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從清晨到現在,一路上繁文縟節,到了這深夜,她終於想起來一整日自己確是滴水未沾。這樣一句話,叫我心下微微放鬆下來。公主,駙馬……早晨離開我和父親一起住的氈房的時候,父親放下手裡的酒瓶,而後端正衣冠,竟然親自送出正門。
高頭大馬停駐在氈房前,一眾朱色衣裳的侍從滿面喜氣的候著,見得我出來,齊齊躬身彎腰下禮道:「見過駙馬爺!駙馬爺大喜!」。
我麻木的躍上馬背,聽到這陌生的稱謂,卻莫名其妙覺得很安心。或許我早已洞悉了,這一生,我與她早已無緣得見了。
我微微歎息著,已經在桌邊坐下,向她招了招手,她滿心喜悅走過去,坐在了我的對面。
十二乾果、十二蜜餞、十二細點,一桌子的精美吃食,我捧起酒卮,刺繡著復金雲紋的衣袖滑落下去,她望著我,明亮的眼神狡黠的一笑,內含著幾許甜蜜與溫馨,彷彿初次相遇時那般的安定。
我知道西域王室只有單于才可以用雲紋為衣飾,而單于此次為我趕製的禮服,竟然全部以暗雲紋點綴,金線繡成,實則僭越太過。所以她此時見著,不由得想起來,我有些不安的低下頭去,還沒有弄清楚自己在想什麼,已經看到她的手指很細,膚色柔白,但指間依稀有薄繭,摩挲著錦緞繡花的衣服沙沙作響。
或許見我正望著她,她於是也捧起酒卮,學著我的樣子一飲而盡,酒作蜜味,入喉極香,微微有點辣,嗆得咳嗽起來,我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她只覺得心中發熱,也不知是因為吃了酒,還是因為他的手。
不知為什麼,她忽然伸手按住我的手停留在她的肩頭,一直過了很久都沒有放下,我慢慢抬起頭來,目光虛虛的越過了她,只望著窗外,這日是十五,月色遍地如水銀,彷彿一層輕紗,籠在天地間。
有風過,吹得燭焰搖動,她不由得輕聲叫了聲:「駙馬。」`
我終於收回了目光,對著她笑了一笑。我知道,自己已經是她的駙馬了,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