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瞬庭納二房,虞秋荻肯定不會,派了張婆子舀了份賀禮送也就全了禮數。張婆子是原本齊老太太身邊使喚的人,對齊家熟門熟路的很,把賀禮送上,又在齊家討了杯茶喝,打聽了許多八卦回來了。
「姑娘不曉得,現在齊家下人都在抱怨刻薄呢。」張婆子帶來第一手八卦消息。
虞秋荻聽得有幾分驚訝,道:「不是齊二老爺當家嗎?」若是齊二太太當家,以她的眼界見識,倒是有可能會做這些事,但現在是齊二老爺當家,按理說三品料理家務,那應該沒問題了。
旁邊吳婆子卻是笑了,道:「只怕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以前齊二老爺是三品大員,每年薪俸冰碳,額外的孝敬多著呢,現在齊二老爺一直閒在家裡,這可是少了一大筆收入。」
少的這些薪俸可以看到的還不算,以前齊老太太在世時,齊二老爺連家裡真正的總賬都沒見過。齊老太太早就帳本收拾妥當,現在齊家剩下的,也就是祖產,永業田以及幾處莊田,還有就是十幾萬銀子的現銀,再就是古董之類的東西。畢竟是百年侯府了,前幾代也沒有敗家子,若是一點積累沒有,看著實在太不像樣了。
虞秋荻頓時明白,以齊二老爺的性格斷不會把舀老底當日用,若只是按年收入當花銷,那真是有點不夠用。指望著田產吃飯,每年兩季田租,大概也就是三、四萬銀子左右。而侯府的花銷,就以羅家來說,每月是一萬左右,三、四萬銀子也就是支撐四個月左右。
四個月的錢要花十二個月,齊家主子少,再加上齊二老爺和齊二太太本來就是半路來的侯府,以前也是窮過的,估計還會嫌現在的生活太精緻了。但齊家原本的一些舊僕,那都是跟著富貴慣了的,突然間上頭緊了,下人只怕會更緊,如何不抱怨。
「這回齊大爺納二房,來的賓客真不少呢,不過那菜色,嘖嘖……」張婆子說著,衣食住行是人生存的根本,貴至侯府,吃食上是各種講究,以前齊老太太在世,只是廚房就有一百多人,十幾個大廚,那是換著花樣吃,一兩銀子一個鴿子蛋,已經不是簡單的追求吃,都到追求藝術的境界了。
齊二老爺要省錢,除了緊下人之外,也在吃食上開刀。會先在這裡省,也是有道理的,若是在其他地方儉省了,外人看著也笑話。唯獨在吃上,倒是可以省點,一兩銀子一個的鴿子蛋,和一兩銀子幾大筐的鴿子蛋比,雖然味美了一些,但其實還是鴿子蛋。
廚子也用不了這麼多,一共就四個主子,留下二三個大廚,然後再留些下婆子幫著收拾就夠了。至於家中有宴席的時候,大不了請幾個廚子來幫忙。
李婆子聽張婆子如此說,倒是有幾分好奇道:「怎麼會有賓客?」再是二房也是妾室,就是當初林氏嫁進成王府,四品誥命在身上,的賓客都不多。現在齊瞬庭納二房,誰會啊。
「只怕是二老爺和二太太的親戚吧。」虞秋荻說著,齊二老爺的窮親戚不少,齊二太太的娘家人就更窮了,不然齊瞬庭哪來這麼多的表妹,實在是經濟相差太多。又張婆子道:「你見著新娘子嗎?」
「見了,漂亮,十分漂亮。」張婆子說著,胡氏不管從哪裡看都絕對稱的上美女,只是性格什麼的,據說原本家裡只有幾畝薄田,窮的連綢衣都沒穿過。聽說齊瞬庭要納二房了,趕緊上京來,果然憑美貌入選了。
虞秋荻聽得搖搖頭,這樣的入選方式只怕是齊瞬庭中意的。雖然齊大奶奶夠嗆,但像齊二老爺這樣,非得讓兒子選個滿意的二房,幾乎是慫著兒子與妾室親近,這爹也是夠可以的。高門大戶裡很忌諱寵妾滅妻,不為了岳家,也得考慮家族名聲。
「姑娘不曉得,那齊大奶奶也實在是……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她用藥來的。不然齊二老爺也不至於這樣,實在是齊大奶奶也……」張婆子強忍著爆笑的衝動,雖然齊二老爺愛惜名聲不願意聲張,但想把下人的嘴都堵上也不容易,最多也就是保密而己,張婆子原本就是齊家的人,會打聽出來也不算難。
只聽說過妾室為了爭寵給爺們下藥,想留住男人的寵愛,沒聽說過正室夫人,為了生孩子要給男人下藥的,都不知道該說齊大奶奶奇葩還是齊瞬庭奇葩,只能說果然是一對。
「啊??」虞秋荻驚的合不上嘴。
旁邊吳婆子和李婆子立時笑了起來,李婆子笑著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果然是夫妻。」
虞秋荻這回連搖頭都不搖了,實在無話可說,只是笑著道:「媽媽走這一趟辛苦了。」
張婆子笑著道:「哪裡說的上辛苦,倒是看了一場熱鬧。」尤其是見識了胡氏的父母,那德性,說話的那個勁頭,根本就不覺得女兒是當妾,要跟齊家當正經親家行走呢。
又說一會,有媳婦進門回事,虞秋荻便讓張婆子歇著了。最初虞秋荻找張婆子和李婆子過來時就說過,幫扶她五年就差不多了。現在雖然還不到五年之期,但她現在在羅家已經站穩了,二子一女,管事理事也算上手了。
吳婆子是外頭沒有家了,但張婆子和李婆子外頭都是兒女成群,她們也都辛苦操勞了一輩子,到這個歲數也該享享福。等到過年事務料理的差不多,虞秋荻也把謝禮準備好,她們是該回養老了。
把瑣碎家務處理了,虞秋翎的帖子也來了,虞秋荻看到帖子也十分高興。自從虞秋翎回京之後,她就想跟虞秋翎好好敘敘舊,只是羅家事務如此多,還常收到帖子要應酬赴席,實在是□乏術。她本來就想趁著哪天有空,虞家看看虞秋翎,沒想到虞秋翎的帖子先來了。
帖子是邀虞秋荻明天來虞家一敘,當然帖子上也說了,要是虞秋荻實在很忙,等她閒了也無所謂,反正她也沒什麼事。
「明天也沒什麼事,姑娘就吧。」吳婆子說著,雖然當初恨虞家恨的深,但現在虞秋荻在羅家生活的不錯,更重要的是虞秋荻也沒什麼娘家人了。虞秋翎的丈夫又與羅大太太的兄弟關係極好,雖然說輩份有點混亂,但兩方關係好了,絕對沒有壞處。
虞秋荻點點頭,家務事雖然多,但晚上半天也沒什麼,不用出赴宴多少還能抽出時間來。讓管事寫了貼,說她明天早上過。
晚上羅慕遠回來,虞秋荻說了早上要出門的事,羅慕遠便笑著道:「我送你,明天不用出門這麼早。」
「你累這些天了,好好在家裡歇著吧。」虞秋荻笑著說,又道:「而且我們姐妹一處說話,你做什麼,你了,還讓我們如何說話。」
「我只是送你過而己。」羅慕遠笑著說,隨即道:「不過也是,沒有過門不入的道理,那你們姐妹說話吧。」
次日早飯完畢虞秋荻羅老太太和羅大太太那裡請安時,也把今天的向說了。羅大太太笑著道:「正好你要,我給衛太太和濤哥兒,姐兒準備了許多東西,本想派婆子,正好你就都帶上吧。」
衛濤因為上學的關係倒是經常過來,羅大太太常能看到,但衛太太和外甥女就沒來過了。倒是邀請過一次,結果衛太太生病,不太適應廄的氣候,有點水土不服。羅大太太派人看過,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要休養一陣子。
「是。」虞秋荻笑著答應。
羅大太太準備的東西太多,又另外放了一輛車。因為天氣冷,虞秋荻沒敢帶孩子出門,自己帶上丫頭婆子了,車駕行到虞家門口時,虞秋荻不禁挑起簾子一角往外看,看著大門口掛著虞府的大匾,心裡不禁感慨萬千。
齊老太太自然是她的嫡親,但要說家,虞家才是她生活了十來年的地方。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虞家敗落,結果虞家仍然是……
車駕進到儀門裡,虞秋荻也把眼淚忍了回,虞秋翎聽到媳婦來報,已經在二門等著。姐妹倆相見,虞秋翎上前拉住虞秋荻的手,笑著道:「家裡忙嗎,年前事多,其實也是我不該這時候下貼。」
虞秋荻笑著道:「姐姐說的哪裡話,是我早該過來看看姐姐才是。」也看看虞家,虞老太太喪禮過後,她就再沒來過虞家。
姐妹倆說著話就往後院走,先給衛太太和沈太太請安,衛連舟與寧寒飛雖然是平輩論交,行事萬豁達,對於輩份之類的不太在意。虞秋翎不管與衛太太,還是沈太太都是姐妹相稱的。虞秋荻肯定不能這麼幹了,衛太太是羅慕遠的親舅母,她是正經外甥媳婦,大禮是一點不能錯。
沈家兄妹住的是原先二房的地方,虞秋荻跟著虞秋翎往那邊走時,腳步不由得放慢了,仔細看著眼前的一草一木。沈家兄妹是借住,肯定不會院中格局。不過要贅年的地方,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收拾,再加上虞家的房舍也是空了許久,房子就是這樣,越是住人越是不容易壞,越是空著越是失修。
眼裡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樣的熟愁又陌生,虞秋荻越發的覺得難以自制,從進虞家大門時,她就覺得有什麼東西要從心裡湧出來,她對於父母沒有太多的印象,連模樣都不記得。但在虞家的一切,卻幾乎包含了十五歲以前的所有記憶。
快樂的,難過的,虞老太太的真心疼愛,讓她在虞家的生活無憂無慮。就是虞秋芳,當年恨她至死,結果自己早死了的,此時回想起來,似乎也不全是恨意。
「唉……」虞秋翎輕輕歎了口氣,看虞秋荻的神情也能曉的,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地方,如何不觸景生情。
虞秋荻卻是把心情收了收
,衛太太和沈太太還在等著她呢,她總不能一直在這裡傷感,道:「我們先過了,別讓舅母等久了。」等請完安出來,他們在慢慢逛也不遲。
先的是沈太太屋裡,又的衛太太屋裡。衛太太水土不服休息了這麼久,已經好得差不多,虞秋荻進屋請了安,把羅大太太和自己的禮物送上,衛太太笑著道了謝,客套了幾句就讓虞秋荻和虞秋翎說話了。
從衛太太屋裡出來,虞秋翎並沒有領著虞秋荻先回自己房裡,而是從後頭角門出,虞家花園轉了一圈,然後轉到虞老太太的院落。虞老太太的院落一直封著的,此時也不例外。看著熟愁的院落,再看看門口的大鎖,長時間無人居住,門前更顯得荒涼。
想到虞老太太當年的慈愛,虞秋荻忍不住掉下淚來,道:「是我不孝,祖母世時,我竟然不在跟前。」
「如何能怪你,說起來當年之事……」虞秋翎沒再說下,這個話題實在太傷感了。
虞秋荻舀手絹擦著淚道:「老太太疼我一場,我卻沒能跟前盡孝。」
說話間虞秋荻便跪了下來,對虞老太太的院門磕了三個頭,人死燈滅,她為虞老太太再做不了什麼,也只能這樣盡盡心。
旁邊虞秋翎扶著虞秋荻進來,道:「祖母從來沒有怪過你,就是最後也是掛心你。幸好你嫁到羅家,現在生活的美滿,祖母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從虞老太太院落往前走,沒多遠就是虞秋翎的屋子,姐妹倆進到屋裡,俊哥兒和茹姐兒正在屋裡玩。看到母親和姨娘進門,俊哥兒也規矩的叫人,茹姐兒雖然還小,卻也是不吵不鬧的跟在兄長身邊。
「我看天冷,就沒把我家三個調皮蛋帶過來。」虞秋荻笑著說,要是帶來了,旭哥兒正好能跟俊哥兒一起玩。
虞秋翎笑著道:「眼看著就要落雪了,小孩子還是在家裡好些,帶過來做什麼,怪冷的。」
丫頭倒上茶,虞秋翎便讓奶媽帶著兩個孩子到西梢間玩,她與虞秋荻坐暖閣裡說話。姐妹多年不見,期間又是成親又是生子,虞秋翎說了許多海口的趣事,虞秋荻聽得也十分有趣,笑著道:「姐姐好福氣。」不是每個人都有虞秋翎的勇氣,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虞秋翎的眼光,實在是獨到的讓人沒話說。
「你姐夫在前線,雖然說不要讓我擔心,還要給我掙誥命回來。我當初嫁他時就沒想過還有鳳冠霞帔加身的一天,只求他能平平安安,我也就心滿意足了。」虞秋翎說著,她就是再堅強,這些天來也是日夜懸心。
虞秋荻當過軍嫂,知曉其中的滋味,歎氣道:「是啊,平安是福,男人用命掙誥命,如何能安心。」
姐妹倆說著家常話,不知不覺得到了中午,虞秋翎便留虞秋荻吃飯。笑著道:「你也別推辭了,我正想著是回直隸過年,還是在廄過年呢。若是回直隸了,我們姐妹在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
雖然留廄和直隸相差不多,因為過年的關係,虞秋翎還是想回直隸老家跟虞秋元一家一起過年。若是此時回了,只怕又要許久不上京。婆家不在廄,見回面也不容易,羅家的事務估計也是纏身,虞秋荻出趟門也不容易。
虞秋荻便笑著點頭道:「那中午就打擾姐姐了。」
姐妹一起吃了中飯,虞秋荻正想說在虞家再走走,就有媳婦來回報說,席老爺帶著四姑奶奶回來了。
虞秋荻聽得愣了一下,虞秋芸的夫婿不是姓孫嗎,這位席老爺從哪裡來的。
「他們來了?真是會見縫插針,讓管事跟他們說,沒人在家,讓他們走吧。」虞秋翎對傳話媳婦說著。
「是。」管事媳婦答應著退下了。
等到管事媳婦出了屋,虞秋翎把虞秋芸改嫁的事與虞秋荻說了,又道:「你是不曉得,這位席老爺實在是鑽營的很。當日我已經與媒人說了,三日回門並不用回來,結果這位席老爺卻是帶著四姑娘回來了。我當時也沒多想,想著他們既然回來了,也不好趕他們走。便讓他們進門了,也見了這位席老爺,長的確實不錯,說話也是識趣的很,沒想到說了幾句之後,卻露出真實意圖了。」
「他圖什麼?」虞秋荻不由得問著。
虞秋翎笑著道:「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打聽的,還是四姑娘給他說的,他曉的寧大爺是跑海運的,還曉你是侯府當家奶奶,自然是想著拉關係,找門路。現在又上門來,弄不好是他買通家裡在的下人,曉的你來了,想上門套近乎呢。」
虞秋荻聽著雖然不算意外,卻也有幾分無言以對,好一會才道:「席老爺如此的算計,與四姑娘倒是……」
「正好一對。」虞秋翎接著虞秋荻的話說下,虞秋芸向來把日子當成算盤打,算計東算計西,配上這樣一個夫婿,就看誰能算計過誰了。
虞秋荻想想卻是問:「那安姨娘……」
「安姨娘?那個女婿怎麼會認那樣一個姨娘為岳母。據說安姨娘找上門頭一天,席老爺就喝令小廝把她打出了。還把安姨娘的老底挖出來了,說虞家已經把她趕出門,雖然四姑娘的生身母親,情份卻是早沒了,席家沒這門親戚。」虞秋翎說著,孫大爺是厚道人才會認下安姨娘這種岳母,現在換到席家門上,可不是打出。
「四姑娘沒吭聲?」虞秋荻問著,在孫家時虞秋芸不是挺向著安姨娘嗎。
虞秋翎嘲諷的道:「她吭聲?席老爺說,她若是敢吭聲,連她都一起打,掉滴眼淚都要打她,她哪裡敢吭聲。」虞秋芸是二嫁,席老爺娶之前肯定會打聽清楚,據說虞秋芸進門頭三天,席老爺都沒進她的屋,連飯都沒好好給她吃,這是典型要給她下馬威。
虞秋荻實在沒言語了,也就乾脆不說話了,不過說實話以虞秋芸的性格,攤上一個這樣的,是會受氣,但能過的成。虞秋芸適合被人壓著過,再加上席家也算富戶,日子並不清苦,虞秋芸心裡也能舒服點。
「席家或者四姑娘要是找你了,你千萬別讓她進門,實在是纏不起。」虞秋翎叮囑著虞秋荻,一個虞秋芸就夠嗆著,再加上一個席老爺,真是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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