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呆滯中,接連來了兩個電話,才讓我真正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首先是呂紋,她也剛得到消息,不過她最關心的是礦廠,對煉銅廠也不太在意,反而沒白筠那麼緊張,給我提供了一條極為有用的消息。她說:「這次環保整頓不簡單,有很多內幕。」
我還沒恢復過來,有氣沒力地說:「什麼內幕?」
呂紋說:「這可能和你有關。」
我哭笑不得:「姑奶奶,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有那能耐還用怕成這樣?」
呂紋十分認真地說:「你聽我說,根據我剛掌握的資料,這次環保整頓十有**是你引起的。為什麼以前富陽煉銅產業如此發達,卻從未有過整頓行動?為什麼偏偏選在這個時候?你不妨想一想,以前有誰從事這個產業,現在又不幹了?」
我腦裡一片混亂,還想個毛,就說:「你別讓我猜,趕緊說吧,我都快昏頭了。」
呂紋說:「很簡單,就是丁木根。」
我一愣,隨即跳了起來,驚道:「你的意思是……因為我砸爛了他的廠子,他才出手報復?我靠!不會這麼狠吧,他可是害了整個環山的父老鄉親!」
呂紋說:「我說這次環保整頓是你引起的,但不全是你的原因,你只是一根導火線罷了。環保局早就決定整頓富陽的污染產業,以前因為有丁木根存在,或許他給了別人許多好處,上頭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平平安安發了幾年的財。但他同時也有準備,隨時可以轉移產業,他去江南鎮辦廠就是最佳例子,可能他想等到環山八個熔爐壽終正寢,搾乾所有價值後再去江南鎮。上回你出手砸爛他的廠子,他的八個熔爐全部作廢,又因為我的關係,他無法動用公家力量來懲罰你,於是他就想到這一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報環保局,意思是可以展開整頓,他不再參與環山煉銅產業。環保局就立即發動這次整頓,查封富陽所有污染企業。」
我忍不住急怒攻心,大罵道:「個老不死的東西!他簡直損人不利己,這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啊!」
呂紋說:「這也是順水推舟的事,一切時機正好配合到位,丁木根遲早要迎來這麼一天,現在既然被你砸了廠子,還不如大家一拍兩散全部完蛋,反正他的成本早已收回,這八個熔爐對他而言也不算什麼大損失。怪就怪在這次行動極為機密,環保部門守口如瓶,也只有白姐和我才能提前十天得到消息。幸好環保局沒有整治礦廠的意圖,否則我們就全完了。」
我說:「現在別的不管,咱們還是趕緊救急。你能不能聯繫重型貨車和拆裝隊伍?我要立即拆廠子,這兩個熔爐無論如何也要在十天內挪到江南鎮去。」
呂紋說:「你等我消息,我這就去聯繫一下。別緊張,咱們沉著應對,應該能度過難關。」
我掛了電話,才抽一口煙,又來了個電話,是我情人姐姐於蘭珍,她的聲音十分焦急:「阿嵐,可能要出事了!」
我奇道:「姐,你怎麼知道這事?」
於蘭珍說:「老吳讓英柱把煉銅廠關了,我不明白他這麼做是啥意思。英柱還準備用你的礦石好好賺點利潤,才想大幹一場,老吳卻來這一招,還說這廠子完蛋了,不如主動上報環保部門,做出一個表率。英柱不願意,老吳就罵了他一頓,說他妨礙自己陞官,還說這廠子本來就是以英柱的名義開的,如果英柱不聽勸,就等著查封罰款,甚至可能坐牢。阿嵐,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你……能不能幫我?」
我說:「姐,確實有大事發生,但你別急,我幫你解決。你和英柱馬上來我這兒,我們商量一下,天無絕人之路,上回你和我去江南鎮就是這次事件最大的救星。快過來,我等你們。」
於蘭珍掛了電話。我走到樓下,一人坐著冥思苦想,把前後兩個電話的內容結合起來,頓時恍然大悟。
看來這迴環保整頓不止有老色鬼丁木根的份,也有小鬍子村長吳建韜的份。小鬍子一心想陞官,以前指望呂紋幫忙,現在呂紋這條路子基本沒戲,他就想出這條苦肉計,準備犧牲自己的煉銅廠、配合環保局進行徹底整頓,那個煉銅廠本來就是他佔大頭,於英柱夫妻只佔一小部分。等環保局大規模殺進環山各村時,他這個環一村村長就是帶頭支援國家環境整治的先進幹部,為他陞官鋪好康莊大道。當然他一人的力量遠遠不足,肯定和丁木根老傢伙有所勾結,兩人都是損人不利己,可說穿了也一樣,丁木根順水推舟轉移產業,還連帶報復我一下,吳建韜配合無間,以後做了鄉長或者更大的官,自然會給丁木根回報。環保局當然求之不得,正好借此機會建功立業,最後哭的還是環山所有辦煉銅廠的老百姓。
操他媽的!這簡直是破釜沉舟的妙計啊!要不是有白筠和呂紋提供內線情報,老子的心血就消失了一半!
謝天謝地,幸好有江南鎮,幸好有盧關榮,老許我還有回天之力。羊牯老兄,我謝謝你了!
過一會於蘭珍和於英柱匆匆趕來,於蘭珍也顧不上別人了,一把抓住我說:「阿嵐,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帶兩人進屋,把這件事原原本本說一遍,兩人大驚失色,於英柱急道:「這下完蛋!我剛剛大修一次熔爐,準備擴大產量,這下投的錢全部泡湯!」
於蘭珍卻神色有異,看著我說:「阿嵐,這麼看來……老吳和丁木根都有份。」
我說:「先不管這個,咱們想法子轉移熔爐。我已聯繫重型貨車,準備把兩個熔爐搬去江南鎮,柱子盡快和吳建韜撇清關係,反正這廠子法人代表是你,你有權處理機器設備,到時我連同你的熔爐一起搬走。江南鎮廠房面積不小,還能容納四個熔爐,我們放三個進去一點問題沒有。以後柱子就和我一起幹,別給吳建韜打工了。」
於英柱說:「姐夫上回跟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要麼我聽他指揮關了廠子,要麼就獨力承擔法律責任,一切跟他無關。現在老許你能幫我,我當然求之不得,廠子搬走最多也是運輸不方便,只要熔爐留著,我們至少還能繼續生存下去。」
我見於蘭珍一臉淒然,拍拍她肩膀,柔聲說:「姐,這事和你無關,你別多想。老吳不是針對你和柱子,他就想好好表現,也很正常。我山後那個廠子本來就有你和柱子的股份,以後大家搬去江南鎮一塊兒干,也更好照應。你開心點,啊。」
於蘭珍長歎一聲,說:「阿嵐,英柱,你們不是外人,我也不隱瞞了,如果這次老吳陞官成功,我和他肯定會離婚,他早就想撇開我了,這回他的做法也正是這個用意。我對他是一點也不留戀,有他還不如沒他,我就是……捨不得我兒子……」說著就流下淚來。
他媽的,老子這會兒焦頭爛額,你還在這兒哭!
我對於英柱說:「柱子,你趕緊回去把廠子的事料理乾淨,回頭等我重型卡車上門搬熔爐,快去!」
於英柱心裡也著急,就拍拍姐姐的背,急匆匆走了。
於蘭珍一頭撲進我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唉……煩死我了都! (.k.,.,,,j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