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林丹汗的瞭解並不多,唯一知道的也僅是這個和皇太極同齡的男人,長期以來一直就是努爾哈赤和皇太極的心頭大患。
以遊獵為生的女真人和以遊牧為生的蒙古人相比,雖然同樣的驍勇善戰,但是蒙古地廣人多,史源深厚,遠非是居於東北一角的女真人可以比擬。
「阿步姑姑!姑姑!」身邊有人輕輕推了我兩下,聲音壓得極低。
我困頓地睜開雙眼,迷迷瞪瞪地看了老半天,才慢慢對準焦距,看清眼前毛伊罕不住晃動的小腦袋。
「該起了,姑姑!」
「嗯。」胸口像是堵了塊石頭,我懵懵懂懂地從席上翻身爬起,腦袋一陣暈。
「姑姑,我去打水!」
我隨意點頭,毛伊罕走到氈包口又停下腳步折了回來,小手抱住我的脖子,在我耳邊小聲說:「姑姑,今兒個是大日子,你可得打起精神來!」
我猛地一凜,腦子裡頓時警醒。起身時順手抱住毛伊罕,在她臉上啪地親了一口,笑道:「知道了,今兒有得忙了。」
出得氈包,帳外月明星稀,天穹一片沉甸甸的墨黑。草甸子的空地上燃燒著一簇簇的篝火,有十多名婦人正默默無聲地忙碌著手裡的活兒。
毛伊罕和三個差不多大小的小丫頭一起輪流打水,我在地上支起兩口直徑一米大小的鐵鍋,看著水一點點地灌滿,然後在底下點了火,不時地加薪添柴。因為挨著火源太近,我身上的衣裳被汗水泡濕後又隨即被熱浪烤乾。
在看到澄淨的水面泛起陣陣漣漪,鍋底咕咚咕咚開始冒起了一串串的小氣泡後,我隨手拿了塊青色的茶磚,敲碎了扔進水裡。
一時水色變深,濃郁的茶香緩緩漫溢開來。
東方旭日破雲而出,紅彤彤的朝霞染紅大地,瓦藍的天際,碧綠的草地,我仰起頭來,微瞇著雙眼迎向奪目紅球。嘹亮的歌聲不知從何處突然悠揚地響起,伴隨著馬頭琴動聽的弦聲,草原上穿著五彩繽紛靚麗顏色衣裝的人們,簇擁到篝火旁,載歌載舞……
霞光下的男男女女,微笑的面龐上彷彿鍍了一層金燦燦的霞光,莊嚴而又透著冶艷之色。
我看得入神,怔怔地說不出話來,手肘邊有只小手拽了我的袖角,輕輕搖晃,「阿步姑姑,該撈茶沫了!」
「哦!」我忙低頭。
這時水已燒得滾沸,毛伊罕踩著一張馬扎,吃力地爬到鍋沿旁去。我吸了口氣,心慌道:「你下來!讓姑姑來做……」
毛伊罕回頭衝我咧嘴一笑,小臉烤得通紅,滿是汗水,「姑姑還是去取羊奶吧!這點活我還是能幹的!」
我瞪了她一眼,不由分說地將她從馬扎上拎了下來。她咧著嘴,靦腆地笑,兩鬢紮著的小辮兒隨風輕輕搖擺。
我將茶葉渣沫從鍋裡濾盡,這時早起擠奶的僕婦們將新鮮的羊奶裝入大桶後提了過來,我徐徐將奶倒入鍋內。
「早膳做好了沒?」遠處有人扯著嗓門高喊。
負責管理我們這些下人的一個老媽子立馬指揮我們將煮好的奶茶和炒米等食物,一一細心裝入食盒,由那前來催膳之人端了去。
之後又是一通忙碌,從晨起到現在,我忙得連口水也顧不上喝。好容易撐到快晌午,肚子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只得偷偷先抓了一把炒米來充飢。
遠處飄來響亮的歌聲,空氣裡除了濃郁的奶茶香氣,還有一股烤肉香氣,引人垂涎。
我歎了口氣,直覺嘴裡如嚼石蠟,食不知味,噴香的炒米嚥下肚去,渾然沒覺得有半分好吃。
「姑姑!姑姑……」毛伊罕興高采烈地奔了過來,我連忙抹乾淨嘴巴,撣著長袍上的碎屑從草地上站了起來。
毛伊罕身後,赫然跟著兩名三十多歲的婦人,這兩個人衣著乾淨鮮亮,不像是普通的奴僕。我目光一掠,果然在她二人身後現了淑濟格格的身影。
見到淑濟並不稀奇,不過這回走在一側與她小手相攜的另一個小女孩,卻是著實引得我眼眸一亮。那是個才約莫兩歲大點的粉娃娃,白色鑲嵌彩繡花邊的緞袍,袍角長長地拖到了靴面上,大紅的寬幅腰帶緊束,配上同樣鮮艷的羊皮小靴,人雖嬌小,卻也顯得英氣勃勃,與眾不同。
那孩子生就一個圓圓的臉蛋,唇紅齒白,濃眉大眼,長相也極富草原女兒的爽朗之氣。
我越瞧越覺歡喜,心中略略一動,淑濟已大聲嚷嚷:「給我兩碗奶茶……」她側頭看了眼身邊的女娃兒,又加了句,「再要些奶皮子,托雅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