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著眾人才走至帳外,就已經隱隱聞見一種皮肉腐爛的惡臭,掀開沉重的羊氈,大帳中密閉四合,一絲風也透不進來,大白天還點著酥油燈,燈油的氣味混合著那種奇異的惡臭撲面而來。
按照禮儀,我解隨身的佩刀交給衛士,跟隨著巴雅爾走進王帳,已經聽到熟悉的聲音:「是……阿雲……」夾著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彷彿破風箱。!
我旋即行禮,以額點地,一邊回答:「是我,大單于。」
狼皮褥子上的大單于直挺挺的躺著,兩個年輕的女奴拿著細布替他擦拭胸前傷口滲出來的膿血。他轉動灰黃的眼珠看到我,倒是笑了:「你來得真快,看來我是真的要死了。」
我想不到西域王族會對生死看的如此透徹,只得回言:「收到大單于的信,我騎著快馬就上路了。」
「你知道,我叫你回來,就是為了定玉」。他說話已經有了積分吃力,但神智看來甚是清楚。定玉,便是他最為疼愛的女兒,西域的第一美人,雪蓮山上的仙子——定玉公主。
大單于說:「叫你來……問……格薩與占登……無論哪一個做……大單于……定玉,都必將許配於你」他每說一個字,胸口的傷口就湧出更多的膿血,只是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兩個奴隸嚇得都不敢再動彈,縮到了一旁。
我上前幾步,凝神望著眼前的這個老者。平心而論,他對我有恩,且是大恩,當年雲州兵破之日,父親玉我浴血衝出黑河境地,後有數萬追兵,我受了傷,父親亦中了幾箭——想不到會碰巧途遇上剛從樓蘭蒼山地界返回的西域大單于以及定玉公主車隊。
當時情形已不需敷言,定玉公主斷然救下了我,父親亦被藏到運送糧草的馬車上。
其實西域王室當日不過才三千隨行精兵,且地處三國交界之處,實則危機重重。面對隨後趕來的數萬兵士,大單于竟然臨危不亂。
「孤久仰晉國皇帝之威名,只是恨無緣得見,今既碰巧遇上林將軍,還請將軍回去之後,代本王向陛下轉達孤的問候。」
「大單于客氣,末將必然將您的話帶到,只是末將今日乃是奉命追擊兩名叛將,不知大單于手下可有人見其蹤影」。
密封的車廂內,我被定玉公主緊緊摀住口鼻,右臂上的傷口汩汩往外冒著血。滴答滴答車架的底板乃是木頭,上面雖然鋪了厚重的地氈,亦免不了有血腥之氣外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