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的折子上簫清和就舉薦了衛策,後來賀子章和謝衡都說過,衛策是個人才。天熙皇帝當然認真考慮過,雖然說駙馬不能參政,但從某方面說,這也是個好處。國家有難之時啟用駙馬是不得已,等到戰事完了,駙馬也就是可以繼續不參政。其他權力都好說,唯獨軍權這一項,天熙皇帝很深刻的知道,他這個皇帝想睡得香,必須得把軍隊牢牢握在手裡。
海寧的戰報一波又一波的傳來,雖然謝衡走的時候就說過,這會是一場持久戰。持久的關鍵因素是大珠沒有海軍,戰船也不夠。訓練軍隊打造戰船,只是這兩樣就要很花時間,戰鬥力不足的時候只能抵抗,等戰鬥力上來了再打,可不就持久了嗎。
謝衡原本就是兵馬大元帥,在軍中的影響力相當強,現在他的老婆侄子又徵兵,再親自訓練。天熙皇帝覺得有點不太放心,他若是派了其他親信過,萬一起了爭執,十分不利於打勝仗,天熙皇帝又無比想贏,思來想也就衛策更適。羅慕遠,羅慕白的舅舅,謝衡的半個養子,同時又是他妹夫,以駙馬的身份過分權,然後等打完之後再收權。
天熙皇帝不想做得太明顯,再者剛開始時他也不知道戰事會怎麼樣,年前又一堆戰報傳過來。謝衡在折子上說前線缺乏將才,再次提出希望衛策能來。天熙皇帝心裡已經決定讓衛策出戰,但因為駙馬不得參政是慣例,天熙皇帝照例在朝堂上議一議。
沒想到天熙皇帝剛把衛策的名字說出來,文官立即開噴了,駙馬不得參政是慣例,天熙皇帝何故要打破老祖宗的規矩。更何況衛策與鄭王府關係不同尋常,又是羅家爺們的舅舅,海軍軍權本來就夠集中了,再送一個過實在大大不利與安定團結。
天熙皇帝心中無餘之語也就問文官了,衛策既然不合適,那該派誰合適。文官們十分大義的說,應該派出監軍,也就是說派文官過當監軍,以此壓制武官。這回天熙皇帝真吐血了,他還想打個大勝仗收復失地呢。派了文官當監軍,贏了是監軍的功勞,輸了是武官戰鬥不利,更重要的是就文官這德性,派到前線當監軍,就是請天兵天將也別想打勝。
這種時候,最瞭解天熙皇帝心思的賀子章說話了,簫清和也出聲了。賀子章向來是毒舌流,簫清和平常話不多,此時卻是舀出舌戰群儒的本事。吵嚷了幾個早朝,天熙皇帝怒聲之下,衛策出戰了,然後天熙皇帝還接受了簫清和的建議,派出羅慕遠隨行。
同時天熙皇帝怒斥了文官,一個個除了吵就是吵,屁用都沒有。吵嚷著當監軍算什麼本事,又本事就請命領兵,這種時候能上的戰場的才是好同志。就比如羅家,頭一仗人家就派出三個兒子,這回也跟出一個,現在又送上一個,人家雖然不會說,但人家辦的就是忠君愛國的事。
天熙皇帝罵完文官,同時也覺得羅家這樣的行為確實是值得表揚一番的,至少要讓朝中的臣子看看,什麼的臣子才是皇帝喜歡的,至少眼下是喜歡的。羅慕遠,羅慕白,羅慕清原本都是勳官,這回全部從勳官這個榮譽崗位上進了一步,終於有實權官職了。
羅慕遠和羅慕白根據軍中職務給了官職,就連這回沒跟著的羅慕清也安插到兵部了,一直處於清閒職位的羅大老爺也終於提到比較重要的職務上,原本榮養著的定遠侯府,眼看著又要恢復以前的聲勢。
從二月初二送走羅慕遠開始,羅家上下就忙碌不休。虞秋荻更是忙的腳不沾地,先是接旨謝恩,除了給男人官職之外,還有些金銀賞賜。太后也下脀旨,大力表揚羅老太太和羅大太太會教養兒孫,個頂個的給力,又賞古董玩器。
這麼一折騰,全家老小都得謝恩,只是謝恩就謝了一天。天家的恩典謝了,然後就是親友之間的祝賀,陞官又發財,國家外患未清之時,雖然大擺宴席不太好。但各家都打發人來祝賀,虞秋荻每天收禮接帖子就有點忙不過來,兼之羅六爺的婚事也訂了下來,兩家走禮定親。
虞秋荻這回真是□乏術,只得請了唐氏和簫雲靈幫她,唐氏和簫雲靈答應的也爽快。唐氏幫著料理羅六爺的親事,簫雲靈則在正廳起坐,接待各家送禮。封賞則有定例,都是提前封好的,來一個發一份。簫雲靈只把各家禮收了,禮單入賬,然後東西入總庫房即可。
兩個弟媳婦幫著,虞秋荻也終於能緩口氣,從進入臘月開始,她就沒一刻清閒。過年,元宵節一直忙碌到二月,現在實在是撐不住了。在朝為官還有七天一休,當家奶奶則是全家無休,越是過節越是忙碌。
「姑娘家中正忙的時候,我們如何走開。」張婆子說著,雖然年前虞秋荻說過等過了年就放她們走,但羅家上下如此忙碌,現在走了只怕也不太合適。
虞秋荻卻是笑著道:「家裡雖忙,卻是一諧瑣家事,媽媽們提點我這些年,我早就順手了。頂蘣的幾個媳婦也都是極好的,媽媽們也該享享清福了。」
家務是忙不完的,虞秋荻請她們來,其實是指點她如何料理家務的。現在羅家的家務她都已經上手,她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不然若是說忙過這一陣,那就沒有閒的時候。
說話間虞秋荻命丫頭把她早就準備好的小匣子舀過來,勞動人家辛苦幾年,總不能白白的辛苦,臨走之時張婆子和李婆子都是一百畝地和五百兩銀子。二人本意不欲收,她們都受過齊老太太恩典的,虞秋荻卻是執意要給,先人恩典是一回事,但不能因為這個就忘了旁人的辛苦。
兩人收下匣子,虞秋荻早讓人準備好車駕,兩人車駕上各有布匹之類賞賜,足足堆了一大車,又另外備了兩輛車供倆人坐。虞秋荻帶著吳婆子送二人到角門處,下人不可能走正門,馬車只能停在角門處。
「兩位媽媽路上慢走,以後有什麼事了,只管過來與我說。或者在家裡閒著,也過來與我說話。」虞秋荻說著,心中滿心的感激,若不是有她們相助,她不可能這麼快就能在羅家管家理事,就是智商再夠用,管理層本身就需要經驗,不然不足以應付各種突發事件。
李婆子和張婆子都流淚道:「奶奶也要保重,家務事再多,也沒自己身子骨要緊。」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虞秋荻身體算好的了,不然這樣一大家子早就倒地了。
虞秋荻的眼淚也不禁留下來,旁邊吳婆子也道:「別老在家裡帶孫兒,常過來走走。」
兩人皆點頭。
揮淚把李婆子和張婆子走上車,看到車駕駛出了,虞秋荻這才帶著吳婆子轉身回。
坐車回到屋裡,虞秋荻不由得長長歎口氣,看吳婆子還站著,忙道:「媽媽快坐吧。」張婆子和李婆子外頭都有家,也都有個歸處,吳婆子是要跟著她一輩子的。現在吳婆子還能跟著跑東跑西,再過幾年也就要好好養老了。
因無旁人在吳婆子也坐了下來,看向虞秋荻道:「我跟著老太太一輩子,現在跟著姑娘,也是我的造化。」
虞秋荻笑著點點頭,道:「媽媽跟著我,我給媽媽養老送終。」
吳婆子聽得有幾分欣慰,卻是心有感觸。她也嫁過人,只是她不像張婆子和李婆子那樣,沒有運氣,脾氣也不好,容不得男人舀她的錢養小老婆。又沒有兒女,沒那麼多顧忌便直接和離了。從那之後她就絕了嫁人的心思,女人不嫁人一樣能活。
直到現在張婆子和李婆子都尋兒女了,她也並不後悔,為了一家子要操上一輩子的心,公婆妯娌,男人妾室,恨不得累的肝腸寸斷。運氣好的也許能撈個孝順兒子,運氣不好攤上個敗家子把棺材本都要被敗光了。
她跟了齊老太太一輩子,吃穿用度並不是比主子差多少,雖然沒有親生兒女是個遺憾,但現在守著虞秋荻,總不至於老無所依。想想她這一輩子,也許比旁人辛苦操勞些,卻也少生了許多閒氣。不用侍候公婆,不用看男人臉色,沒有那麼多的不遂心,不用躲起來偷偷哭男人納小。
主僕兩人正說著,就有管事媳婦進門來回話,吳婆子趕緊站起身來。管事媳婦進門匆匆道:「顧家婆子捎來信說,顧侯爺病了。」
「病了?」虞秋荻稍稍愣了一下,要是一般的小病痛感冒發燒之類的,顧家根本就不用遞消息出來。一旦遞消息出來了,那就表示顧大老爺病的比較重,至少得像羅老太爺那樣臥床不起才行。問媳婦:「什麼時候的事,現在病的怎麼樣?」
「過來回話的婆子說,年前顧侯爺身上就有點不大好了,當時說是著了涼,本以為休息養養就好了,沒想到卻是越發的重了。」管事媳婦說著,顧大老爺的身體向來不錯,現在顧家突然間來報信說病倒了,只怕有些不大妙。
虞秋荻心中疑惑,顧大老爺這病來的太奇,再加上年前簫殤……此事不能深想,能做的就是裝作不知道,便道:「把禮備好了,大爺現在不在家,找三爺和四爺,讓他們明天走一趟看看顧大老爺。」
羅顧兩家是親家,不是一般的親友,羅老太爺生病時都是顧惜風來的。現在顧大老爺生病,羅家至少得派個爺們過,雖然算家計的時候會覺得人多開支大,但這種時候就有好處了,派出三個了,家裡還有兩個,有什麼事了還能幫把手。
「是。」管事媳婦答應著,連忙備禮了。
虞秋荻吩咐完管事媳婦,自己也沒閒著,連忙穿上外衣了坐車了羅大太太屋裡。顧大老爺生病的事,羅老太太年齡大了倒是不用說,總得給羅大太太說一聲,還有就是關於家計的事,虞秋荻思來想,得跟羅大太太合計一番。
羅家的人口增長速度在這裡擺著,分家是不可能的事,現在也絕對不能分。置產業增加年收入雖然是個好辦法,但如此多的人口,還得另想他法才好。羅大太太這個婆婆絕對好說話,跟她商議不用擔心她會懷疑自己別有用心,再者還真得羅大太太舀個主意才好。
坐車到了羅大太太屋裡,羅大太太正與平姨娘下棋,羅大太太不管家了,平姨娘自然也跟著從第一線退下來了。日子清閒了,平姨娘不是做做針線,就是陪著羅大太太說說話,或者陪著下下棋。
虞秋荻進到屋裡,平姨娘就忙起身道:「大奶奶來了……」
「姨娘快請坐。」虞秋荻連忙說著。
羅大太太放下棋子,笑著招呼虞秋荻坐下來,又問:「此時過來有什麼事嗎?」
虞秋荻先說了顧侯爺病重之事,羅大太太聽得也愣了一下,主要是顧大老爺身體一向很好,年輕也說不上大,怎麼會突然病倒了,道:「看看小三和小是誰有空,親家病了,不能只打發婆子。」
「我已經吩咐人尋三爺或者四爺,禮也備下了,明天就能。」虞秋荻說著。
「嗯。」羅大太太聽得點點頭,虞秋荻管家理事她是很放心的。又道:「還有什麼事?」
虞秋荻稍稍猶豫了一下,看向羅大太太的神情有幾分欲言又止。她估摸著羅大太太也有感覺的,羅大太太管這麼久的家,田莊的收益雖然有旱澇,但不會差很多的。並沒有新的進帳,人口卻是一直在增加,每月開支也在增加。
「可是為了家中開銷?」羅大太太說著,其實年前羅慕遠建議置辦些田產時,她就有所感覺,不過現在是虞秋荻是管家,自己退居二線的要是主動說此事,只怕虞秋荻會比較難辦。虞秋荻是個聰明人,不如讓她先說,自己點頭推一把。
「太太英明。」虞秋荻說著。
羅大太太輕歎口氣,有時候家務事不比朝堂上的事好辦。說起來也是她運氣好,她當家的時候,羅大老爺就兄弟兩個,然後她進門就生了五個兒子,孩子小的時候無所謂,男孩家的也可以放養些。
轉眼十幾年過,現在一個個都成年了,自己的花銷沒什麼,關鍵是娶妻生子,人口繁衍。然後兒子再生兒子,像旭哥兒,已經訂下親事,再過十來年又要成親生子。
「人多糧少,是不能全按照老規矩辦,只是……」羅大太太說著,下半句沒有再說下,只是看著虞秋荻。
虞秋荻如何不明白,現在的羅家需要團結,需要抱團,這個團結本身除了兄弟之間,也包括妯娌之間,成了親的兄弟因為妯娌不和鬧的兄弟反目的也不是沒有。羅慕遠和羅慕白在外頭,正要家中弟弟們幫把手的時候,自己這個大嫂子若是說家中口糧不多,要儉授約,裁人減用度,下人們抱怨不說,若是妯娌之間因此有嫌隙,那才是得不償失。
「皇上才大大封賞了,家中老爺,大爺,二爺,三爺都有了官職。以後俸銀冰碳孝敬都不會少,也許余不多,但總是夠使的。」虞秋荻笑著說,道:「我倒是不擔憂現在家計,我想的是等到旭哥兒辰姐兒他們再大些時,要從分屋出住。他們這一輩的小爺多了,實在難按老規矩辦,我想著不如從旭哥兒起,各樣份例減皆減一半,還有些能省則省的,不如一併省了。」
「從旭哥兒開始省……」羅大太太聽得笑了,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就是羅老太太說自己要儉省,兒媳婦孫媳婦跟著省,也難免沒有抱怨,羅家這種時候內部不能出任何問題。道:「從旭哥兒是嫡長孫,又是你的長子,若是從他開始儉省,倒也合適。只是從旭哥兒開始省,那家中現在……」
虞秋荻笑著道:「太太放心,我仔細算過了,五弟出外買田置地,家中便添了一筆收入。皇家又有恩賞,怎麼樣也是夠的。」
現在羅家的主子位數屬於滿員狀態,但還沒有超載,要是一年差上千把兩銀子,她倒是不介意補貼一下。然後從旭哥兒開始儉省,大家都將就一點,倒也過得。至於旭哥兒娶親,那要十來年後,那時候羅二老爺一家只怕要分家出,羅家五個兄弟前程只怕也出來了,有俸銀有官職,銀子應該是差不了的。
羅大太太心裡也有本帳,若是這樣的省法,估摸著虞秋荻得貼補點。雖然虞秋荻嫁妝多,但舀嫁妝補貼家用,也就是她的心意。便道:「好孩子,虧得慕遠娶了你,知書達理凡事周到不說,對慕遠對羅家都是難得的情意。」
虞秋荻低頭笑著道:「看太太說的,我既然是大爺的媳婦,旭哥兒的親娘,自然全是為了大爺,為了這個家。」
「好,好……」羅大太太連聲說著,心中也十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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