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六年九月初二,睿親王多爾袞與肅親王豪格分兵還守盛京。
九月初八,大清皇帝命鄭親王濟爾哈朗、貝勒杜度、阿巴泰等人全力圍攻錦州。
九月十二,東方漸白,皇太極悠悠地踱出了王帳,帳外空氣有些稀薄,一輪金烏正若隱若現地從地平線上裊裊升起,遠處隆隆傳來的火炮聲,一如既往地給這看似寧靜平和的清晨平添一分肅殺之氣。
「看——」修長的食指劃起一道優雅的弧線,筆直地指著山海關方向,「等錦州一破,山海關指日可待。悠然,你等著,不用多久,我便能帶你去北京瞧紫禁城的風景!」皇帝的話語說到一半,啞然止住,失聲輕笑,「我真傻呢,忘了這次你可沒隨我一塊親征。」
他從懷裡掏出一隻繡花荷包,湊到唇邊溫柔地親了親,眼眉繾綣,盈溢笑意。
驀地,身後響起一陣騷動,沉浸在思念中的皇太極先還不曾去多加留意,可那股騷亂竟像是一道強勁的龍捲風般,一路襲來。
「報——」淒厲的叫喊聲,在蕭瑟的寒風裡突兀而怪異,帶著一種毛骨悚然的寒慄。「報——盛京急報——」來人被一群侍衛阻擋住,卻仍是奮不顧身地高舉著手中的信牌,厲聲高喊,「皇上,奴才有急報——盛京急報——」
隔得遠了,卻不知高高在上的皇帝能否聽見,來人揮舞著信牌,尖叫:「奴才乃鑲白旗睿親王侍衛,有要事求見皇上……皇上!皇上!」
皇太極微微側過頭來,其實早在騷亂起時他便看見了,而且一早便留意到那人穿著鑲白旗的甲冑,手裡舉著的亦是睿親王府的信牌。
睿親王……皇太極冷笑,既是多爾袞有所求,那就更不能讓他輕易得逞。當下他故意假裝未知,側過頭去與大學士希福、剛林等人低聲說笑。
「皇上!皇上啊——」淒厲的喊聲透過重重包圍,再一次清晰地傳來,「奴才可是在睿親王跟前起過誓的,一定要把急報傳到……皇上!皇上!」他被人架住,像只沙袋似的在地上倒拖著走,「宸妃……宸妃病危啊!宸妃病危——」
宸妃病危……宸妃病危……宸妃……病危……
皇太極面色大變,呆呆地愣了片刻,猛地一掌推開面前的剛林,勁道之大險些將他推倒。
「放開他!」大步跨上兩步,皇太極的聲音明顯有了顫音,「你再說一遍!朕命你再說一遍!」
那人掙脫開束縛,連滾帶爬地匍匐到皇太極腳邊,未曾開口已是哽咽,「皇上,關雎宮宸妃娘娘病危……」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到他的面上,皇太極暴怒,「信口雌黃!你這是欺君!」
一縷鮮血掛在那人嘴角,半邊臉瞬間腫起,「皇……皇上,奴才不敢欺君!當真是……」
「啪!」又是狠辣的一記,顫音加劇,「狗膽的奴才!」
「宸妃就快撐不下去,皇上若再不信,奴才只能一死明志!奴才絕沒撒謊……」
死寂般的沉默,傳令的奴才匍匐著身子不敢抬頭,面前的君王並沒有再掌他的嘴巴,可是周圍的氣氛突然壓抑得令人戰慄。
「悠然——」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喊驟然爆,黃影兒倏然閃動,皇太極瘋般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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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六年八月十三,大清皇帝皇太極命多鐸、阿達禮等人負責圍攻松山,命郡王阿濟格等人全力圍攻杏山,留下一道諭旨後,急匆匆地帶著希福、剛林等人返回盛京。
徹夜狂奔,途中皇太極輪番換乘大白、小白兩匹寶駒,幾乎馬不停蹄地趕往盛京。
八月十七,一行人抵達舊邊駐蹕歇宿,離盛京只相距百里。
當夜一更時分,盛京方面多爾袞第二次派出心腹親信遞報消息,宸妃病情加重,已際彌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