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道長陷入沉思,嘴唇輕啟,雄渾的嗓音緩緩說道:許多年前,有戶人家,妻子懷孕三年而不分娩。一天突然狂風驟起,電閃雷鳴,大雨如注。驀地從空中飛來一個火球,轉三圈,變作一條小花蛇,慢悠悠鑽入夫人的被窩,隨之聽得嬰兒哭泣。家人掀開被窩,只見一個滿頭紅髮,容貌醜陋的丫頭縮在被窩。男人十分沮喪,長歎一聲拂袖而去。小女嬰突然坐起,頭一歪,就倒下嚥了氣,女人口中不住喊叫:「兒呀,快醒醒,娘不嫌你長的醜。」眼淚哭干了,嗓子喊啞了,整整折騰了一個夜晚。黎明時分,女嬰哇的一聲甦醒過來。女人定睛一看,大喜,只見小女滿頭黑髮,唇紅齒白,十分可愛。男人回來一見大吃一驚,思忖:三年不墜,火球助催,紫氣東來,醜女變美,大福大貴之兆,好氣數。想著想著,大笑不止,走到床前說:「夫人,晨曦吉辰,迎霞聚瑞,女兒必有大福大貴,就取名霞瑞,你看如何?」夫人點頭稱是。
「這女孩是?」趙雲突然問。機道長做個手勢,示意別打斷,周雨聽得入神,怒瞪趙雲一眼。機道長接著說:歲月流逝,轉眼十八個年過去,霞瑞姑娘居閨房,學針線,讀詩文。越長越俊俏,令人喜愛。但性格倔強,不拘於舊禮,善於言談,又講直理,對於父母的話更不是百依百順。日漸厭惡閨中生活,常常在丫環小雲陪伴下到花園嬉戲。有時還背著父母到田間去問農桑。是年朝歌奇旱,河溪斷流,水井乾枯,大地龜裂,五穀不收。男人家一塊三頃地的谷子,只留下一棵禾苗,但長勢卻十分喜人,谷桿如蘆葦,葉子賽高粱,谷穗像狼尾,沉甸甸,金燦燦,微風吹拂,點頭搖曳,而且還散發出噴噴香味。霞瑞姑娘聽說自家地裡長了這棵奇谷,就讓家奴收來,放到繡樓,頓時閨房之內香氣四溢,使人陶醉。姑娘對丫環說:「如此好的谷子,要好好保存起來,來年多種一些。」丫環把谷穗放在手中揉搓著變成了一顆熠熠透明的珠子,而且香味更加濃郁。姑娘接過珠子,正想聞一下,沒想到這珠子一下鑽進口中,欲吐出,又溜進喉嚨。
「這是正宗的禍從口入啊!哈哈。」趙雲哈哈笑著。道長不理他,繼續說著,霞瑞嚥下珠子不久,頓覺腹內舒暢,筋骨蘇軟,渾身乏困,一頭倒下就睡著了。
「難道這就是鬼谷子?」趙雲暗暗稱奇:「那被人吃了,還能生還?」
「呵呵,別打斷我啊。」機道長笑著說,又說:「你有話,讓你說。」
「你個死鬼!道長說完再說!」周雨怒罵著,回臉又笑嘻嘻看著道長:「說下去吧。」
機道長看趙雲,趙雲把嘴唇往裡抿著,示意不再打斷,才接著說:一個月之後,姑娘不思飯食,身體漸漸消瘦。主僕二人都不知何故。快嘴的丫環告訴了女人,女人見女兒如此消瘦,心疼萬分,問明情由,忙著請名醫調理。連吃兩個月草藥,仍不見效,卻見女兒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王員外得知消息,恰似五雷轟頂,把夫人叫到客廳,怒氣衝天地說:「你養的好女兒,竟如此傷風敗俗,我乃赫赫大戶,叫我如何做人?」夫人忙陪笑臉:「老爺息怒,家醜不可外揚,你要想個兩全之策才是呀!」兩人如此這般商量半天,決定把女兒連夜趕出家門,免得事後別人說三道四。
霞瑞姑娘蒙冤受屈,帶著個丫頭毅然離開家門。路漫漫何處奔走,天蒼蒼哪裡安身?姑娘看看丫環,丫環望望姑娘,兩人心如火焚,悲困交加;姑娘緊咬嘴唇:「雲妹,我們走,讓天下人知道我王霞瑞是清白之人。」主僕二人離開後,朝著北斗星的方向走去。
但兩個弱小女子,哪裡經過這樣的風霜。尤其是霞瑞姑娘,腹中已有三月的嬰兒,行走更是艱難,雙腳都磨出了血泡,走走歇歇,歇歇走走。一天中午,她們走到黃河邊,又饑,又渴,寸步不想挪動,就坐在河邊歇息。剛一坐下,就進入夢鄉。待她們一覺醒來,面前站著一位和善可親的老太太,籃子裡盛著熱騰騰的白蒸饃,沒等她們開口,老太太就把饃送到她們手中。二人連個「謝」字都沒來得及說,就狼吞虎嚥地吃起來。老太太坐下來問道:「兩位女子如何這樣狼狽,你們要到哪裡去?」霞瑞搖搖頭,沒說話,直爽的小丫頭把姑娘的隱情一五一十講了出來。老太太啟唇一笑:「這就是了。你們既然對我講了真話,我也把真話告訴你們。我乃西天老母,在這裡等候多時,專門來點化你們。霞瑞姑娘,你雖是母親所生,但不是你母親的骨血,而是東海龍王女兒的化身。
「龍女!」趙雲大喊一聲:「真的有神仙嗎?」
機道長立即閉嘴不說,看著趙雲。
趙雲看周雨又怒氣沖沖,趕緊捂著嘴,悶悶說:「你說。」
機道長才接著說:西天老母跟她說,你和慶隆相愛,情真意切,雖未遂願,上天有眼,來世相逢。你所吞食的珠子正是慶隆的精髓。腹中嬰兒就是你和慶隆的後代。霞瑞和小丫頭雙膝跪地,連連叩頭,感謝西天老母的指點。快嘴的小丫頭又問:「既是這樣,請問老母,我們主僕該到哪裡存身才好?」老母沒有正面回答,信口念了小詩一首讓小雲琢磨:「朝曦吳天似血染,歌舞昇平誰人歡?雲海滾滾來天半,夢境滋滋潤丹田。」
小雲半天沒有品出味道,原來這是首藏頭詩。霞瑞把四句詩的頭四個字一連,即為「朝歌雲夢」。雖說知道了老母指點的去處,但又不願到雲夢隱身,於是又懇求說:「再求老母點化,那裡離我家鄉太近,鑒於父母盛怒,眼下我實在不能從命。」老母思忖片刻:「也罷。你們可先到臨漳谷子村寄身,日後再作道理。」主僕二人連聲道謝,抬頭卻不見了老母。
不一日,她們來到谷子村,卻見一村婦在村頭迎接。村婦像接閨女似地把她們接人家中。從此,她們老少三個女性組成了一個家庭,朝朝暮暮,形影不離,勤快的小雲,把村婦和姑娘照料得十分如意。轉眼六個月過去了。冬去春來,夏天又到了。一天,姑娘正在院裡給未來的孩子做衣服,頓覺腹內疼痛難忍,村婦和小雲忙把姑娘扶進屋,讓她躺在床上,一眨眼村婦變成了老母模樣,慈祥地說:「霞瑞姑娘,我們該走了,不到雲夢山,你的孩子不會出生的。」說話間,只聽一聲巨響,狂風驟起,老母忙讓小雲也上到床上,閉上眼睛。那床慢悠悠飄了起來,不知不覺來到雲夢上空,左轉三圈右轉三圈,悠然地落到地上。姑娘睜眼一看,好像來到人間仙境。峰巒疊翠,林木蔥鬱,雲霧瀠瀠,氣象萬千,泉水潺潺,百鳥齊鳴,野花爭妍鬥艷,主僕看得眼花繚亂。西天老母把她們帶到水簾洞口:「姑娘請進,這就是你的安身之處。」舉目一看,青山參天,野籐漫漫,野花芬芳,蝶飛燕舞,串串晶瑩的水珠從洞口滴落,恰似一幅珠簾懸於洞口,頓覺心曠神怡,正要向西天老母說聲謝謝,卻不見了她的蹤影。她們二人漫步向洞中走去,只見洞頂琳琅滿目的鐘乳石千姿百態,景象奇特。洞的盡頭有一水潭,清澈見底,小雲舀了一瓢水,遞與姑娘,這水甘甜可口,姑娘一飲而盡,頓覺清爽。霞瑞對這個安身之地十分滿意,主僕二人拍手稱好。正值暑日,知了聲聲,真所謂「鳴蟬躁林愈靜」。正當她倆欣賞這幽靜的環境時,霞瑞又覺腹內疼痛,小雲忙攙扶姑娘回到洞內,姑娘一陣頭暈目眩,腹中的嬰兒蹴呱呱墜地了。一看是個白胖的男孩,霞瑞、小雲喜出望外,熱淚盈眶。滿月之後,霞瑞把小雲叫到跟前甜甜地問道:「雲妹,這孩子該姓什麼,叫什麼呢?」「我說就姓你的姓,孩子降生時知了叫的正歡,取名叫蟬如何?」霞瑞一聽十分高興:「小雲,你說到我心坎上了。不過,我因吞食奇谷而生子,就叫鬼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