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聲低呼:「走開!走開——走……」極度恐慌地揮動雙手,又是一陣呼啦聲響,我惶恐地睜大了眼,卻見那團黑影在低空中打了個旋,竟又向我撲了過來。
「啊……」喊叫聲戛然而止,我往後蹬蹬蹬連退三步。退得太急,我重心不穩地收不住腳,竟在那片呼啦呼啦的撲扇聲中,仰天摔了出去。
一陣天旋地轉,我只覺得自己手裡拉到了一塊皮革的東西,然後哧啦一聲,手裡的東西被我扯裂,我驚叫著倒跌進了一個明亮的世界。
呼呼地喘著粗氣,我忍著後背的劇痛,躺在地上驚慌地瞪大了眼。頂上是面明黃色的龍形旌旗,我不敢置信地伸手觸摸,那柔軟的觸感讓我確信這是真實的,這的確是……正黃旗的纛旗!
翻身跳起,眩暈中只覺得眼前金星直冒,燭光明亮的大帳內安安靜靜地擺放著一張鋪墊著明黃色繡幔的臥榻,一張擺放了碩大羊皮地圖的書案,一張鹿角削制的靠椅……
我身子晃了晃,險些站不住腳,兩條腿抖得厲害。
「咕咕……咕咕……咕……」一陣古怪的叫聲喚醒了我,我脖子僵硬地轉過頭。偌大的帳內空無一人,織錦如畫的柔軟毛毯上,卻有一隻灰不溜秋的雉鳥拖著長長的尾巴,高傲如凰地昂著頭顱,在雪白的地氈上踱來踱去,踩出一個個梅花形的黑爪印。
原來是它!剛才襲擊我的鬼東西原來是它!
我惱火地沖它齜牙,它的翎羽雖然被雨水打濕了,卻一點也不顯狼狽,神態怡然自得,歪著腦袋睨視,似乎在嘲笑我。我作勢欲撲,它忽然呼啦啦地拍著翅膀向我衝了過來,凌厲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抓向我。
我雙手抱頭,編好的辮子在它的爪下被抓得蓬鬆凌亂,直如瘋子。胳膊上被它抓了幾下,單薄的布料怎麼抵擋得住它的利爪,頓時多了幾道血口子,我惱羞成怒地抽出長刀,恐嚇性地沖它揮了兩下。
如非必要,我還真不想傷了它!只希望它能識趣一點,別再跟我多事!
果然這小東西機靈得很,一見明晃晃的刀,立馬呼啦一下飛到了帳篷頂上,踩著樑柱子低著腦袋,咕咕地叫著,不敢再下來。
我噓了口氣,虛脫地坐到地上。
「在這裡了……」人聲傳來,我一個激靈。
「胡鬧,不可進去……這是御帳……」
「可是,那雌雉明明……」
七嘴八舌,爭論不休。
「怎麼回事?」驀地,一個低沉的嗓音壓住了眾人的爭執,帳外頓時靜如死寂,只剩下嘩嘩的水流聲。
我腦子裡頓時呈現一片空白,再也無法思維。帳簾掀起的前一刻,我猛然往那張床榻下倉皇地鑽了進去。
榻下空間逼仄,我雙手抱膝,怔怔地流下淚來。
我這是在做什麼呢?盼了那麼久的機會就擺在我面前,我卻在這種關鍵時刻退縮了,我……我在害怕什麼……
眼淚洶湧流出,帳子裡腳步聲不時傳來,有不斷地爭論……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四周漸漸沉靜下來,我哭得乏了,歪在地上靜靜地匐著,不知道下一步究竟應該怎麼做。
見,還是不見?
進退兩難!
呼啦啦——一片飛羽扇翅之聲劃過,我眼前陡然一亮,那只該死的雉鳥居然大搖大擺地鑽了進來,和我大眼瞪小眼的四目相對!
「咕咕!」它毫不留情地用喙猛啄我,我慘然痛呼。
「出來!」喝聲不高,卻透著森冷的寒意。
我一個哆嗦,還沒明白過來,床幔子已被猝然撩起,刺眼的光亮令我不由自主地瞇起了雙眼。
頜下冰冷,我打了個冷戰,定睛細看才明白那是柄利劍,劍尖寒芒逼人地抵在我的喉間。持劍之人正彎低了腰,目光冷冷地落在我身上。
「扔了你手裡的刀,從裡頭給我滾出來!若是敢使半點花樣,我一劍刺穿你的喉嚨!」
我轟的一聲腦子懵,渾渾噩噩地從榻底下爬了出來,蓬頭垢面、狼狽至極地站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