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後,天牢裡來了幾個人,其中有兩人抬了一個擔架。
看守一看,頓時明白,忙開門把他們引到了永陽侯的牢房,將牢房門打開後就匆匆退了下去。
牢房陰暗潮濕,永陽侯一時沒看清來者何人,待來人將披風扯下,才看清,原來是小小。
小小見永陽侯雖淪為階下囚,但是氣度不減,不由得心生佩服。「侯爺今日可好?」
永陽侯只冷哼一聲,不理睬她。
小小又笑道,「侯爺猜小小給你帶來了什麼?」說完便讓大小武將手中的擔架抬進去,且打著了手中的火折子,以便讓永陽侯看得清楚。
永陽侯定睛一看,馬上蹲了下去,雙手顫抖著捧起擔架上的人,動作十分輕柔小心,雖然這已經是死了幾天有點發黑的屍體。「蘭兒,是蘭兒,蘭兒……」
永陽侯抱著祈蘭兒的屍體輕輕地呼喚著,雙眼竟泛起淚花,映著他斑白的鬢角,讓人心酸,任誰也想像不到這是權傾朝野、甚至敢逼皇上讓位的永陽侯。
「小小不曾想到侯爺竟如此癡情,現在將祈蘭兒屍體尋來,想來也算為侯爺了了一件心事,侯爺可死而無憾!」小小說完轉身想走,卻被永陽侯叫住:「你是為了皇上?」
小小轉頭看向永陽侯,不解問道:「小小為顧家報仇不得不逼死侯爺,與皇上何干?」
永陽侯看著祈蘭兒,嘴裡發出悶笑:「錢小小,縱使騙過天下人,卻騙不過本侯,你若不是不想讓他趕盡殺絕,留下不義之名,為何千方百計尋回蘭兒屍首,讓老夫心甘情願受死?錢小小,老夫雖敗在你手,卻仍看得明白……不過,你可知我準備讓誰來繼承皇位?」
小小心驚永陽侯如此明瞭自己的心思,又聽得永陽侯如此說,頓時臉色大變,急道:「侯爺與皇上之間的事,與小小無關,小小不想插手,不過侯爺死了,小小心願已了,至於淑妃,小小亦是幫侯爺照顧著,侯爺走好!」
永陽侯搖頭笑笑,又問道:「你是怎麼教唆蘭兒的?」
「小小不懂。」
「蘭兒聰穎賢惠、深明大義,不可能讓永兒做出那種糊塗事。」
「侯爺不早就想到了嗎?」小小不正面回答。
「為何被斬首的是蘭兒?」永陽侯雖知祈蘭兒被人冒充,卻不明為何斬首是祈蘭兒。
「偷梁換柱!待在淑妃旁邊的是我的人,而被拉出去斬首的則是真正的蘭嬤嬤。」
永陽侯一聽,恍然大悟,「哈哈,好一招偷梁換柱!沒想到你一介商賈之女,勢力竟能達到內宮之中,錢小小,老夫小看你了!」
聽此,小小只是搖頭:「小小雖勝猶敗。」
「哦?你敗在何處?」永陽侯眼裡顯出興味。
「小小一敗在妄殺祈蘭兒,二敗在沒想到淑妃真愛皇上,現在淑妃雖活猶死,三敗在給你機會讓你在儀和殿留下禍患。」
永陽侯點頭:「小小可曾後悔?」
「小小不後悔!」
「嗯?」
「宮廷之爭本就是勝者王敗者寇,犧牲一兩條人命又何足掛齒?小小沒有婦人之仁。」
「哈哈,不愧是錢府心狠手辣的大小姐!不過老夫告訴你,你還有個敗處,就是太美,有你在的地方永遠都會有紛爭,即使你死,皇上也不會放過你!他容不下你!!」永陽侯伸手從身上解下一塊玉珮扔給小小。
小武上前接過,小小頷首:「小小謹記!侯爺若是遇到祈蘭兒,還望侯爺替小小說聲抱歉!」
「罷了,罷了!」永陽侯自始至終都未看小小一眼,他一直都在盯著祈蘭兒的屍體,小小不再多說,快速離去。
看守見小小出來了,終於鬆了一口氣,小武拿出一張銀票遞給他,又將永陽侯的玉珮交給他,他連忙接過去,不停地說著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小小臨走不忘囑咐他,四天之後要上報朝廷說永陽侯在監獄自刎謝罪。
回去的路上,小小頭腦中不斷迴響著永陽侯的話,魂不守舍。
小武不無擔憂:「洛兒,心願已了,何必再想其他?」
小小卻搖搖頭,「他在儀和殿留下的話已讓皇上起疑心,方纔他問我準備用誰繼承皇位,定是想將我扯進去……最後,還是我失算了,我從不知道他還另有繼承皇位的人選……若是皇上知道我來找他,恐怕……這個老狐狸,雖不能殺我,卻也把我脫了進去!」說到最後,小小突然眼裡迸出狠光,回頭看向天牢,若有所思……
三日後,皇上匆匆忙忙地趕到洛院,後面跟著風七、靜石和小武。
不知是天氣的原因還是什麼原因,洛院比上次來時更加荒涼,這讓皇上不自覺地想起了宮中的冷宮。
唯一不同的是這屋中的人是皇上朝思暮想的人,而這個人如今也要香消玉損。
皇上突然感到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他告訴自己小小心中沒有他,他是天下為尊的龍帝,他擁有天下,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是上位者,上位者無私情,他不能對一個女人付出太多的感情,他是胸懷天下的皇上。
但是無論告訴自己多少次,他的心始終為這個女人所牽絆,以致今日小武闖進宮中,告訴他去見小小最後一面時,他甚至有種天崩地坼的感覺,自己妄為皇上,連最心愛的女人他都保護不了,他還有什麼顏面去治理這個國家?他越這麼想,就越不敢進去,不見最後一面,他或許就可以告訴自己,小小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他,而他是唯一一個獨自陪著小小一個月的人……
可是這時大武已將裡屋的門打開,皇上聽到動靜猛地抬頭,還沒來得及收起臉上的無助,就這樣直直的望進了那頭小小的眼裡。
見到皇上這樣,小小不禁流下淚來。皇上見狀趕緊衝進屋裡,坐到床邊輕輕地捧起小小的手,屋中的人都識相地退了出去。
明倫看著眼前的一幕,眼中湧起薄怒,卻在小武回頭看他的剎那掩飾下去,靜靜隨著小武退了出去。
看著小小,仍是那張絕美的容顏,只是更加蒼白,那雙墨玉似的眼睛此時也少了平時的光彩,小小的手很涼,皇上不停地搓著她的手、向她的手哈氣,想讓她的手有些溫度。
這樣幼稚的動作,恐怕皇上真的慌了。小小心裡暗笑,問道「明輝,有什麼事情要問小小嗎?」聲音虛弱極了。
皇上一愣:是的,他有很多事情想問小小,想問她,心裡到底有自己沒?想問她和明倫是什麼關係?想問她,真的是只為了顧炎才作一切嗎?想問她,為什麼自己這麼愛她,而她又要離我而去?這些久久迴盪在腦海中,他一直都找不到答案,可是當他看到這樣的小小時,似乎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皇上苦笑:「沒有,沒有,小小,讓我好好陪著你,你什麼都不用說,我只想好好地看看你。」
知道皇上心疼自己,小小抿嘴一笑,說道:「還記得你問我想要什麼嗎?小小自七歲不能進食,這命只靠一息之氣維持著,他人都說小小只能活到七歲,所以小小此生再不奢求什麼。我本就不是健全之人,能活到現在也就靠著那心靜如水的本領活到現在,你上次問小小,心中可有你?……」小小抬起眼睛,直視皇上的臉,接著說:「有的,若沒有小小不會這般盡心盡力……」
聽到這,握著小小的手又緊了緊,皇上甚至有點顫抖地說:「夠了,夠了,小小不要再說了……」
小小嘴角掛著一絲淺笑,氣息不穩卻仍堅持說道:「讓我說完,一開始,小小只覺得你是個一般的皇上,我可以利用你毀掉永陽侯,但是後來我才覺得你是個仁慈的、是個胸懷天下的皇上,雖然都說上位者無情,但是皇上不一樣,皇上喜歡我,卻又尊重我、不逼我;明明能除掉永陽侯,卻又不忍害太后傷心,只能暗地裡限制永陽侯的勢力擴張,慢慢布網,但是又以百姓為先;皇上雖剛親政幾年,卻能在逆境中實行新政……我在想這樣的皇上在政治上若是毫無阻力,會為龍朝帶來怎樣的興盛呢?而這樣的皇上又有幾個女人能不動心呢?」小小迎視著皇上越來越朦朧的眼睛,「所以,我改變了計劃,我不要以顧家慘案來除掉永陽侯,我要徹底剷除永陽侯一黨,所以,我設計讓永陽侯來找我,挑撥你們之間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讓永陽侯確信你要除掉他,而以永陽侯不可一世的脾氣,相信他定會在你之前對你下手,所以我早已飛書給關外的明倫,讓他帶領軍隊回京護駕,其實他只帶了幾萬兵馬,若不是永陽侯手下的龍虎大將軍孫彪臨陣叛變,明倫哪有那麼多的兵馬,現在,永陽侯已除,皇上又可重掌兵權,而留下的大臣皆對皇上衷心耿耿,被處置的大臣也有皇上親自栽培的副手繼任,皇上的政治道路可謂一片光明,皇上終於可以大展拳腳了,一想到這小小就為皇上高興呢!」
皇上越聽越是心驚,眼神愈加陰沉,心思千回百轉,最後問道:「那龍虎大將軍可是小小的人?」
小小抿嘴一笑,「呵呵,小小若想除掉永陽侯豈能不在他身邊安插眼線?」
皇上頓時明瞭一切,歎道:「小小,朕真是又愛你,又怕你。」
皇上自稱朕,就證明心裡開始設防小小,一想到這,小小苦笑,只能無奈道:「皇上真會說笑。」
皇上似乎沒聽到一樣,低頭思索,問道:「小小,若那天朕不讓你回錢府,你會死嗎?」「小小,若朕不是皇上,你會死嗎?」「小小,若沒有明倫,你會愛上我嗎?」
皇上似在自言自語,混亂極了,總覺得自己被困住,卻一時找不到出路。
小小不說話,似乎沒有了力氣,眼睛睜得越來越費力,慢慢地就不再睜開了,手已經趨向冰冷。
「小小,朕知道你不會,你心裡有朕,但是朕卻讓你回府,朕知道你為了顧炎,朕容不下你心裡有他人,而且讓你去對付永陽侯會省了很多麻煩……最終,還是朕將你推開了……朕是明君,是明倫的兄長,朕有著不能推卸的責任,朕在你和帝位之間左右為難而最終捨你取帝位,小小,是朕逼走了你!小小,你睜開眼睛看看朕,此刻朕不是皇上,只是明輝,我以明輝的名義愛你,一輩子只愛你,明輝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死,明輝陪著你死,活下來的只是皇上,一個胸懷天下百姓,為龍朝昌盛活著的皇上。小小……」皇上死死地抓著小小已經冰冷的手,不斷低喃。
後面一個人影瞬間移了過來,舉起手向皇上的頸後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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