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展到這個地步,接下來的一切已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稱帝之日正式定在了四月十一。
這日四更天剛過,原該正在齋戒中的皇太極突然跑到東宮來,強行把我從床上拖了起來,硬逼著我給他穿衣。我先還迷迷糊糊的雲裡霧裡,到得後來,見他身著朝服地站在窗下,炕桌上的燭台搖影,將他的英氣迫人映照得一目瞭然,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地帶出一股威嚴冷峻的帝皇氣息。
漸漸地,我手指顫,竟是不能自已地摀住自己的面頰,流淚啜泣起來。
皇太極慌了神,忙把我抱到床上,緊張地詢問我。我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哽咽流淚,說不出話來。
「真是急死我了!」他生硬地繃緊了身子,用手托著我的下巴扳起我的臉,疼惜地替我拭去淚痕,「怎麼了?難道你不替我高興麼?」
「我當然……替你高興!我這是……喜極而泣!」我一把吊住他的脖子,亦哭亦笑地摟緊了他,「你終於要稱帝了,你終於要成為大清的皇帝……」
我等待這一刻,已經太久、太久……久到以為這只是個我窮其一生也無法等來的美夢,卻在這一刻,夢境成真,終於被我親眼目睹到了。
「悠然!」他緊緊擁住我,托著我的腰將我從床上抱了起來,帶著我瘋狂地旋轉,「是的!我要稱帝了!我要做大清國的皇帝!而你……將是我大清國的皇后!」
天旋地轉,我在剎那間失去思索的能力。他彷彿將我突然拋至雲端,氤氳朦朧,令我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皇后……
讓我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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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皇后!
我並沒有聽錯。
皇太極果然說到做到!
在我尚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時,他已命人迅替我換上大妃的禮服。整套衣裳穿戴在身上,裁減合體,肥瘦適中,這顯然並非是哲哲之物。
我幾乎是在懵懂的狀態下被皇太極拖出了東宮,外頭負責儀仗的八十四名奴才一律綠衣黃褂,腰上繫著紅帶子,排列有序地站滿了整個庭院,整裝待。
翔鳳樓前一群大大小小的汗妃們跪在地上恭候聖駕,哲哲跪在最前頭,聽得儀仗開始奏樂,便緩緩抬起頭來,秀目掃到我的一身打扮時,她全身一震,臉上剛剛揚起的笑容頓時僵住,嘴唇顫抖地抽搐,面如死灰,血色盡褪。
汗妃們一個個呆若木雞地看著我,那些個又驚又羨的神情,似乎恨不能把我身上的禮服給扒下來,直接披到自個兒身上。
時辰尚早,天色仍是灰濛濛的,皇太極不由分說地將我拖出翔鳳樓,連眼角餘光也未曾往哲哲她們那頭瞥上一眼,身後樂聲緊隨,儀仗隊亦步亦趨。
金鑾殿前人頭攢動,我頓時呼吸一緊,窒息感撲面而來,只覺得那一道道利刃般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似乎能將我凌遲般處死。
稀里糊塗的腦子裡一團糨糊,等到回神,我已被皇太極帶進金鑾殿,手拉著手踏上台階,端坐上金燦燦的龍椅。
我彆扭地挪動身子,作勢欲起,卻不料被皇太極霸道地按住,不得動彈。
這時腳步聲井然有序地傳進大殿,八和碩貝勒、十七固山大臣、蒙古十六部四十九貝勒以及朝鮮派遣至盛京的兩名使臣魚貫而入。
殿內黑壓壓地跪倒一片,我極目望去,透過敞開的殿門,可以清楚地看到殿外的空地上,參禮之人整齊地跪伏。
「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太極坐在我左側,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全身上下無處不散迷人的傲氣與自信。
台階下,贊禮官手捧祝文,從一側走到中央,朗聲念道:「惟丙子年四月十一,滿洲國皇帝愛新覺羅皇太極感昭告於皇天后土之神曰:朕以眇躬嗣位以來,常思置器之重,時深履薄冰之虞,夜寐夙興,兢兢業業,十年於此,幸賴皇穹降佑,克興祖、父基業,征服朝鮮,統一蒙古,更獲玉璽,遠拓疆土。今內外臣民,謬推朕功,合稱尊號,以副天心。朕以明人尚為敵國,尊號不可遽稱,固辭弗獲,勉循群情,踐天子位,建國號曰大清,改元崇德元年……」
我激動得全身戰慄,訥訥得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面對此情此景,百感交集,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