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成喝了許多,腳步蹣跚的走到窗前,推開朱色窗欞,天上正有一輪玄月掛著,淡淡月暈,映照的雨後的深宮點滴清冷。金碧輝煌,奼紫嫣紅,在這清冷的月色下,都再無金粉嫣紅可覓。
他想她永遠不會明白他今日的悲哀。他不敢想,她將來的疏離,與他的絕望,盡在她登車臨去那一刻。
子默在自己院中設了香案,跪於明月下焚香祈禱。她此時已有近四個月的身孕,自來了大融寺後身子漸好,精神也比在宮中時強了許多。
此時著一身薄薄淡紫羅衫,微微顯出那凸出的小腹。松挽的雲髻上不綴半點珠翠,鉛華洗盡,素面朝天,臉上皮膚瑩潔,微微透著些緋色,有如冰玉美人一般的清冷光潔之感。
她雙手合什,閉目默默祈禱。子蘩走到她身邊良久,她才睜目看他,幽然一笑,緩緩站起。
你在祈禱什麼?子蘩伸手扶她起來問道。
月下的她又是如此單薄柔弱,眼角眉梢全無喜色,只是滿心的彷徨與隱痛。子蘩看得心酸,一時覺得兩人的命運竟然殊途同歸,口中的語調不覺異常柔和。
子默起身,以手撫上小腹,對著京城的方向盈盈一拜,悠悠笑著吟道: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她輕輕說罷,便有宮人送上繡墩過來,扶她坐下之餘,又加了一件白色的錦緞披風上去。
她平和的與子蘩四目相對,子蘩追著她的眼神無奈而感慨,如一聲幽深低徊的歎息。
「不知道,一還有多久才到這裡?這樣冷的秋天,關外想必早已大雪飄飛了……」她輕輕呵著嘴裡的暖氣,望向雨後澄淨的夜空。
「姐姐,如果他來的,你——還願意和他走嗎?離開這裡,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子默像是不太懂這話,略怔了怔,困惑地側首看了看她,沉吟片刻後終於站起,輕輕轉身,望向遠處的群山。
「我今生注定辜負他,唯有來世再報而已。妹妹,我不會跟他走,我的夫君,是晉國皇帝應天成,我今日如此回答你,他日也必然如此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