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睡夢中似乎為自己找到一個解開心結的方向,朦朧中,他告訴自己,興許,她待自己,亦如自己待她呢?
——這個念頭一起,便再也抑不住,就像突然鬆了一口氣。
他在閉目沉思中想來,她理應如此,她不曾負他。倒是他明知蹊蹺,卻不肯去解那心結,原來只是因為,因為怕心結後的答案與自己的願想背道而馳,而令自己太過難堪。
他就是怕那難堪的一幕,這才捨了一切鑽進了那牛角尖中,再不肯出來。
如今,如今她終究是表露了心跡,她待他亦如他待她。而自己,卻又無端的傷了她!這會兒,要如何去面對?那麼多的傷人的話,那麼多殘酷的事情自己,竟然還在暴怒中,狠狠的掌摑了她一巴掌!
這面悔得來,只覺掌心都是火燒一般的痛楚。心下,更是惶惑不安。
這一想,他便再也睡不著了。掀開被子便滑下床來,一旁垂手侍立的小太監趕忙過來給他整衣冠,楊清聽得響動奔了進來磕頭道:「陛下,外面日頭正大,您不如歇會再出去?」
應天成正舉了茶盅漱口,聽完這一句卻猛然斥道:「你怎知朕要出去?」
他暗暗鬱悶,難道自己的這一腔心事,竟然都給人瞧了出來?
再則,這會兒巴巴的過去見了她,見了,又該和她說什麼才好?
他就此惆悵不前,一顆心裡七上下,竟然亂的不知所以。如此徘徊幾圈,額前竟然生生的逼出細密的一層汗珠來。
大踏步走出寢殿,逕直來到正殿的書案前,一把拉開了那放字卷的抽屜,將那薄薄的一卷紙攤開看了又看,看到那淚跡斑駁的微暈,只覺心中陡然被人插了一把刀子,銳利而細長的刀刃將那心房一瓣瓣切開。
這一瞬間只覺得那一種悲辛無盡無邊,漫漫如潮水四方面的湧上心間,淒楚哀苦,只是綿綿不絕,彷彿此生此世都永無寧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