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哲哲居然帶領後宮諸位汗妃以及各貝勒福晉女眷,一齊趕到了平虜堡。這等情形不由得令我想起了天命七年,阿巴亥也曾如此興師動眾,以堂堂一國大妃的身份帶著女眷們浩浩蕩蕩地前往廣寧城撫恤八旗將士。
哲哲她……此行的目的又是為何?
哲哲到得軍營後,原先的女主之位自然讓予她擔當,我退居二線。反正我原本也勝任不了招呼蘇泰等人的職責,蘇泰每次見我都跟見鬼似的盯著我欲言又止,我知道她其實很想詢問我一些事情,卻又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我和她之間畢竟存在了兩年的主僕關係,她也許不夠瞭解我,我卻十分清楚她的為人。如今見到一個貌似自己奴才的女人反過來做了自己的主子,她心裡固然彆扭,我亦是渾身不舒服。
哲哲的到來,恰好替我解決了這個難題。
於是在汗帳前加設黃幄,兩翼加設青幄,左翼略遠處設諸福晉居住的黃幄一座,又在黃幄兩側添置白幄。
盛京方面到底來了多少女眷,我一時也辨別不清,當日下午哲哲和布木布泰卻主動找上了我。
「人手不夠,哈日珠拉你可否幫姑姑一把?」哲哲顯得有些忙亂,額上透著一層薄汗。
「怎麼了,姑姑?」
「你不知道?」哲哲睜圓了眼,有些不敢置信。
「姐姐,你跟著大汗一起來的,怎麼還這般懵懂無知的呀!」布木布泰心直口快,扯著我的胳膊,好氣又好笑地望著我,「幾位貝勒接連奏請納娶察哈爾福晉,大汗均已恩准,這會子營裡正忙著辦喜事呢。我和姑姑都快累翻了,姐姐你倒會悠閒偷懶……」
我微微一笑,察哈爾林丹汗的八大福晉,那可個頂個的都是搶手貨,貝勒們爭搶著想要娶納,原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不知道代善……
「不知大汗都許了誰了?」我含笑相詢,擺出一副單純無知的模樣。
「你真不知道呀?」哲哲歎氣,往椅子上坐下,徹底拿我沒轍。
「姐姐!」布木布泰亦是搖頭,「真不知道你在大汗身邊怎麼服侍的。大汗把泰松格格許了大貝勒,明兒個就舉行婚宴……另外伯奇福晉指給了大阿哥,多羅福晉指給了濟爾哈朗貝勒,俄爾哲圖福晉指給了七貝勒,高爾土門福晉指給了察哈爾的他特車爾見……婚期都定在這幾日。」
泰松格格和代善……也罷,這樣也不失為一個折中的法子。
只是……
「那囊囊福晉呢?她指給了誰?」
這句話問出,哲哲和布木布泰面面相覷,面上均露出古怪的神氣。
「那個囊囊福晉……」布木布泰呵呵訕笑。
哲哲瞟了我一眼,指著布木布泰說:「就和你妹子當年的脾氣一樣,倒也是個有主見的。囊囊福晉不願受人擺佈,放話說生平只愛巴圖魯,要嫁就嫁最厲害的!」
我心猛地一沉。
哲哲注視著我,慢條斯理地往下笑說:「今後,咱們可又多了一個姐妹做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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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八,奉汗諭旨,代善娶林丹汗之妹泰松格格為妻,依禮設宴,殺馬一匹、牛二十頭、羊六十隻,攜酒百瓶,大宴賓客。
皇太極的臉色有些陰沉,席間代善命人將四匹備雕花鞍轡駿馬、四匹備常鞍駿馬、兩匹備石魚鞍駿馬、十匹尋常馬匹,共計二十匹進奉給大汗。
皇太極冷目掃過這些獻禮後,命來人將馬匹悉數送回,竟是拒絕不受。
眼見得兄弟二人的關係一點點僵化,站在我的立場,卻是有口難言。
就如同皇太極昨夜所埋怨的那般,如果代善當初肯接納囊囊福晉,那這場風波就絕不會演變成今日的局面。
娜木鐘的性子我比他們兩個都要瞭解,她屈降為臣,雖然早已料定必將任人娶納她和她的財產,然而這一個多月以來,代善的連番拒絕到底還是勾起了她心底的倔強與怒火。
現下她已指明要嫁皇太極,決意拚死維護自己的最後一點尊嚴。
誰,又能怪她錯了呢?
矛盾在激化,裂痕在一點點地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