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輕輕展開了來,松溪箋還是泛著絲絲銀光。定睛看來,那上面的每一個字,每一撇一劃,都是自己曾經細細回味,無數次摩挲過的。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心頭一陣大痛,直痛的就要抽去了全身的氣力,她身子一軟,便趴在了籐蘿做成的妝台上。手撫上胸口,咬牙禁不住恨道:「怎麼這生的痛?天啊……我只是想要忘記……只是不想再有更多的傷害而已……」。
眼角滑了一顆淚,趕緊偏過頭去,放下那張箋子,哆嗦著雙手在妝台旁的暗格裡取了火石出來點上。
閉目片刻,伸手將那箋在燭上點燃了,眼睜睜瞧著火苗漸漸舔蝕,杏色的箋一寸一寸被火焰吞噬,終於盡數化為灰燼。
她舉頭望向簾外,明晃晃的日頭,暮夏時節,暑氣漸漸的涼下去。庭院裡寂無人聲,耳畔有隱約的水波蕩漾之聲,晴絲在陽光下偶然一閃躲進這寢室裡,若斷若續。
如此隔窗望去,許久之後,才喚人進來將那灰燼給掃了出去。手上提了筆,伏在窗前的案几上,揮墨寫下:
獨背斜陽上小樓,誰家玉笛韻偏幽。一行白雁遙天暮,幾點黃花滿地秋。
驚節序,歎沉浮。濃華如夢水東流。人間所事堪惆悵,莫向橫塘問舊遊。
一時提就,便反覆研磨著。推敲每一句,那心裡,卻是反覆詠歎著:濃華如夢水東流……
如此這般眷戀著這一句,只覺滿腔心思都附在了這數字之中。一時掩卷在案幾上閉目睡去,夢裡,依稀見得:
簷下的水榭中倒映著夕陽的餘暉,如萬條金蛇狂舞,粼粼耀眼欲盲。宮室遠遠映照在水面,無數幅斜欹錦帆迎著夕陽,絢麗奪目。
堤岸如蜿蜒的翡翠衣帶,垂楊依依,便是帶上堆繡的茵茵花樣,緩緩從眼前往後退卻,望得久了直叫人眼暈。
自己一襲素衣,只獨自一人往前走去,那緹岸看不到頭,腳下每一寸土地溫潤而又平實。便這樣尋著春風而去,心裡,只覺再沒有什麼遺恨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