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殿上響起一陣竊竊私語,皇太極冷道:「大妃莫是悲傷過度,神志迷糊了吧?誰人不知我表姐布喜婭瑪拉格格,早在十年前就歿於喀爾喀了。這分明是我的側室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我承認她確有幾分像我表姐,可是明眼人一瞧便知,她倆的年歲可相差得大了去了!」
「不錯!她的確是我阿瑪的側福晉……」一人站前挺身說話,我一瞥眼,見是豪格——他自成*人起,便接替杜度掌管了鑲白旗。
阿巴亥被他們父子兩個一逼,剎那間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額娘!」多鐸走了過來,伸手扶住母親,「您累了,歇歇吧。」
阿巴亥慘然道:「連你也不相信我?連你也懷疑我?」
「額娘,這個女人我見過,她的確是八哥的側福晉……」
阿巴亥猛地摔開多鐸的手,腰背倔強地挺得筆直,目光傲然地一一掃過阿濟格、多鐸、岳托、莽古爾泰、阿敏、皇太極、豪格,最後停留在代善身上。
代善佝著背,低垂腦袋一言不。我心裡輕輕顫抖,未等多想,阿巴亥已然開口喊了聲:「大貝勒!」
代善遲遲未動,像是入定的老僧,對外界的一切事物完全失去了感官知覺。
阿巴亥朗聲道:「大汗遺詔——命十五阿哥多鐸繼汗位,大貝勒代善輔政!」
一句話砸下,猶如石破天驚,多鐸固然驚得目瞪口呆,就是其他貝勒們也一個個吃驚不已。
努爾哈赤生前的確是格外喜愛多鐸這個兒子,甚至在他還未成*人前便偏心地分配了鑲黃旗牛錄人口給他。但是,要一個十二歲、毫無軍功的孩子來做大汗,無論如何也不足以叫人信服。
二貝勒阿敏冷哼一聲,完全不把阿巴亥的話當回事——阿敏雖無資格競奪汗位,但是要讓他擁護多鐸繼位,只怕比登天還難。
三貝勒莽古爾泰大笑一聲:「多鐸憑什麼做大汗?他若是能當大汗,那大金國人人都能當大汗了——我亦能說這個大汗我也能當得!」
阿巴亥面色鐵青,多鐸小聲喊道:「額娘……」
「大汗遺詔如此,你們有哪個不服的,只管到大汗靈前說去!」阿巴亥語鋒一轉,將一觸即的尖銳矛盾直接丟給代善,「大貝勒!大汗命你輔政,你如何說?難道眼看著大汗屍骨未寒,便由著你的兄弟們罔顧汗旨,抗詔不遵麼?」
原來……這就是阿巴亥拿定的主意!
一場為了維護自身利益而定下的賭局!
毅然放棄自己三個兒子中年長的兩位,選擇最年幼的多鐸繼承汗位,同時提出讓代善輔政——如果事情進行得順利,按照努爾哈赤生前所言,代善甚至可以娶了阿巴亥,做一個真正大權在握的輔政汗王,架空多鐸。
好個阿巴亥!才不過短短十個小時,居然就能想出這種兩全其美的法子!汗位、權力、愛情、男人……她將自身利益精算到了一個最佳平衡點上。
代善始終低著頭一語不,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只要他站出來說上一句話,相信憑借他大貝勒的威信和地位,阿巴亥的假遺詔之說有可能會當場變成現實。
「唔唔!唔唔……」我用肩膀撞向皇太極,焦急地示意他解開我的束縛。
皇太極本在凝目出神,這時才反應過來,三兩下便將我的手腳解開。我拔下嘴裡的布團,大叫道:「大妃撒謊!大汗臨終根本沒有留下任何遺詔!」
阿巴亥面如紙白,下垂的手指微微顫,然而脊背挺直,神情傲然,卻是絲毫未見慌張,「你這賤人憑什麼說我撒謊?」
我尚未開口爭辯,皇太極已然笑道:「撒不撒謊的,這只有大妃自己心裡最清楚,只不過……」他伸手往阿巴亥面前攤開,「我想看看詔書!」
阿巴亥神色微變,阿敏和莽古爾泰等人一擁而上,齊道:「不錯!請大妃出示詔書!」
「大汗是……口諭傳詔,並未有……」她低聲囁嚅,眼光求助地投向代善,然而代善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