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仙鎮。
宋兩利、夜驚容數日游耍而行,終抵此鎮。
再一天即可回京,心情為之舒爽。
兩人於雲賓客棧享用午膳。
豐富美食,大快朵頤。
忽見得街道有位年輕和尚靜默站立窗口,目光瞧及宋兩利,似在邀請。
宋兩利只見他年約二十三四,身強體壯,一道八字眉黑挺帶神,整體瞧來給人感覺沉猛且頗帶智能。其手持法杖、如意缽,顯是苦行僧。
那人已向宋兩利點頭,表情冷靜。
宋兩利感覺對方在邀請,道:「我?」
那人頷首。
宋兩利步向窗口:「找我何事?」
那人道:「貧僧果陀,奉了道師叔前來知請悟利師弟。」
宋兩利詫喜道:「果陀師兄?!是你啊!你是少林年輕第一高手,我老早就崇拜你啦!沒想到會在此見面。」縱使還俗,然想及往事仍欣喜不已。
果陀和尚施佛禮道:「師弟請跟我回去吧!」
宋兩利呵呵直笑:「當然,潦倒師父要我回去,怎可失約,大師兄請了,不知要往哪去?」
果陀和尚道:「回少林寺吧!」
宋兩利道:「那麼遠?」但算算亦只一天行程,便笑道:「那你先走,我待結了帳,一定趕去。」
果陀和尚知他有女伴,亦不為難,拜禮後先行離去。
宋兩利行回桌前,笑道:「我和潦倒師父已一年多沒見面,趁此空檔去見他也好,你呢?少林寺是忌諱女人進入的,呃,我是說香客沒關係,若跟著我大概不行。」
夜驚容道:「那我便在附近等你;不覺得你師兄表情嚴肅,似有事而來?」
宋兩利笑道:「潦倒師父找我怎會有事?果陀師兄大概習性如此,何況去少林老家,又非什麼魔窟。」
夜驚容道:「那就隨你了。」
兩人結帳後,選路行往少林寺。
果陀和尚遠遠後跟,雙方幾乎未曾交談。
宋兩利總覺對方寡言,亦不強求。
想及能和潦倒師父相見,宋兩利一陣激情。
嵩山少林寺。
古樸巍峨,氣勢不凡。
夜驚容已避在外頭。
宋兩利則跟果陀和尚進入羅漢堂。
一路行來,只覺少林總寺果然具有執武林牛耳氣勢,身為少林弟子,與有榮焉。
羅漢堂十八羅漢雕像栩栩如生。
宋兩利認真找尋哪尊和潦倒師父較像。
其實都很像,但醉羅漢特別出色。
莫非潦倒師父一回總寺已接管羅漢堂?
不如他那不修邊幅形態是否改了?
宋兩利正幻想著,隨又覺得不對,外頭十八羅漢僧怎把門口結堵住,憑他宋兩利哪有資格要他們現身招待?
腦門突地浮出妙佛禪師奸黠得意嘴臉,他暗道完了,一定是妙佛先回來告狀,果陀師兄只不過藉潦倒師父之名把自己騙上山罷了。
如若潦倒師父不在,誰會聽他解釋?
越想越恐怖。
宋兩利趕忙行往門外。羅漢僧立即攔來,宋兩利道:「我想方便。」羅漢僧立即包圍他,引至方便處。宋兩利不禁苦笑:「你們這是把我當犯人?」一羅漢僧冷道:「聽候掌門處置。」宋兩利無奈,方便之後又被押回。
不久,行來三位老僧,居中那瘦高大耳,留有長胡,不怒而威者即是掌門妙聖禪師,其左側宛音怒目金剛,一臉刺蝟胡者乃羅漢堂主了殘,四十上下,孔武帶勁。右側乃白髮斑斑,帶著書卷氣之崇高執法長老妙雲禪師。
三人見及宋兩利,各有表情。
宋兩利立即拜見三位少林頭號人物。
妙聖掌門冷道:「就是你毀掉相國寺,背叛妙佛主持的小和尚?」
宋兩利道:「是住持趕弟子出門的。」
妙聖冷道:「憑你也要住持出面麼?你分明是含怨而去,隨又投靠林靈素妖道,借其力量煽風點火,不顧同門之情,以報私仇,不但毀及相國寺,還讓幾位弟子受陷身亡,該當何罪。」
如此罪名足可致死,宋兩利已自焦切:「掌門誤會了,是妙佛師父心懷鬼胎,才惹得神霄派怨隙。終發生此事,弟子哪來如此能耐。」
妙聖掌門道:「你還自稱小神童,足可呼風喚雨,能知過去未來,妖言惑眾,會無此能耐?」
宋兩利不知如何回答,畢竟他感覺妙聖掌門已被妙佛洗腦,把一切過錯推在自己身上,想對他解釋談何容易。不禁瞧向執法長老,希望能得公平處理。
執法長老妙雲道:「請妙佛前來說明吧,悟利雖小,卻也不得不依法行事。」
妙聖掌門同意,立即傳令,不久妙佛禪師已至。為爭得好形象,他已理除短髮,露出戒疤,然左臉仍見青紫,傷勢未退。
見及宋兩利,冷狠暗笑,表情恭敬拜禮。
妙聖掌門道:「你跟他對質吧。」
妙佛轉向宋兩利,冷道:「叛幫是事實,加入妖道也是事實,毀去相國寺更是事實,還誣告我私生悟寶徒弟,你想狡賴!」
宋兩利冷道:「誰叛了幫?是你趕我出寺,了道師父可以作證,既然被掃地出門,我自有加入任何門派的權利,相國寺是陰陽老怪毀的,根我無關,悟寶師兄是否你私生子,你自己明白,可找他來對質。」
妙佛冷笑:「想脫罪可沒那麼容易,其一,你私下拜陰陽老怪為師,毀寺之罪免不了,至於悟寶之事,他就在外頭,隨時可以作證。」
宋兩利不禁緊張,對方既然是父子,怎會幫自己?方纔若不承認豈非沒事?然話已說出,只好走一步算一步,道:「請掌門請來了道師父,他也可以證明一切。」
妙聖掌門不理,道:「把悟寶找來吧!」準備對質。
妙佛竊喜,立即喚人。
現場氣氛凝重,個個想窺結果。
宋兩利情急只能運起腦門感應,藉以控制悟寶。只見得形態猥瑣卻假正經之悟寶已行來,宋兩利冷目瞪去,暗喝著快認你爹。快認你爹。悟寶冷笑瞪得宋一眼,立即拜向妙聖、妙雲、了殘及妙佛:「弟子參見掌門、長老、羅漢堂主及爹……」
此語一出,眾人嘩然。
悟寶面若死灰,腦門怎老想著父親父親,一閃**便叫出口。急得他趕忙想更正:「呃,不是這意思……」
宋兩利哇哈搶笑道:「說出來了吧!」
妙佛嗔怒斥道:「小妖怪你敢耍攝心術!」哪顧得掌門在前,猛地探身欺前,怒掌打得宋兩利暴吐鮮血,倒撞牆角,幾乎爬身不起。妙佛一不作二不休想殺人滅口,立即撲上。執法長老見狀喝道:「不可!」斜身切掠,卻慢一步。
妙佛搶得先機,怒斥叛徒該死,金剛掌直劈腦門。眾人臉色大變,宋兩利情急突幻綠龜佛陀法相,吼得佛陀聲音:「以大欺小嗎?」奇異掌勁突然反打。
砰!
掌震暴天。
妙佛竟然被擊彈數丈遠,差點摔出門外。
宋兩利身形再撞牆頭,二次嘔血,跌坐地面,臉若死灰,怒目卻狠,冷笑著卻帶蒼涼。
執法長老見狀,立即戳他幾指,封住血脈,以免失血過多。
妙佛哪堪被擊退,嗔怒又逼上來,怒道:「三位看見了,他是妖魔附身,不立即殺他,少林派將毀在他手中。」猛地一掌又想劈人。
執法長老冷道:「妙佛師弟你自重吧!誰準得你下此重手?」擋在前面不讓。
妙佛冷道:「師兄難道要護著小妖怪?」
執法長老冷道:「少林自有幫規,不容你濫殺,他也可能是無辜!」
妙佛哈哈虐笑:「他是無辜,那我是大罪人了?」
執法長老冷道:「羅漢堂主,如若妙佛仍鬧堂,立即逮捕!」
了殘拱手應是,橫前一步。
妙佛這才退讓,轉向掌門,嗔道:「師兄你該說句話吧!那小子明明現妖人擊敗我,他根本偽裝得天衣無縫,而且他攝心術天下無雙!他頭上還有妖怪胎記,是綠龜再世!」
修佛之人竟然說出如此之多玄奧事情,本已道行不夠,誰知妙聖聞及竟然動容:「他當真是妖魔轉世?」
妙佛道:「沒錯!相國寺那口古井就是被他毀去,裡頭囚著妖怪已被他放出,他們是同類!」至於寶鏡想私吞,並未說明。
妙聖道:「那口古井自從太師伯法元師父封住至今已近百年,並明訂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入,竟然被毀去!」盯向宋兩利,想責此罪。
宋兩利勉強提勁道:「是悟寶師兄毀的,了道師父可作證。」
悟賓怒斥:「你還想陷害我嗎?」
執法長老冷道:「沒要你開口,你就別張嘴。」
悟寶冷哼,只有閉嘴。
妙佛道:「把他頭上符帶解去,便可見妖記!」
妙聖掌門下令,羅漢堂主親自解去,果然見及綠龜胎記,不禁忌意上心頭:「番邦有位綠龜法王亦有此胎記,早年曾敗中原武林各大高手,少林亦和他有過節,沒想到這小子頭上也有胎紋,難不成是他轉世投胎?若真如此則萬萬放他不得!」已起消滅之心。
執法長老道:「師弟怎可將輪迴之事用在小孩身上?若傳出去,少林恐貽笑大方。」
妙聖掌門道:「若單以胎記處理自嫌不妥,但他方才顯得佛陀法相,用的亦可能是烈火掌,如此印證下,可信度自高了。」
妙佛道:「不錯,他用的正是烈火掌。」
宋兩利冷道:「我用的是江南神丐所傳的天置掌,烈火掌會噴火,我可沒有。」
妙佛斥道:「既知烈火掌會噴火,你更脫不了干係。」
宋兩利默然不答,畢竟這種人不值回話。
妙聖掌門道:「師兄你看要如何處理?他若是妖魂轉世,亦或陰陽老怪傳人,都將可繩之以法,你如此護著他,若傳出去,恐怕弟子們將不服。」
執法長老道:「轉世傳說無法證實,怎能治他之罪,至於是否為陰陽老怪傳人,恐亦難以證實,若立即處理,有失公平,倒不如等了道回來再作定奪。」
妙聖掌門道:「這邋遢傢伙老是東混西混,誰知何時才能回來?」
執法長老道:「遲早會到,然卻不能因他慢歸而治罪他人。」
妙佛道:「我有辦法證實他是陰陽老怪徒弟!他身上有陰陽變流!一探便知。」
執法長老道:「水火神功亦是變流,難道以此也可指責他是老怪傳人?」
妙佛冷道:「你分明是護著他!」
執法長老冷道:「我就事論事,不但要護他,還要請你到戒律院坐坐!」
此語一出,眾人個個動容,到戒律院無異坐牢。
妙佛斥道:「你不但護,還幫著他!」
執法長老冷道:「別忘了方才悟寶那句『爹』,你脫不了罪嫌,且你在相國寺私自收徒未報,有意脫離少林派,這些傳言都待查。」
妙佛氣得七竅生煙:「簡直莫名其妙!」轉向妙聖:「掌門師兄你說句話,若我有罪,立即退出少林派,從此一刀兩斷,若無罪,請還我一個公道!」
他和執法長老已鬧僵,妙聖掌門甚是為難,道:「師弟你且留在少林寺,等了道回來再作處理如何?」
只要對方不離開少林,對執法長老亦有交代。
妙佛怒道:「了道不守清規,老是在外胡作非為,豈可當人證,他又和這妖人常串通,自必陷我於不義!我拒絕和他對質!」
執法長老冷道:「既然拒絕,又何能指罪悟利?」
妙佛氣得直發抖,怒極反笑:「好好好,我不指證,此事全憑掌門處理,要殺要剮要放人隨便你們,但說我私生悟寶那萬萬可惡!誰說我便找誰拚命!」說完甩袖而退,本想出門,卻見羅漢僧未得命令不敢放人,只好嗔立當場。
妙聖掌門道:「原是一件單純事,竟弄得如此複雜,我看先將悟利送往戒律院看管,等大家心平氣和,且了道回來後再作處理,師兄以為如何?」
執法長老拱手道:「謹尊掌門指示。」隨即喚來手下,將宋兩利扶起,慢慢押往戒律院。
妙聖掌門轉向妙佛,道:「師弟便留在少林寺,一切將會還你公道。」
妙佛冷哼,拂袖而去。悟寶見狀,拜禮跟退。
執法長老輕輕一歎,道:「掌門應知妙佛已不適任相國寺住持,我雖未達佛眼通之境,卻也看得出他滿臉戾氣,只思報復,若不加以阻止,日後將鑄大錯。」
妙聖掌門冷道:「再怎說他也是自家人,你如此冷酷無情,將使他下不了台,這件事交予我處理好了,再鬧下去,本門顏面將受損。」
執法長老道:「是即是,非即非,掌門想偏袒不成?」
妙聖掌門冷目瞪來:「你這話說得太傷人。再怎說我也是掌門,要兼顧的太多,法理之外仍有人情,何況你怎知我會處理不公?真是!」說完悻悻而去。
執法長老輕歎:「看來師弟已被親情蒙蔽了。」
原來妙聖和妙佛乃同時入門,兒時即混在一起,如兄似弟,偏袒在所難免,否則以妙佛數年之風評,早就該撤換相國寺住持,他卻遲遲未作主張。
羅漢堂主了殘拱手道:「師叔說得沒錯,再怎麼說,悟利只是小孩,怎可如此對待,何況他已脫離少林派,老實說,少林根本管不了,若要討公道也得記在神霄帝君或陰陽老怪頭上,對小孩這般殘忍,頭一遭見過。」
執法長老歎道:「所以說,掌門想法有了偏差,若真鬧下去,我自會招開長老大會,把問題提出,也好有個公平處斷。」
羅漢堂主道:「弟子支持。」
執法長老道:「我得過去看看,妙佛恨意已起,莫要乘機暗算悟利才好。」說完移步而去。
羅漢堂主喚來果陀,冷道:「你為何假借了道師叔名義將悟利騙來?」
果陀拱手急道:「弟子是接到一封通知函,署名師叔,剛好在附近,便去請人了,誰知竟然有誤會。」
羅漢堂主道:「這才像話,你若是非不分,我立刻除你師徒關係!」得意門徒原是他一手教出來。
果陀拱手道:「弟子不敢。」
羅漢堂主道:「下去吧!學一次乖,對於妙佛那頭,小心為妙!」
果陀應是,恭敬退去。
妙佛回到禪房,簡直一肚子怒火。憑自己身份竟然扳不倒小小一名廚房小廝?還在此受及侮辱,嗔罵不已:「這個妙雲老禿驢竟敢跟我作對?哪天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悟寶隨後溜進來。
妙佛見狀猛地響頭打去,怒道:「什麼時候還叫爹?你想把我害死不成!」
悟寶疼閃,怔聲欲叫是爹,趕忙改口道:「是,師父!」
妙佛喝道:「早該把你丟在相國寺,留在此丟人現眼!」
悟寶道:「不如兒……弟子還俗,從此沒煩惱。」
妙佛斥道:「還俗?你豈非更無法無天!」
悟寶道:「那又如何,難道你要我當一輩子和尚,來個絕子絕孫?」
妙佛一楞,如被抽鞭,這麼重要問題,竟然因為只想控制兒子行為而忽略,想想已有二十六七年了吧?
悟寶瞧瞧外頭,直覺沒人,始敢說道:「爹要我當和尚,無非想未來接掌相國寺產業,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何不學學神霄派,右手賺信徒緣金,左手交予孩兒掌理,如此既不必出家,日後另有產業,豈非一舉雙得。」
妙佛怒道:「憑你這塊料子,只知花天酒地,還顧得什事業,我豈能放心!」
悟寶道:「孩兒都已二十六歲,早該結婚生子,你卻要我當和尚,我不偷偷玩幾下,當真要錢家絕後不成?縱使花天酒地,也可以開酒樓、妓院,發揮專長,要我當和尚當然不行!」
妙佛終有所悟,或許自己當真愛之深責之切,反而抹殺了兒子真正才能,引得反效果。道:「我原以為開佛殿最是好賺,信徒不斷捐獻緣金,又不必本錢,林靈素他們不就是例子?如若相國寺能擴大,將來你接管,不也比做什麼都好賺?」
悟寶道:「行行出狀元啊!何況現在道家興旺,佛家弱得許多,怎跟人拚,最重要是孩兒志不在此!孩兒想開大酒樓!」兩眼發亮,精神上身。
妙佛稍稍點頭:「好吧!待過得此事,爹會重新思考,你既然不適合出家,便另謀發展。」
悟寶欣喜拜禮:「多謝爹能想通,孩兒決不讓您失望。」
妙佛冷道:「別得意太早,眼前這關還未過去。」
想及宋兩利,悟寶登時懼意上心頭,「爹,我看還是別再叫我指認,悟利真的有邪法,孩兒明明不想喊爹,可是腦門一閃又忘了,分明是受他控制,下次再指認也有此可能出錯,孩兒負擔甚重。」
妙佛道:「爹會注意他反應!」
悟寶道:「沒有用的,那種東西可怕之處就是毫不知情,不可捉摸,怎能預防?若要抵擋,可能功力要贏過他,孩兒真的全無把握,而且可說已到那種一見他即發毛地步!」
妙佛當機立斷:「好吧!既然如此,你先離開少林寺,免得又出糗,壞了大事。」
悟寶登時欣喜:「多謝爹諒解。」忽又想及:「可是掌門不是說咱不能離開少林寺?」
妙佛道:「那是爹,你愛去哪便去哪,他們管不著。」
悟寶道:「既然如此,孩兒自是走得越快越好了!」
妙佛同意,道:「暫時回相國寺吧,雖大殿被毀,還有小殿可蹲,一切待我回去再作處理。」
悟寶欣喜拜禮,立即告別而去。想及日後可能還俗改用錢照康本名,登時心花怒放。
他直往大門行去,果然並未受到阻攔,待跨出門外,簡直再世為人,感覺實在舒爽,選了路子,大步而去。
妙佛則盤算著情勢,如今執法長老袒護宋兩利,若要動他恐怕不易,為今之計且去探尋狀況,一有機會立即下手,來個死無對證,一切自可擺平,否則了道禿驢返回,問題必更加複雜。
一想定,立即動作,行往戒律院,探尋下手機會。
夜驚容已在外頭等及兩時辰。眼看天色漸黃昏,彩霞已現,霞光萬道,照得山黃樹閃,歸鳥開始吱嗚回巢,一股焦切上心頭。
宋兩利不可能留她如此之久而未傳任何訊息啊!
焦切中忽見悟寶和尚行來。
她雖曾在神霄寶殿和妙佛禪師對過掌,卻不知此人便是他兒子。在只想打探消息下,終現身攔人。拱手笑道:「這位師父您好……」直覺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
悟寶性好漁色,忽見如此美女,兩顆眼珠子差點掉滾地面,邪聲直笑:「你找我嗎?
呃,一定是了,荒郊野外除了我沒有別人,在下錢照康,是少爺出身!」擺得架式。
他知自己容貌不揚,唯有財富才能吸引女人,故表現出一副富家大少爺姿態。
夜驚容怔道:「你不是少林弟子?!」明明從裡頭出來怎不像?
悟寶笑道:「從今之後我便不是了,也就是修行已畢,今日正巧還俗,又正巧碰上你,咱真是有緣,一起下山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夜驚容感覺出對方邪**,然只在問事,且不理他,道:「原來剛還俗,那一定仍知少林內部之事了?」
悟寶笑道:「當然知道,我爹還是這裡的長老,你要問什麼?我考慮看看是否要回答你。」心想談條件,揩點油也好。
夜驚容道:「有位小神童進入寺裡,你知道他去處嗎?他叫宋兩利,以前當過相國寺小和尚叫悟利。」
悟寶聞言暗楞,原來這傢伙乃為宋兩利這混蛋而來,仔細瞧瞧,突地發現那玉笛,心頭更顫,她不就是曾和父親動手那潑辣女人?!幸虧沒被她認出,否則可不妙了。道:「悟利啊?他完蛋了!」故意說得慘重些,讓她窮緊張。
夜驚容聞言驚駭道:「怎樣完蛋?他不是去見了道師父嗎?」
悟寶道:「就是見他才倒霉,是了道師父出賣他的,真是無情無義!」
夜驚容道:「現在狀況如何?」
悟寶道:「真正狀況我是不知,不過聽說吃了兩掌,是被抬著出來,然後不知丟在哪裡……」
夜驚容切聲道:「在哪?!快告訴我!拜託您!」
悟寶暗自得意,表情卻感傷:「可能是停屍間吧!誰叫他要得罪我爹,死有餘辜!……」
忽覺說溜嘴,暗道不妙,冷目瞄向夜驚容,幸好未被發覺,好險,道:「你若是他朋友,快去收屍吧!」
夜驚容切怒悲心,厲道:「他們敢?!」猛往少林寺掠去。
悟寶見狀竊笑不已:「這麼好騙?可惜無法跟她翻雲覆雨,便宜了那小子!」瞧向夜驚容背影,邪聲直笑:「這騷女人屁股實在夠勁,若能捏一把,做鬼也甘心!」
誰知夜驚容突地轉身過來,想問及停屍間到底在哪,也好及時趕去,說不定仍可救活心上人,然這一轉瞧,卻發現悟寶邪笑表情,登時疑惑對方耍手段。
悟寶乍見美人轉身,以為詭計被識破,哪顧得再起淫**,轉頭即奔。
夜驚容恕喝:「你敢耍我?」
輕功運至極至,天馬行空,飛燕投林,長虹貫日連串追來。
一個鷂子翻身截在悟寶前頭。
悟寶驚惶道:「不關我的事,是我爹傷他……」暗道哎呀怎麼說溜嘴。
夜驚容突地想起,這鬥雞眼傢伙,不就是前次大鬧宋兩利道壇的渾和尚?喝道:「你就是他師兄?妙佛的私生子?」
悟寶急道:「我不是!」
夜驚容斥道:「你不是?方才說你爹打傷悟利又是什麼意思?」
猛地欺身,一掌抓去,先擒住對方再說。
悟寶見狀大喝,雙掌劈來,落地打滾,心想左側有叢林,滾身進去,自可脫逃。
然夜驚容武功連妙佛都佩服,又豈是平日喜好漁色,不肯認真練功之傢伙所能抵擋,讓他逃過一招,第二招撲去,抓得對方脖子。悟寶大駭:「不關我的事!」
夜驚容冷笑:「說,悟利到底如何?」
悟寶急道:「他沒死,人在戒律院。」
夜驚容恕道:「是不是妙佛打傷他?」
悟寶道:「我不清楚……」
夜驚容五指扣勁,疼得悟寶尖叫:「是打了兩掌,不過不礙事……」
夜驚容冷道:「礙了事,拿你命來抵!」立即戳指數道,封住對方武功,準備當人質。
悟寶急道:「你饒了我吧!真的不關我的事。」
夜驚容恕道:「我饒你,誰饒過宋兩利,好好合作就沒事,敢耍花樣,先死的一定是你!」
抓著他嫌髒,找來山籐捆住對方,只留雙腿走路。
夜驚容猛扯山籐,悟寶若捆豬,被押回少林寺。
轉出松林,少林寺在望。
夜驚容逼人入寺,登時引來恐慌。
知客僧急叫:「不好啦!悟寶師兄被逮了!」
霎見人影亂竄。
果陀和尚引著年輕十八羅漢僧圍擋過來。
忽見夜驚容,果陀和尚怔道:「是你?!」為她絕世容顏頗為怔動。
夜驚容亦認得他,冷道:「把宋兩利放出來。大家沒事,否則絕不善罷干休!」
果陀和尚道:「悟利之事已交由掌門處理,我無法作主。」
夜驚容冷笑:「全寺欺負一個小孩麼?」猛抖悟寶和尚,喝道:「不交人,他就沒命!」
悟寶見狀駭道:「果陀師兄千萬別亂來,她可是玩真的,快把我師父找來!他會作主!」等之不及已大喝:「師父,快來救我啊!我是悟寶啊!」特別想過才喊出,否則再叫聲爹,一切完蛋。
前頭騷動早引得後院注意,妙佛原是不理,然忽聞此聲,簡直被捅一刀,趕忙掠出。
忽見得兒子被綁,登時大怒:「小妖女,敢到少林撤野,還不快將人放開!」
他曾和夜驚容動過手,自知對方功夫了得,為免橫生枝節,並未撲前攻擊。
夜驚容冷笑:「放人?你怎不先將宋兩利放開!」
妙佛怒斥:「這是少林家務事,你管不著!」
夜驚容冷笑:「管不著?那就換他小命吧!」
她猛地一指戳向悟寶,疼得他宛若萬針刺體,厲聲駭叫,差點落地打滾,「師父救我啊!……」
妙佛怒喝:「你敢?!」想喝及羅漢陣發動攻擊,卻投鼠忌器,斥道:「放開他,我向掌門說情放人便是!」
夜驚容這才住手,冷道:「敢耍花樣,大家走著瞧。」
妙佛嗔目切齒,然卻莫可奈何,正待回身找掌門求情之際,妙聖及妙雲長老、羅漢堂主了殘業已趕來。
妙聖冷道:「發生何事?」
妙佛道:「這小妖女和悟利是同路人,兩人私生活不檢點,現在又把悟寶當人質,想以此逼迫放出悟利,弟子怎能讓她得逞,尚請掌門下令逮她治罪,縱使犧牲悟寶亦在所不惜!」
此語一出,悟寶臉色頓變,差點又喊出老爹怎又出賣自己,切急叫道:「師父怎可犧牲我?!」
妙佛冷道:「一切自有掌門處理,求我也沒用!」他深知掌門決不肯讓悟寶犧牲,乾脆倒將宋兩利一軍,且顯出自己大義滅親風範。
果然妙聖掌門冷道:「有任何事,先放了人質再說!」
夜驚容冷道:「你怎不先放出宋兩利!」
妙聖冷道:「看來你跟他關係匪淺!」
夜驚容冷道:「那是我們的事,放是不放?」
妙聖道:「這是少林家務事,你也要管?」
夜驚容道:「他早已還俗,是你們硬要栽罪,我第一個看不慣!」
妙聖冷笑道:「少林寺再不濟也容不得閣下撤野!來人,拿下!」
他有意掂掂對方斤兩,猛地一喝,十八羅漢陣登時發動,強逼過來。
十數文長棍搶攻如怒蛇,圍成一張巨網迫近。
夜驚容突地抄起悟寶旋轉擋去。
怒棍全數落擊悟寶身上,疼得他哀哀痛叫。
妙佛見狀怒喝,大力金剛掌盤空劈來。
夜驚容豈肯退縮,玉笛猛地搶封,笛孔嘯出數道勁流,撞向金剛掌勁,似若怒蛟斗狂虎,砰碎巨響,勁氣撞噴數丈,迫得週遭諸人血脈悶脹,功力較弱者已退數步。
雙方鬥得五五波。
妙聖掌門見狀詫驚,這女娃瞧來二十左右,何來如此強勁內流和武功?!
妙雲怔道:「無雙笛?!姑娘敢是來自塞外?!」
妙佛冷笑:「她不但來自塞外,很可能還是極樂妖王一派,豈容她囂張到中原!」
金剛掌勁更狂殺至。
夜驚容心知在場諸人個個功夫了得,硬拚下去,吃力不討好,心**一閃,不再搶攻,抓起悟寶猛砸金剛掌,迫得妙佛不得不撤招換勁,悟寶尖聲厲叫,妙佛想抓回來,夜驚容猛揪山籐,又把他扯回,一手捏其咽喉,怒道:「還想鬥麼?連他的命都不顧了?」
妙佛瞧她玩真的,厲道:「敢傷他毫髮,要你抵命!」投鼠忌器,終於忍下,臉面卻凶,咄咄逼人。
夜驚容怒道:「還不快放人!」五指用勁,登時把悟寶扣得臉面翻紅,舌頭直吐。
妙聖見狀喝道:「住手!」伸手一招:「把悟利帶來!」果陀和尚應是,前去帶人。
妙聖冷道:「你既然是跟他一夥,只要離開少林,將受無窮盡追捕!」
夜驚容冷哼:「是非黑白不分,留在此也枉然,我就是要帶他離去!」
妙雲長老宣個佛號:「女施主你莫要害了悟利,此事原可圓滿解決,被你如此一攪,他可能有理難說清。」
若悟利仍以少林和尚身份沾上女色,自是犯下大戒,情況將甚不妙。
夜驚容冷道:「他早已非少林僧人,你們無權強留,放他出來再說!」
妙雲長老聞言不想多說,且看造化了。
不久,果陀和尚已引得宋兩利前來。
忽見夜驚容,宋兩利苦笑道:「阿容你快放了悟寶,此事待我師父回來,自可解決!」
夜驚容道:「哪有這麼容易,妙佛準備收拾你,反正你已還俗,犯不著再耗在少林寺,走吧!有人質在手,他們未必奈何得了!」
宋兩利自是意識到妙佛殘酷想法,然終生被少林追殺亦非好玩。正猶豫中,妙佛喝道:「滾吧!狗男女,今生今世終被追殺至報應上身!」
妙聖掌門冷道:「佛門淨地,不容玷污,走吧!錯過此時,誰都救不了你們!」
宋兩利感受出妙聖腦門只想著報復,師父又不在,多說無益,又瞧及夜驚容焦切神情,終暗輕歎:「也罷,一切等師父現身再解釋不遲。」遂拱手為禮,道:「弟子一向清白,是非自有論斷,就此告辭!」
行畢大禮,這才和夜驚容快步離去。
妙佛和尚喝道:「還不把人質放開!」
夜驚容冷道:「我還得靠他安全離去。」
妙聖掌門冷道:「允你們離開十里,決不動手。」
夜驚容冷笑,根本不理,強押人而去。
妙聖掌門登覺顏面受損,喝向手下:「對方既然不把少林派放在眼裡,咱也不必客氣,立即派出人馬,一有機會,立即逮捕歸案!」
眾人應是,登時圍截而去。
妙雲長老暗歎不已,直道緣孽因果,由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