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淚一下就湧了上來。女真人信奉神靈,極重誓言,所以輕易絕不對天起誓,害怕遭受天譴。
「格格!」正當眼淚泫然欲墜時,喜娘及時在我手裡塞了樣東西。
我低頭一看,卻是一盅酒。
「記得只需飲一半,可千萬別喝光了。」許是喜娘已經對我完全沒了信心,所以決定不厭其煩地跟著我,把所有事項不論鉅細再三叮囑。
我微微一笑,將酒盅湊到唇邊,輕輕啜了口。
好辣!是白酒,火辣辣的感覺沿著食管滑入腹中,像團烈火般燃燒起來。胃裡空蕩蕩的,正餓得慌,這酒一下肚,頓時燒得我渾然忘了饑寒。
喜娘飛快地將我手中的半盅酒奪走,然後又塞給我另一隻酒盅,我垂瞼一看,清晃晃的仍是半盅,明白這其實是皇太極剛才飲過的半盅酒。
將這半盅酒一口飲盡,我的臉燒了起來,身上有些燥熱。
「良辰開喜宴,佳日娶新人。宰豬擺宴,祭祀神靈,神庇賜福,佳偶天成。夫婦永偕,福祉日增。六旬無疾,七旬未衰,八旬孫繞膝,九旬白生,百歲無災且修齡。年長歲永,享壽無窮。宜其家室,富貴恩榮。子孫盡孝,兄弟施仁,父寬宏,子善良,闔第得此吉祥,感戴神靈……」
我身子一顫,倏地仰起頭來,只可惜紅帕遮面,我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聆聽著這個溫潤而又熟悉的聲音將這份阿查布密的祝詞柔聲唱誦。
「不是薩滿唱祝詞的嗎?怎麼會讓大貝勒……」
人群中竊竊地響起低聲的議論。
「大汗昨兒個特意懇請的,大貝勒是族中最具名望的尊長,由他主持阿查布密更為妥當……」
「新娶的汗妃到底是什麼人啊?居然勞動大貝勒親自……」
「是科爾沁……」
「聽說昨晚迎親,也是大貝勒去的……」
「好厲害,還沒進門就如此尊貴了,那以後……」
我低下頭,心裡有些酸,有些疼,又有些歡喜……種種複雜的情愫交織在一起,蓄勢已久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恰恰滴在喜娘伸手遞來的酒盅內。
「格……格格。」喜娘的聲音有絲顫意,「請飲第二杯,仍是半飲即可。」
我含著淚,喝下半盅酒,代善的祝詞已經吟唱第二節,案上有人在切肉,代善每唱完一節,那人就將一塊切下的肉拋向空中,而後又在地上灑酒。
我只覺得那淅淅瀝瀝的灑酒聲就像是在拋灑我的眼淚一般。
痛,卻快樂著!
「哈日珠拉!」對面的皇太極終於出聲。我早料到他必然會憋不住,不得由笑了起來,剛才墜淚的一幕一定絲毫不差地落在他眼裡,恐怕這會子他早小心眼地想歪了。
「大汗!」隔著喜帕,我柔聲蠱惑他,「你可知在我們那裡是如何喝這交杯酒的麼?」望著手指拈著的這第三杯酒,我忽然戲謔心大起。
「什麼?」他果然好奇上當。
「你過來!」我上身前傾,有限的視線掃到他的右手。我將右臂繞過他的胳膊,湊過嘴輕輕地將酒盅湊近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