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飄飄地趁虛而入。從深諳的帷幕縫隙中潛入,略帶猖獗,吹拂起紛亂的思緒,肆意地撩撥人心。
他睡著了。
一進書房,見到的便是高大的男人趴俯在冷硬的書桌上,英俊絕傲的酷顏側向一邊,貼靠著冰涼的桌面,溫溫吐著鼻息,在寒氣迫人的陰晦中捲成白霧。
他的手掌按壓在頭顱旁邊的那沓資料上,有一頁紙張被他的手指緊緊拈著,壓出了細微的褶皺。
不羈的金隨著風動,垂了幾許在他額前,繼而撫散在他睡夢中仍緊皺著的眉心,均勻的呼吸聲透露了他熟睡的真相。
此刻,屋內的世界為他靜止,他純淨得像個孩子。
她慢慢地掩上半開的門,靜靜地朝他走了過去,動作輕巧地將手中端著的大瓷碗放在桌上。
吸吸鼻子,擦乾眼淚,扯起一抹淡定的微笑,又是堅強的安可璃。
轉過身,複雜地凝望了一眼健碩的高大身型,她走到他跟前。酣睡如他,並不知道有人又未經允許闖入了他的世界。
若非熟睡,也許他會將眉頭皺得更緊,然後冷冷地對她道了句「以後要記得先敲門」,繼而攬過她的腰輕啃著她的香頸。
她忖著,纖手不由自主地探出,柔柔地拂過他剛毅的輪廓,拂過他深邃的眼窩,拂過同他的性情一般高傲的鼻樑。接著,錯落在他薄冷卻軟得不可思議的唇上,來回摩挲著,似在撫觸珍稀的寶物。
「噢 ̄ ̄」她忽然低呼一聲,輾轉卻被帶進厚實的懷裡,睜眼卻見他肆謔地噙著詭笑望著她來不及掩飾慌意的眸子。
「你不是在睡覺?!你偷襲我!」她不滿地朝他嘟噥,揚起粉拳,輕擂在他堅實的胸膛上。
「是你偷襲我。」慵懶的調子自他口中溢出,說不出的性感。粗糙的修長手指點在她唇上,他覷著她羞憤的小臉。「你偷偷對我毛手毛腳,趁我睡著時。」
「我沒有。」被抓包,她的聲音小了許多,少了理直氣壯。
「你有。」他心滿意足地捧著她緋紅的臉蛋,手指繪著她的唇形。「你在我臉上摸索了一遍,還企圖蹂躪我的唇。是不是我若再不醒來,你便要更加猖獗?探進衣服底下?還是直接剝了我的衣服?」
後面那兩句他是貼在她的頰邊耳語,低醇的呢喃似乎帶著催情的氣息,撩撥著她顫動的心。
「我沒有這麼想。」她懊惱地暗咒著自己的情不自禁,推著他伏在頸間的頭,煽情的挑逗令她渾身酥軟。
老天,若不能劈出個地洞讓她躲起來,就請讓她撞牆而死吧!羞愧難當的小女人鴕鳥地閉上眼睛,不去看他嘲弄的笑意。
「敢做不敢當?你們中國人都這樣嗎?」他故意朝她的唇畔吹氣,成功地看到她的愛國情操復甦。
「中國人當然不是這樣!你們西方人總是喜歡誤解!為什麼不說日本人敢做不敢當,幾十年前的侵華史實證據確鑿,非但不承認還蓄意篡改歷史,將自己的惡行正面化。做出如此泯滅人性的罪惡,還找正當理由掩飾,那才叫『敢做不敢當』。而剛剛,我只是一時精神錯亂才摸了你的……」
忽然,她怔住了,因為她一個激憤下,不小心爆出了適才自己拚命反駁的大料。
「承認了?」他的手指捲起同她的眸子一般黑亮的一縷長,輕嗅著,纏在手心把玩。
「我……」她語噎,尷尬地嚥了嚥口水,但隨即恢復鎮定。「我不是說我剛剛摸了你,我也沒有精神錯亂,只是一時……」
老天,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安可璃苦歎。
「一時意亂情迷。」他替她接了下去,再也抑制不住的笑意從他上揚的嘴角蔓延開。
「我不知道日本人如何敢做不敢當,不過我並沒有否認過日本侵華的史實,也從未誤解過什麼。我不希望你將種族歧視帶到我們之間。」他將她摟得更緊,她身上獨特的馨香令他感到心安。
種族歧視?!她驀地睜大眼。「那是你們白人才會做的事吧?」她想起了剛到莊園時所遭遇的對待。
「看吧,這難道不叫『種族歧視』?」不安分的手開始在她身上游移著,他沉著低啞嗓音道。「我可沒冤枉你,別否認剛剛你沒使用過『白人』這兩個字。」
使用?!他說得曖昧,令她心頭又是一怔。
「我……好吧!可是我沒有摸……」她還想解釋什麼,但目光卻忽然瞥到被遺忘在一旁的清湯麵。「不說了,先吃麵。」
語罷,她才注意到他繃緊的身體正不餘空隙地黏貼著她,而她的臀部被一個堅硬的物體頂著,曖昧熱度迅攀升。
「我更想吃了你。」他舔著她小巧精緻的耳垂,手已經滑進厚厚的衣服裡,隔著薄薄的布料揉搓著。
「吃……吃麵,要涼了,我做得很辛苦的。」幾度差點燒了廚房。她尷尬地回想,努力想拍掉他的手,卻是不盡人意。
但,他聽到那句「我做得很辛苦」倒是掙扎了一下,而後順從地撤下魔掌,放她自由。雖然,他更想先享用她,但又並不想糟蹋了她的心血。
而且,是他要求要吃她做的面。
「你先吃吧,吃完我再過來收拾。」見他端起冒著熱氣的面,心裡拂過絲絲溫暖,她紅著臉道。
「不准走!」見她欲離開自己,他忙抓住她的柔荑,握在掌心。
「為什麼?」她不解,盯著他認真的眼睛看,險些陷進溫柔又霸道的碧潭裡。
「你必須看著我吃。」他**地命令,不讓她有選擇的權利,將她再度攬進懷裡,迫使她只得安靜地坐在他腿上。
「然後我是不是還要配合地做些狀似流口水的蠢樣?」她半開玩笑道,挪了挪身子,找了個更舒服的角度靠著。
她喜歡這樣,這讓她感到好愜意好滿足,不管她之前如何排斥這種親暱。不可否認,她真的已經愛上這個男人。
她無力地承認這個事實。
是的,她已經開始勇敢地承認了,雖然心底的害怕從未消失過。但……算了,既然她已無法控制,何不順從心底的感覺任性一次?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不反對。」他低笑,騰出另一手執起筷子,懷摟著她吃著美味的麵條。
「什麼?」她挑眉問道,忘了才剛說過的話。
「你說你很樂意配合地做些流口水的蠢樣。」他笑出聲來。曾幾何時,他也會笑?而且笑得這樣好看。她看呆了。
「你在笑?」驚歎一聲,她回想起之前逼著他對尼凱和藹的笑。當時,他的模樣多嚇人,她可沒敢忘。之後也不再強迫他那麼做,為的是避免嚇壞別人。
而現在,她看到的是他豁然大笑,不加修飾,好看得讓人不忍移開眼。
「沒有。」他不承認,收斂起笑意,繼續吃他的面。似乎被她現自己在笑是多蠢的事情。
「這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她不以為然道。「會笑證明你還有救,還是正常人。」
「還是正常人?」他不悅地瞇眼,不滿這句話。且先不說這話含義,莫不是自己之前都不像人?「我可不認為少了一個臉部表情就構不成『常人』的模樣。」
「你少的不只是一個。」她撫著他倨傲的下頜,認真道。「而是你一直都只有一個。冷,冷透了。所有人都必須怕你,包括你最親的人。」
「那麼你呢?你並不怕,不是嗎?」這男人竟能一心兩用?!一邊吃著面,還能邊騷擾她。
她羞澀地撤下他爬上酥胸的大掌。
「我只是討厭你。你知道的,當討厭一個人到了極限時,害怕已不能得到揮。」她似乎沒看到他僵成寒冰的俊顏。
「你討厭我?」眸一瞇,他不高興地扣著她的下巴。「誰讓你討厭我?!不准!」他霸道地命令。
如果一個命令就能阻止得了人的思想。那麼,她一定會對自己下一千個一萬個命令,阻止自己迷亂的心不再受他蠱惑。
「可是,我還是討厭你。」討厭你該死的擾亂我平靜的心,她無奈笑道。「但我似乎更討厭自己。」討厭自己無力抵擋得住他的煽動。
「為什麼?」換他一怔,驚詫地看著她。
「沒為什麼。」她顧左右而言他。「糟糕,你太不小心了。」抽出紙巾替他擦拭不小心噴到嘴邊的湯漬。自然的動作會讓人誤會已經習慣了很久。
「這邊也要。」他側過臉,指著根本沒被噴到的另一邊臉。
「哪裡?」她問,仔細尋找湯漬的下落。
「這裡。」
「沒有啊。」她疑慮地望著他,找不出在哪裡。
「蠢蛋,你被騙了。」他揉碎她黑亮的,將她怵的可愛模樣盡收眼底。「我從不知道原來你會這麼容易受騙。」他對她又多了一層認識。
「很好笑嗎?」她故作生氣地鼓著腮。「我也從不知道原來你不正常的程度會是如此深。該笑的時候不笑,不該笑時亂笑一氣。簡直不可理喻!」
「好吧!我不正常。」他止住笑,深切望著她。「那麼,最善良的天使,你願意始終陪在我身邊為我糾正嗎?引導我走向正常的道路。」
「你……」她的心在狠狠地顫動,那是無法言喻的感動。「你變得不像你。」
他真的改變了許多。
「如何?」他的心為之一窒。她是不願意嗎?還是嫌棄?
「原來你還會說冷笑話。」她忽然笑得前俯後仰。「冷死了,一點都不好笑。」
「我沒說冷笑話。」他不悅地撇撇嘴。難得如此深情的表白卻被當笑話,任誰都會受不了。
「你有!」她望著他略顯惱怒的眸子看。「雖然你犧牲了自己,勇敢地承認自己不正常。但,確實一點都不好笑。」她搖頭聳肩。
「聽好,這不是笑話。」他急了,放在她腰上的力道增大。「我要你陪著我,直到永遠。」他在向她討承諾。「說你願意。」
「為什麼?」沉默了許久,她問。雖然她想說願意,但,她沒把握。對他,也對自己。
「你是我的。」他的視線定格在她沉靜的臉上。「你必須對我忠誠,不許背叛我。」見她不語,他心慌。
而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捧起他的臉,輕輕印上一吻。
他認為,那是無言的默許,她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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