代的故事?我怎麼沒聽我爸講過?」
聶鋒忍不住爆笑出來,方向盤被他不小心打了個轉,車子差點壓過另一個車道的隔線,被迎面而來的一部車裡的司機破口大罵。
聶鋒想了半天,總覺得解釋起來比一匹布還長,乾脆說:「中國歷朝歷代都有。你爸文采那麼好都沒跟你說,肯定是因為說了你也不懂。這樣的話我也不浪費力氣了,哇哈哈哈……」
「你真討厭!」楊雪嬌罵起來——
將意大利黑手黨斬盡殺絕的計劃如火如荼地進行著。楊雪每天都到公司裡處理事務,實際上就是坐鎮大本營當指揮,頗有軍師的味道。難得今天晚上有空,楊雪和聶鋒商量著在家裡自己做火鍋吃,但楊雪接了一個電話後,家常火鍋就吃不成了。
「阿鋒,準備一下,大哥約我今晚八點在『星滿樓』吃飯。」
「星滿樓」是楊家地盤內的一家中菜館。都說一個地方的特色美食到了另一個地方,為了適應當地人,在口味上會有所改變。但「星滿樓」不會,裡邊最出名的是原汁原味的粵菜和潮州菜,完全跟原產地的風味一模一樣。當年這家店的老闆帶著幾個廚師來到舊金山唐人街混,唐人街的華人對他們的菜讚不絕口。楊雄慕名而來,吃過後馬上對老闆提出要入股,把中華美食做好做大。
入股菜館賺的錢對於走私和賭場收益來說是九牛一毛,但楊雄卻常年以來熱衷於此道。用他的話來說,掙了錢不用是守財奴,而將錢用在自己喜歡的地方,掙錢才變得更有意義。楊雄兩次用來招待聶鋒的竹林小館,其實是楊雄的私人廚房,最大的特色就是用來招待客人的飯菜,除了採購外,全是他親手操辦的。
「星滿樓」是楊天楊雪從小就吃慣了的菜館,家裡不做飯就到那點上兩個小菜,十幾年來百吃不膩。楊雪想,楊天約自己到那見面,或許是為了增添幾分親情感吧,以免話說到傷處也不顯得那麼尷尬。
「你大哥怎麼會突然約你?」聶鋒警惕地說,「意大利人的事都快完了,他這個時候才想到要來分一杯羹?」
前兩天已經收到風聲,說意大利人已經準備將大本營全數撤走,而離一個星期的期限,還有四天。
楊雪白了聶鋒一眼:「阿鋒,不要把我們家人的關係看得那麼僵,小時候大哥對我還是不錯的。我相信就算有天大的利益擺在眼前,大哥都不會傷我性命。」
聶鋒心裡暗歎一聲:前些日子還是你親口說你老爹要動自己兒子的……
楊雪想了一會,繼續說:「正因為意大利人要撤退了,我們要接收地盤,大哥才事先約我出去談吧。我們動意大利人的時候,大哥可是一點都沒給我們搗亂,否則也不會那麼順利了,那些給藏毒地點的臥底,其實有很多都是大哥的人。」
聶鋒心道:中國人的劣根性。有外敵時槍口一致對外,現在敵人被趕盡殺絕了,好了,開始分地盤,又有得鬥了。
楊雪看聶鋒臉上表情怪怪的,知道他又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雖然楊天未必是君子。她說:
「今晚不用帶人,你跟我一起去就可以了。」
「知道了。」
楊雪以為聶鋒會反對,沒想到竟會一口答應下來。聶鋒想得很簡單,不帶就不帶,情況危急時就用瞬間移動,回來後再召集人馬去拚殺不遲。但最好還是兩兄妹和氣生財,因為瞬間移動是隱藏的秘密,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露出來好。
晚上七點五十分,楊雪和聶鋒來到「星滿樓」。這裡的生意和往常一樣好,一樓大廳裡人來人往的不是客人就是穿著旗袍的茶水妹,很有20年代舊上海和舊香港的味道。
楊雪和聶鋒剛進大廳,就有個守在樓梯口的馬仔迎了上來:
「二小姐、鋒哥,天哥在『菊花閣』包廂。」
楊雪點了點頭,「菊花閣」對她來說是老地方了,幾乎每次來都是在「菊花閣」。為了更有傳統氣息,這個生意興隆的菜館沒有設置電梯或升降機一類的工具,而是將樓梯佈置得很精緻,木製的扶手和欄杆上雕滿了象徵炎黃子孫的龍鳳,在轉折處則立起一個栩栩如生的獅子頭。
二人來到一個門前種著金黃色菊花的包廂,兩個門神似的手下跟他們打了聲招呼,其中一個就恭敬地打開了門。
「大哥。」楊雪微笑著叫了楊天一聲,聶鋒則叫了聲「阿天」。二人雖然訂了婚,但是聶鋒依然不肯改口,他對楊天的印象不太好,感覺這個人很橫,說話時喜歡將氣勢凌駕於他人之上,所以嘴上也不隨楊雪那樣叫他「大哥」。
其時楊天並未坐到餐桌旁,而是倚靠在一張紅黑色的木製沙發上,一條又長又粗的手臂搭在沙發的靠椅上,翹著二郎腿,食指略微彎曲,有節律地敲擊著靠椅硬質的木頭。沙發兩邊是兩束花瓣頗大的金黃色菊花,身材長大的楊天坐在其中,好似一位霸氣的帝王一般。
「呵呵,來了。」楊天半邊臉的肌肉上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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