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默沉吟許久,手上握了筆墨在兩指之間,卻無端的覺得分外沉重。彷彿那筆尖不是點滴的黑墨,而是嫣紅的鮮血一般。
她眼前一陣眩暈,忽然擱下筆來,雪白的宣紙上,暈染開一副斑駁的墨漬花。
子蘩站在一旁,心知她的苦處從何而起。她只是看著,一時也想不出來什麼話可以安慰她。
是啊,子默其實不敢想像,自己現在這般的模樣,如何能見他?便是見了,又當情何以堪?朱顏未改雲鬢亂,再見蕭郎,從此便是陌路人
兩行清淚緩緩滴落,她最終揚起頭,這日天陰,不見陽光,迎面吹來的風已滿含蕭瑟秋意,她斜斜的靠在案几上,窗外的秋風吹的衣袂輕揚,朱錦羅裙的身影忽然顯得有點淒艷而奇異,宛如一朵自水中慢慢浮升上來綻放著的玉面芙蓉。
子蘩伸手扶住她,片刻後輕吐出兩字:「姐姐。」
這一句,彷彿歲月登時流轉。她們還是姐妹,即使再無血緣瓜葛,但是改變不了她們之間的心息相通。
子默抬頭凝神看著她,發現她的眼角眉梢銜著一種應與她十六歲韶華全無干係的淡漠與幽涼。
她的身形消瘦,皮膚囂張地蒼白著,並且拒絕任何胭脂的侵染,使那層粉白看上去像浮在純白瓷器上的細微浮塵。
但是,在揮之不去的陰霾下,她的美麗仍與她的憔悴一樣咄咄逼人。
她不知道子蘩在那裡經歷了什麼,也不敢去細想。只是心裡卻愈發的清楚,如今的子蘩,早已不再是當場那個單純的小女子了。她的眼神決絕而鎮靜,她坦蕩不諱,不再拘泥於小兒女的情長得失。
只是可惜,她偏生又遇上了寧王,這個早已將心給了一個亡者的男子……若說命途多殤,子默這時才知道,自己的這個妹妹,真的是命途多殤。
她只是期望,子蘩的人生,不會紅顏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