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問了,又如何能再當做什麼都沒問呢?」
我微微抽氣。
他曲起膝蓋,雙臂抱膝,下巴擱在膝頭。月光下,**的上身瘦削卻並不顯得過於單薄,臉上帶著一種慵懶而又略帶散漫,隱約間可以看出他的情緒竟是出乎尋常的平靜,「宮闈之事不是你我該過問的,我覺得你對汗妃們過於關切了。難不成……你竟是對大汗存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
「你……你胡說什麼?」我被他一腳踩到痛處,又羞又急,當場從席上蹦了起來。
多爾袞果然不愧為多爾袞,我不曾想到他的洞察力竟是如此敏銳,難道我的感情當真表露得如此明顯,居然讓他一眼洞穿?
不!我沒法解釋清楚自己的身份來歷,又如何向他解釋東哥與我的前世今生?那三十四年的南柯一夢,說出來只會令他把我當成妖人看待!
「你!」情急之餘,我倏地伸手指向他,惱羞地叱道,「關我什麼事了?明明是你和大玉兒之間不清不楚,曖昧……」
一句話未喊完,我右臂劇痛,竟是被多爾袞伸手拉住用力往下一拽。我整個人猝不及防地跟著栽倒,他順勢撲了上來,牢牢壓住我。
我又驚又怒,果然逞一時快意非明智之舉,一報還一報,他踩我了,我也踩了他,只是我踩他只怕會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
傳聞多爾袞與大玉兒兩情相悅,甚至有野史稱順治帝福臨乃是多爾袞的私生子,難不成是真的?
「你想殺人滅口?!你別以為自己瞞得甚好,其實大汗一直洞悉你們的姦情……」我口不擇言,這當口只想著如何脫離他的壓制,伸手盡力去夠那枕邊擱著的腰刀,哪裡還顧忌自己到底在講些什麼。
「你這張嘴……能不能安靜會兒?」他雙腿彈壓住我的膝蓋,右手卡住我的下巴,不讓我亂動。
我渾身戰慄不止,右手筆直探出,指尖才剛剛夠到刀柄,突然多爾袞的左手飛探過,搶在我之前抓住刀鞘猛力往外一摜。啪的一聲腰刀摔到角落,我的心急遽一沉,如墮冰窟。
「散播謠言,離間我和大汗之間的情誼,這也是你此行的目的之一麼?」
剎那間,我駭得魂飛魄散,恍惚中思緒竟像是飛轉倒退回許多年之前,記憶中最沉重、最淒烈的痛楚被生生挖了出來。
我顫聲尖叫:「不要——」
多爾袞一把摀住我的嘴,我張口毫不留情地咬下。他絲地從牙縫裡吸了口氣,甩手。
「你屬狗的嗎?」
「不要……不要……」我已語無倫次,滿心恐懼,淚水滾滾落下。
褚英帶給我的傷害,曾經令我刻骨銘心,即使時隔那麼久遠,卻仍是深埋在我心底最最觸碰不得的痛。
我哭得氣噎,多爾袞道:「我最討厭和哭哭啼啼的女人辦事了。」
「嗚——」我號啕大哭,傷心、屈辱、害怕……種種極端的情緒糅雜在一起,將我努力維護的堅強與自尊徹底打成齏粉。
「好了!別哭了!」他看起來似乎挺不耐煩的,不過語氣卻漸漸放柔了。
我淚眼矇矓,想著皇太極近在咫尺不得相見,只能苦挨相思,獨自魂牽夢縈……我費盡心機想見皇太極,卻接二連三地被多爾袞破壞,如今更是要忍受他的侮辱,驚懼中不禁暗生一股恨意。
「別哭了……」他聳肩,「我答應不再碰你……」
我抓緊凌亂的衣裳,從他身前慢慢往後挪開,抽噎著用手背胡亂地抹乾眼淚,哽聲:「你走開!」見他動也不動,心裡愈氣急,恨聲道,「好,我把命交你手裡就是!」
「你捨不得死的!」他氣定神閒地立身而起,一派輕鬆。
我呆住,方纔那股狠勁就像是一隻被戳破的氣球,頃刻間洩得一乾二淨。
頹喪地咬唇不語。雖然心有不甘,然而卻不得不承認,我心裡記掛著皇太極,我現在的確捨不得死……
「過來!」他半蹲下身子,在身前拍了拍席面兒,竟像是喚小狗般喚我,「靠近些,我有話跟你說!」我猶豫不決,他下一句話已然像炸藥包似的丟了過來,「你不過來,難不成是要我過去?」
我拿他沒轍,他字字句句都點在我的軟肋上,他若是存心刁難於我,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難脫他的算計。
他輕易便可將我弄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心驚膽戰地靠近他,多爾袞笑了笑,我瞧他臉上雖掛著笑容,可一雙眼卻異常的凜冽深沉。
「我不知你的居心何在,不過……」他猛地捏住我的下頜,強迫我抬頭直視他,「我還是要把這件事講個明白,我喜歡女人,環肥燕瘦我都不大挑剔,但這不等於說我會不懂進退,和大汗的女人搞得不清不楚。你所謂的博爾濟吉特氏布木布泰,她長居深宮,我和她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就連單獨見面也未曾有過,更遑論私下有染?枉你機關算盡,大汗總不會信你無端宣揚的謠言,你的那點計謀拿到他跟前現,比都沒得比……哼,玩離間計,你可知大明袁崇煥是怎麼死的?跟我八哥玩離間計,你還太嫩了!」
我連連喘氣,背上汗濕了一大片,額頭不住地往下滴冷汗,「我,我不是耍心計,我只是……誤會了而已。你莫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