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三嬸娘的表情頓時就有些干,勉強磕完了頭把禮金遞上去以後,忙忙地拉著兒子女兒起身,站到一邊去了。
四叔和四嬸娘的表情雖說樂呵呵地,卻也都有些不自然,以極快地速度完成了拜壽的程序後趕忙起身,族裡也有小一輩地過來一起拜壽,也有送上禮金的,也有送上各種東西的,因為知道要唱禮,於是事先都寫著條子,不好遞禮金的,直接就遞條子給唱禮的先生唱。
熱熱鬧鬧地拜完了壽,就到了開飯的時候。
朱曉曉依然是路邊野草一樣的命運,除了一兩個好奇朱曉曉的衣飾打扮的同齡女孩兒,她就只管拿了碗筷吃飯,也沒人搭理她。安玉萍倒是想要照料自家女兒,可今天這日子,她自己連板凳都夠不著,是要幫著招呼客人的。
一頓飯吃完,下午就開始唱堂會,下午唱的是京劇,晚上才是現代戲。朱曉曉嫌鬧騰,忙忙地躲進了自己屋子裡,關上門開始看書,好在已經換上了燈管倒是比較亮堂了。
朱曉曉手裡這一本卻是物理,一本書還沒看幾頁呢,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開始不想搭理,可架不住外面又是敲門又是喊的,朱曉曉只好去開門。
門開處是朱玉榮和一個個子有些高的男生,朱曉曉就忍不住皺眉:這個男生自己並不認識,想來是村裡的年輕人,她怎麼會帶這人跑自己屋裡來?
朱玉榮卻壓根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咧嘴一笑道:「曉曉,這是村裡的大學生。剛上大二呢,正好週末在家,就過來了,聽說你語文成績好。他特意過來認識認識。」
朱曉曉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她壓根就沒聽到安玉萍說的關於她成績的那些話,因此有些吃驚。
那人卻已經自我介紹起來了:「你不認識我了吧?你小的時候叫我玉堂哥哥的,那時候我還抱過你。那時候你才這麼點兒高,特別愛哭鼻子。有一次哭得厲害了,還蹭了我一身的鼻涕。」說著這個叫玉堂的年輕人兀自笑了起來,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好笑。
「哦,我不記得了。」朱曉曉認真想了想,真的不記得了,小的時候的事情。哪裡記得那許多?
「不記得沒關係,我聽玉榮說你的語文成績全年級第一,所以特意來問一問,你平時都看什麼書的。」玉堂竭力做出一臉真誠的樣子,奈何兩個人本來就不熟。非要弄出一副很熟的表情實在是有些尷尬,瞧著就有些違和感。
朱曉曉聞言把手裡的書揚了起來:「喏,看這個書。」
「物理啊?你是準備讀理科嗎?」年輕人來了精神,人往屋裡的凳子上一坐,竟然擺開了一副準備長談的模樣,朱曉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額角,「我物理成績不好,所以想複習一下。我現在有些困了,想睡一下。要不你們去看戲去吧?」
「外面這麼熱鬧,你能睡得著?要不我們一起去看戲去吧?」朱玉榮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朱曉曉無奈,知道自己逃不掉,只好認命地點點頭,把手裡的書丟下道:「行。看戲去吧。」
外面熱熱鬧鬧地,一群白髮蒼蒼的老人圍坐在剛搭上沒多久的戲檯子面前,檯子上幾個年紀頗不小的演員穿著半新舊的戲服在唱著,朱曉曉看不懂,問朱玉榮,朱玉榮哪裡又看得懂了,只好去問一個老太太,老人告訴她:這是五女拜壽。
朱曉曉點了點上面的人頭後,有些詫異:「沒有五個女兒啊?」
那老太太笑瞇瞇地指著一個肥成了球的半老婦人道:「那個就是最小的女兒。演員不夠,她只好湊數了。演得倒是還可以,就是胖了點。」
朱曉曉吃了一驚,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這半老婦人穿的確實是花旦的衣裳!頓時就默默無言了:昨晚聽朱玉榮說起過,大伯請這兩台戲,一台戲要花個五千塊錢,瞧著這演員的素質,估計一千塊錢就差不多了,還五千塊錢,大伯是打算從這裡頭賺回扣吧?
知道這種事情自己是不能多嘴的,朱曉曉識趣地閉嘴,瞧著上面賣力地演出,下面的老人們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不時看著還討論一番,朱玉榮卻有些受不了了,第一個站起身來:「我還是去那邊看電視去了!」
「玉堂哥哥」體貼地問朱曉曉:「曉曉妹妹,你去不去看電視?」
「不去,我還是喜歡看五女拜壽,你們去吧!」朱曉曉讓那一句「曉曉妹妹」給嚇住了,這樣熱情的男生自己可真是有些害怕,相對而言,還是五女拜壽比較安全!於是假裝專注地看著檯子上那「小女兒」用破鑼似的嗓音扭扭捏捏地開唱。
「玉堂哥哥」終於受不了那如同壞了的磁帶一樣的唱腔,丟下朱曉曉起身離開了。
朱曉曉眼梢瞧著人走遠了,忙起身回屋,還不忘再次把房門鎖上。
坐在自己床上,朱曉曉拍著胸脯吐了一口氣,歎息一聲:「我的媽呀!」
一陣敲門聲響起,朱曉曉嚇了一大跳:莫非這「玉堂哥哥」又來了?忙屏息凝神不敢出聲,敲門聲卻不歇,連帶著喊聲也傳了進來:「曉曉?你在裡面嗎?開開門。」
聽著聲音是安玉萍,朱曉曉鬆了一口大氣,忙去開門。等安玉萍進屋後,朱曉曉忙關門不迭。
「幹什麼這是?大下午的,你把自己關在屋裡不熱嗎?」安玉萍吃驚地看著自家女兒,這動作怎麼跟搞地下工作似的?
「我在這裡看書,玉榮領著個朋友過來非叫我一起玩,我聽了一會兒戲,實在受不了那個小女兒,我就進來了。」說著朱曉曉拿著物理書揚了揚。
聽女兒說起那個扮演小女兒的半老婦人,安玉萍也笑:「你忍一忍,等明天一早就能回去了,今晚還要在這裡住一晚上。」
「知道,我不會去惹事的,我就在屋裡看書,一會兒你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要是有人找我玩兒,你就告訴人家我在讀書,別讓人來拉我去玩了。我和這些人沒多少共同語言的。」朱曉曉點頭如搗蒜,忙忙地答應著。
「行,你,一會兒你外婆和舅舅就要回去了,我和他們說兩句話,送一送他們去。」安玉萍答應著就往外走,快開門的時候卻想起了什麼似的問了一句,「你要不要看一看你外婆和舅舅?他們也好久沒見你了。」
朱曉曉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我安心看書。反正外婆和舅舅住得也不遠,不行的話,過些日子我們一起去外婆家吃頓飯唄!」
「也行。你。」安玉萍點點頭,出門去了。
朱國強作為朱家最有本事的男人,被眾人捧上了天,順帶著也喝了不少的酒,於是被人攙扶著送回了房間來睡覺,安玉萍自然是照顧朱國強的那個人。把關心他的那些親戚朋友們都送出了門,安玉萍關好門給朱國強脫鞋子,抬起他的腳往床上放,朱曉曉自然在一旁幫忙脫鞋抬腳。
朱國強喝得迷迷糊糊地,有些不知身在何方,聞著女人特有的馨香,居然產生了錯覺突然伸手抱住了安玉萍,嘴裡嘟囔了一句:「安琪乖乖,給我親親!親親下面!」說著,居然按著安玉萍的頭就往自己的下身去。
安玉萍和朱曉曉頓時都愣住,朱曉曉忙做沒聽到,急急地轉身就要進屋,安玉萍卻瞬間脹紅了臉,看了一眼女兒快速進了裡屋的背影,只覺得一種巨大地屈辱襲上心頭,眼淚立刻就衝出了眼眶,幾乎是想也不想地,一巴掌就甩了過去,嘴裡低喝一聲:「朱國強你個王八蛋!」
一巴掌清脆地打在了朱國強臉上,朱曉曉剛進去的身子立刻就衝了出來,她怕!怕兩個人起了衝突。男人的力氣本來就比女人大,何況是喝醉了酒不清醒的男人?如果朱國強挨了這一巴掌發起脾氣來,自家老媽可是要遭罪了!
朱國強讓這一巴掌給打愣了,等眼前的金星散去,毛安琪那張媚笑的臉變成了自家妻子漲得通紅的臉蛋,朱國強略一回想就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顧不上自己發燒的臉頰,朱國強看了看窗戶外面晃動的人影,知道外頭人多得很,這檔口不是跟安玉萍計較的時候,自己也確實問心有愧,略一思忖,竟然忍下了心頭的火氣來!翻身就蓋著被子佯裝睡了過去!
安玉萍也以為朱國強會發脾氣,結婚這麼多年一來,兩口子雖然談不上蜜裡調油,可自己打他耳光卻是頭一回!而且還是在老家打他。可一想起剛才的情形,安玉萍就忍不住地氣得渾身發抖:當著女兒的面,他居然……他居然敢說那樣的話……
雙手摀住自己的臉,安玉萍壓抑不住地開始哭泣,雖然聲音壓制下來了,可眼淚卻控制不住,朱曉曉緩緩地抱住了自家的老媽,歎了一口氣道:「媽,不哭,你還有我呢。」(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