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賀兩家開始張羅親事時,太后就許諾了賀氏進門之後就給四品誥命,現賀氏進門了,誥命立時跟著來了。雖然沒料到會來的這麼快,但經過多年訓練羅家上下對與如何接旨也是反應迅速。懿旨進門,先請傳旨公公進廳裡奉茶。香案就擺了起來,羅家各房頭進房更衣,這種時候肯定是大品梳妝。
按照正常程序該是禮部來操辦,現是太后一句話,懿旨就直接到羅家門上。羅大老爺領著家中男女老少接旨,其實以羅慕白現的官職,羅家給賀氏請封四品誥命都沒問題。但此時是太后賞賜,直說是表揚羅慕白邊關的功勞,也就越發顯得與眾不同。
次日羅大太太帶著賀氏,虞秋荻陪同進宮謝恩,虞秋荻是世子夫了,雖然羅大太太帶隊了,她這個大嫂也得隨行。當了這些年的誥命夫,虞秋荻對於大品梳妝也算是習慣,不過今天也是格外的折騰。
平常得誥封之後謝恩,也就是宮外磕個頭就算了,現因羅慕白有用,賀氏的誥命又是太后賞的,太后和皇后一起詔見,從羅老太太起把羅家女眷一起誇了,末了又問起羅老太太,今天羅老太太也是來的著的。羅大太太這才說病了,其實已經病了一陣,雖然算不上大病症,但也要靜養,今天就沒過來。
太后聽說之後另外賞了藥材,讓羅老太太好好調養。然後從羅大太太起,羅家女眷都有賞賜,羅大太太和虞秋獲已經很習慣,如何回話如何謝恩,羅大太太本來還有些擔心賀氏,沒想到賀氏禮節周全,雖然看著嬌嬌弱弱的,頭一回頂著十幾斤的行頭謝恩,完全是一臉淡定。
婆媳三折騰了大半天回府,先各自回屋換了衣服,顧不上吃中飯,又坐車到羅老太太屋裡匯合,羅大太太先把太后賞賜拿給羅老太太看。羅老太太看的也是一臉高興,但因為身體的因素,總是覺得有幾分力不從心。
「好,很好,都給各房分下去吧。」羅老太太揮手說著,又道:「們也都累了半日,早些回去歇著。」
三天回門是賀氏一個回去的,然後會親就是全家跟著忙碌,從羅大太太起到羅六奶奶都不得清閒,全家忙碌了三天,接下來就是宴客。賀氏得太后親封了誥命,從聖旨傳下來那天起,各家送賀禮就擠上門前是,就是不給羅家面子,也得給賀子章面子。
羅家收這麼多的禮,自然是要大擺宴席,京城有頭有臉的,能來的都來了,就連顧家因為孝中,雖然不能親自過來,仍然打發婆子送來賀禮。另外威遠侯府也是禮到不到,齊太太推說身體不適,家養病,不宜出門。
虞秋荻倒不意外齊太太不來,沒想到的是齊二老太爺也沒來,就是他不合適來,至少也該差齊瞬庭過來。不管是為著羅家,還是為著賀家,威遠侯府都得派個來,現一個沒來,看來齊二老太爺是真絕了上進的心了。
到了酒宴當天,羅大太太,羅二太太還有五房媳婦,舞陽郡主是郡主之尊,既不管家務,這種宴席的時候雖然也出席,但並不跟妯娌一起招呼賓客。皇室貴胄,娶回家中,彼此和和氣氣,關鍵時候能跟夫家一心共度難關,這就可以了。至於其他的,羅家也就不敢求了。
連著好些天辛苦,虞秋荻二門迎客的時候都有幾分站不住,旁邊蕭雲靈看她臉色不好,便低聲道:「嫂子臉色不好,不如先到旁邊廂房裡洗把臉,這裡有呢。」
虞秋荻也是覺得有點撐不住,便點頭道:「那去去就來,勞煩四奶奶了。」
虞秋荻正想轉身走,成王府的車駕就進來了,虞秋荻也不好此時退開,只得跟著蕭雲靈一起迎了上去。成王妃上回添丁之後,開了懷似的,一個接一個的生,大半個月前又傳了喜信,又生了一個姑娘,此時正月子中。榮太妃也沾了風寒臥病床,賀氏進門時就不能過來,只派了側妃李氏。
成王府派送回貼的時候,是把好話說盡,真不是故意要下羅二奶奶的面子,實是王妃正月子裡,太妃又病了。若是王府不派個來,也顯得太托大,便打發了側妃過來。
羅家跟成王府的關係一直不遠不近,因為舞陽郡主的關係也算是親戚。成王府的正主子確實是不能過來,四品側妃也差不多了。其實讓羅大太太說,不來都行,本來就不是親友團。
成王府的車駕停好,本以為只是李王妃一個,沒想到林氏也從車上下來了。李王妃是成王爺後來納那位側妃,榮太妃的娘家,果然生的美貌不俗,跟著成王妃出過兩趟門,舉止跟大家閨秀差些,倒也顯得落落大方。
與李王妃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林氏,女子沒有了青春,就是當年美貌過此時也不復存,而且似有似無的,林氏身邊總有纏繞著一股幽怨之氣。
看到林氏下車,虞秋荻和蕭雲靈不覺得都愣了一下,成王府只說來側妃,林氏這個側妃當然能來。只是作為羅慕白的前妻,來吃羅慕白後妻的喜酒……要不是曉的林氏的性格不似齊太太那樣,虞秋荻都有心想問一句,姐姐,是來砸場的??
「勞煩二位奶奶出來相迎。」李王妃笑著說,林氏下車一瞬間,虞秋荻和蕭雲靈臉上的尷尬,她看的清清楚楚。其實今天這個場合,不管誰不要求林氏來,結果林氏自己說要來。榮太妃病了,不太想理會她,也就隨她去了。
讓李王妃說,林氏真是腦子有問題。成王府從榮太妃起到一般的婢妾沒一個喜歡她的,還說是大戶家的小姐,連她這個一般秀才家的女兒都不如。
「兩位王妃這邊請。」簫雲靈笑著招呼。
李王妃和林氏下車換車,車駕走了,虞秋荻也先到旁邊廂房裡歇會,今天賓客多,她肯定是歇不成,現也就是抓會空而己。喝了口茶,虞秋荻只覺得胃裡直冒酸水,連著好幾天忙忙碌碌,她覺得頭暈反胃,本以為是累到了,現卻是越來越覺得嚴重。
難道是有了?虞秋荻不自覺得摸向自己小腹,這幾年她與羅慕遠都是各種忙碌,身體疲憊,精神壓力也大,所以從辰姐兒之後就沒懷上。難道這回是有了?心裡想著,虞秋荻臉上也不禁有幾分喜色,三個孩子雖然不少,但誰嫌孩子多呢。
歇了一會,虞秋荻卻不敢多坐,就是覺得有了,也不可能今天去請大夫來診脈,總要把今天的事情撐過去了。再就是林氏突然來了,搞不清楚她想幹嘛,不過自家場上,還是要多留心些。
從廂房出來,虞秋荻直接到後院去,女客們都是擺到後花園。走的時候,虞秋荻又覺得不放心,把管事媳婦叫過來,羅家每回宴客,各個角門都有未留頭的小廝看守,然後就是幾步一個丫頭站隊。席間每個客去哪裡,全部有羅家丫頭帶路。想羅家的地頭上,想接個頭,或者私會情郎之類的絕對不可能。
這樣的嚴防死守下,羅家從來沒有出過任何醜聞,林氏也不像是能鬧出醜聞的。不過安全期間還是多讓盯著好,賀氏是新媳婦,今天又是為她的誥封擺酒,若是鬧出點事來,她臉上只怕過不去。
五個媳婦一起招呼,羅老太太自是不必說,羅大太太和羅二太太也都坐下了。虞秋荻則是帶著妯娌們招呼賓客,撐到宴席完畢,有些女客也要洗臉上廁所,順道補補妝容。林氏也跟著起身要去,虞秋荻想想也跟了上去,客可以去洗臉,主當然也可以。
後花園裡準備了好幾個退處,專供女客中場休息。管事媳婦帶著林氏往前頭走,羅家的後花園右手邊就是羅慕白的住處,旁邊還有一個角門可以通過。林氏走的時候就把腳步放慢了,一直往羅慕白的房舍那邊望。
她也曉得今天過來很不合適,羅慕白娶得美嬌娘,她這個舊過來除了平添晦氣。但她思來想去還是想過來看看,雖然當年她抱怨過羅慕白對她不好,但看看現的成王爺,她突然覺得羅慕白待她還是不錯的。羅慕白娶親之事,讓她一口血卡喉嚨裡,其中也有無奈後悔之意。若是當年她好好羅家,怎麼也好過現成王府被婢妾們嘲笑。
齊太太和林大奶奶都勸過她,凡事想開些,只是看看羅慕白如此高昇,再看看自己的生活,她如何能想的開。
好些時候她都想過,若是沒有出林四爺那件事,她還羅家……
「林王妃……」賀氏的聲音從角門傳出來,她剛才回屋洗臉更衣,沒想到剛過角門就看到林氏這裡站著有些發怔。
林氏聽到賀氏的聲音猛然一怔,卻不敢去看賀氏,只是別開臉,倒不是因為被正主抓到現形怎麼樣。實是賀氏青春年少,其實就是當年她正值美貌頂峰時只怕也不及賀氏。她二嫁成了四品側妃,羅慕白再娶就是高門貴女,進門第二天就得四品誥命。
賀氏卻是一派神情自若的模樣,只是看向林氏,道:「王妃是要去洗臉嗎,那邊太遠了,不如到屋裡來吧。」
旁邊管事聽得眼珠子都掉出來了,卻不敢阻攔,後頭虞秋荻看到賀氏出來,也連忙往其他地方閃了。賀氏雖然生的像白蓮花,但賀子章親自教養出來的女兒,相信不論戰鬥力還是智商都是槓槓的。這種時候嫂子旁邊看到,實尷尬的很,她還是早點閃的好。
林氏也愣了一下,實沒想到賀氏會突然邀請她。正不知道如何回答,賀氏卻是擺出請進來架式來,道:「林王妃這邊請,是嫌房舍簡陋嗎?」
「怎麼會……」林氏不禁說著,雖然覺得不合適,但內心裡卻有極想進去看看。
「請……」賀氏看向林氏再次說著。
林氏臉上好像開起了染房,心中猶豫不定半天,最終道:「多謝……二奶奶……」
賀氏前頭帶路,林氏後頭跟著進去,穿過角門就是後院。只是幾步路而已,林氏卻覺得走起來似乎有千斤重,熟悉的房舍格局,甚至於連院中的草木都是原來那樣。五間正房就眼前,林氏覺得自己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卻硬是忍住了。
丫頭挑起簾子,賀氏和林氏一前一後進來,林氏進門的一瞬間卻是怔住了。屋裡所有的東西都變了,跟她原來的記憶中沒有一丁點的相似之處。前後的反差,讓林氏怔那裡,眼淚似乎都定格了。
「聽屋裡嬤嬤說,這房裡原來的傢俱都換掉了,都是置辦的新的。」賀氏說著,都是紅木傢俱舊都不到哪裡去,只是原本林氏用過的,怕她心裡膈應之外,只怕羅家對林氏也十分膈應。想想也能知道,惹出那樣的大事來,兄弟失和,世子之位的傳承都耽擱了。也虧得成王爺那種二缺,換個真不敢娶她。
林氏聽到賀氏的話才回過神來,只覺得心沉到了湖底,道:「也是,是該換掉了才好。」新進門,又是這樣的貴女,如何會用旁用過的東西。
「往日種種早不可追憶,林王妃現也是四品之尊,安享太平榮華。」賀氏說著,其實要不是她角門口看到林王妃,她根本就不會理她。只是林王妃都要跑到她門上來了,這就不是她不想理就能理的了。
林氏只是感慨,都二嫁為婦了,嫁的還是王爺,肯定不會有其他想法。再者當年林氏與羅慕白的感情也不好,只是對比一下雙方的二婚對象,林氏深深的失落了。
林氏忙道:「只是路過這裡,所以多看了幾眼,二奶奶千萬別多心。」
「王妃說哪裡去了,也是看到林王妃那裡站著,請您過來洗把臉而己。」賀氏說著,那個角門上來往,若是任由林氏那裡發怔。閒話當然不會有,羅慕白都沒家,只是遇上多嘴的,只怕又要咬舌頭。
說話間賀氏就喚來丫頭,林氏淨臉梳妝,卻有幾分失神。以客的身份坐這熟悉又陌生的房子裡,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當年她羅家時那樣的青春美貌,現都快有白頭髮了。賀氏那句話是對的,往日之事早就不可追了,她的生也該從羅家摘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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