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傷的很巧,大勝就在眼前,戰事已經全線收縮,她卻在眾目睽睽之下為了救謝潛受傷了。血嘩啦啦往外流的時候,謝潛自己都要嚇死了,抬回大帳救治,羅慕遠三兄弟也收到消息過,當時羅慕遠就覺得有點點不太對勁,但那種情況下肯定不能說。
戰報送回廄,大軍不可能因為羅素一個人的傷而繼續留下,羅素海口養傷,直到分別的時刻羅素才跟羅慕遠和謝潛說實話。她根本就沒受傷,只是不想此時回京,現在回京必然是挨罵的。打仗打了大半年,她也想休息一下,海口扶桑轉轉,玩夠了會自己回京。廄有謝衡在,肯定不會有事。
果然不出羅素所料,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太后召喚她入宮訓話,太監白來一趟,帶回宮中一個為救子傷重的消息。太后聽完也很無語了,從內心深處,女子能為國盡忠到這種程度真的很難得了,就是天熙皇帝也有幾分動容。
但就像文官參羅素的那樣,女子是要承訓與內闈的,這種女子若是表揚了,那以後天下女子有樣學樣,夫不夫,妻不妻,動搖了夫為妻綱的根本,不利與大珠朝的長治久安。
前線有需要的時候,天熙皇帝絕對不會傻到召羅素回來。但現在打完了,也不可能送她一塊「巾幗英雄」的匾,訓斥一番是必然的。哪怕訓完之後再打賞,但也必須讓天下女人們知道,這種行為是不對的,女人就該死在閨房裡。
沒想到羅素竟然為救子重傷,在外地養傷根本就沒有回來。太后和天熙就是再想向女人們說明一下官方態度,也不能硬把羅素從海口傳召過來,只得作罷。太后又派了太監過來,把謝潛安慰了一番。
「再看看回來了嗎?」羅老太太一遍又一遍的派管事出看,除了上朝的羅大老爺外,現在羅家一家老小都在二門站著,捷報一封封傳來,也知道三個孫兒很平安,親眼看到的感覺總是不同的。大軍回京的日子早就發過來了,上朝謝恩後就要歸家了,按理說要回來了。
羅大太太也是心急如焚,卻是笑著對羅老太太道:「老太太莫急,應該快了。」
「唉。」羅老太太歎了口氣,道:「總要看到他們才算是平安。」
虞秋荻懷裡抱著安哥兒,奶媽抱著旭哥兒,從最後一張捷報傳來,確定回朝日期那天起,她晚上就沒有睡好過,日盼夜盼終於到了今天,此時此刻真的要望眼欲穿。旁邊唐氏懷抱著平哥兒,神情跟虞秋荻差不多,也都是一臉焦慮。
兩人彼此相視一眼,妯娌兩個一起懷孕,盼夫歸,大半年時間裡結下深厚的友誼。兩個孩子的名字是羅老太爺起的,唐氏的長子叫羅延平,虞秋荻的次子叫羅延安。
「回來了,回來了……」管事的高聲說著。
羅家的精神立時振奮起來,要不是礙與女眷不好出門二門,羅老太太真想到大門首等著。隨著管事的傳話聲,只聽門口也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羅大老爺,羅慕遠,羅慕白,羅慕清,四人一起下的朝,都是一身官服,尤其是後頭羅家三兄弟,還都是一身戎裝。
黑了,壯了,也顯得滄桑了,要說邊關一趟只是有些辛苦,那這一趟就讓羅慕遠成熟些起來。三兄弟齊刷刷的跪了下來,羅老太太眼淚立時就落了下來,一個個摸過來一遍,哭著道:「好,都好,快點起來吧。」
旁邊羅慕周和羅慕均趕緊上前扶兄長起來,羅慕均向來活躍話多,跟倒豆子似的把家裡發生的大事說了一遍,兩個嫂子都生了兒子,羅慕周定親了,探花郎的侄女。
「你們在家也辛苦了。」羅慕遠笑著說,又拍拍羅慕周的肩膀。
羅大太太把三個兒子看了一遍,抹著眼淚道:「平安回來就好,看看你們媳婦和孩子。」
羅慕遠和羅慕清這才走向虞秋和唐氏,虞秋荻淚如雨下,卻把安哥兒抱給羅慕遠道:「你看看,這是安哥兒……」
羅慕遠看著嬌妻愛子,想想自己不在家中,虞秋荻獨自生了二子,不自覺得抬手攏了一下虞秋荻的頭髮道:「你在家裡辛苦了。」
「平安回來就好。」虞秋荻哭泣說著。
一家子女眷哭哭泣泣,羅老太爺看的也有幾分眼酸,卻是道:「好了,這裡是風口,都進屋裡說話吧,他們兄弟也是一路辛苦,都先回歇著,晚上再接風洗塵。」
羅老太太點點頭,羅大太太正要扶著羅老太太上車,羅老太太卻是問羅慕遠:「王妃好嗎,還有世子,他們都很好吧。」
羅慕遠顯得有些猶豫,卻是道:「世子很好,姑姑……她受了點小傷,此時正在海口休養,最多一兩個月就會回廄。」
羅老太太聽得大驚,連問:「傷哪裡了,傷的怎麼樣?」
「只是傷到腿,怕骨頭錯位不方便移動,才在海口養傷的,祖母就放心吧。」羅慕遠說著,羅素並未受傷的事不能傳出,欺君大罪傷不起。又道:「只是小傷而己,祖母就安心吧。」
羅老太太這才吁了口氣,卻是念叨著道:「她一個姑娘家總是舞刀弄棍的,比養個兒子還要讓我操心。」
羅慕遠又說了幾句,咬死說羅素沒事,羅大太太也跟著勸,終於把羅老太太勸走了。
緊接著羅大老爺和羅大太太也走了,順道把羅慕白也捎走了,羅慕遠和羅慕清都有媳婦,他們自有媳婦料理,羅慕白單身漢,自然是羅大太太料理他。
虞秋荻和羅慕遠夫妻倆一輛車,兩個奶媽抱著兩個哥兒另外坐一輛。直到車上拉住羅慕遠的手,虞秋荻都有一處如在夢中的感覺,上回只是邊關,這回是打戰,心中的焦慮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好了,別怕,我回來了。」羅慕遠輕輕摟住虞秋荻,又是擔心焦慮,又有孕妊在身,只是想想他就覺得虞秋荻辛苦。兩個兒子從懷孕到出世,他都不在身邊,真虧得她撐住了。
「嗯,我很好,老太太和太太待我跟女兒一樣,還有三嬸嬸給我做伴,旭哥兒在屋裡鬧著,還有安哥兒,叫安可是一點都不安靜,鬧騰著呢。」虞秋荻說著,很想給羅慕遠一個笑臉,眼淚仍然往下掉。
夫妻倆坐車到院裡,虞秋荻先吩咐燒火,準備酒菜,又幫著羅慕遠更衣。奶媽把兩個哥兒抱過來,此時旭哥兒已經一歲多,看到羅慕遠卻是認生的很。羅慕遠想抱抱他,旭哥兒卻是轉身抱住奶媽。
「大爺才回來,總是要慢慢來的。」奶媽旁邊笑著。
羅慕遠又看看安哥兒,才一個多月,實在是小得很,就是奶媽讓他抱,他都不敢抱,怕不小心傷到那裡。
虞秋荻伸手把旭哥兒抱過來,指指羅慕遠道:「叫爹……」
旭哥兒只是看著羅慕遠,然後伸手抱住虞秋荻的脖子。
羅慕遠輕輕歎了口氣,卻是在兒子臉上親了一記,道:「以後爹好好在家裡教你。」
食盒抬過來,酒菜擺好,羅慕遠端起杯子道:「我先向敬你一杯,你在家實在太辛苦。」
「哪裡有你辛苦。」虞秋荻說著,卻是細看著羅慕遠的臉,突然伸手撫向羅慕遠的左邊眼角,心疼的道:「這裡受過傷?」傷痕並不大,但傷在這裡,差一點就是眼睛了。
羅慕遠伸手抓住虞秋荻的手,他不想再說這些事惹得虞秋荻害怕擔心,只是笑著道:「沒事的,一點小傷而己。」
「傷在……」
虞秋荻還欲再說,羅慕遠卻是笑著搶著道:「我難得平安回來了,你還是提這些,非得讓我再回憶一遍當時的辛苦。」
虞秋荻這才不問。
夫妻倆痛飲了一回,羅慕遠不提戰場廝殺,倒是說了不少海邊趣事,也把虞秋荻逗笑了。婆子傳話說水好了,羅慕遠連忙過,現在天氣還熱,又在海邊打仗,洗澡是管夠的,但回來這一路上就有些顧不上。
虞秋荻也跟著進淨房侍候,幫著羅慕遠寬衣解帶,又給他澆水搓背。虞秋荻手指輕輕劃過羅慕遠的皮膚,眼睛也直盯著羅慕遠的身體,只看哪裡是否有受傷。
羅慕遠人在浴桶裡坐著,目光卻是直盯著虞秋荻上下打轉,才從戰場上回來,出生入死一回,夫妻久別,不可能一見面就想到床笫之事,但現在洗澡了,他衣服都脫了,嬌妻手指在他撫摸,他沒感覺都不正常了。
「別鬧了,婆子們都在外頭呢。」虞秋荻小聲說著。
羅慕遠卻是纏著她,一邊解虞秋荻的衣裙,一邊笑著道:「我在邊關真的很乖,我向你驗明正身。」
虞秋荻纏不過他,不過夫妻久別,她確實很想念羅慕遠。
「大爺,大奶奶……」
夫妻倆正熱乎著,外頭傳來吳婆子急切的聲音,道:「聖旨到了,請大爺,大奶奶速接旨。」
夫妻倆都是一怔,羅慕遠瞬間有罵娘的衝動,老子為了朝廷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到家見媳婦了,這時候竟然還有事。
虞秋荻卻是連忙掙開他,自己匆忙穿著衣服,又給羅慕遠穿衣服。
從淨房出來,自然不能一身便裝聖旨,進正房更衣,虞秋荻心情十分忐忑,海邊的戰事是贏了,但朝中之事誰輸誰贏還不知道。羅慕遠又問:「還有誰?」
吳婆子道:「老太爺,老太太,老爺,太太,您和大奶奶,還有二爺,三爺,三奶奶。」
羅慕遠聽得放下心來,今早朝上天熙皇帝還表揚了羅家,國家有難之時能夠挺身而出。雖然文官咬著武官的錯處不放,但仗總是打贏了,皇帝就是要責怪,肯定是只罵男人們,不可能把女人一起罵。最有可能的是,男人打仗打得好,女人一起沾光。笑著看向虞秋荻道:「也許這回,我就給你掙了鳳冠霞帔。」
「我只求你平平安安。」虞秋荻說著。
香案擺好,人員到齊,掌宮大太監宣旨,首先再次表揚羅家的挺身而出,接著就是封官,羅慕遠,羅慕白都是正四品上騎都尉,羅慕清是從從四品中騎都尉。另外又給虞秋荻正四品誥命,唐氏從四品誥命。至於羅老太太,羅大太太教子有方,也是大肆表揚一番。再就是打賞的東西,黃金,玩器,還有幾處田莊。
磕頭謝恩,羅大老爺接了旨意,虞秋荻和唐氏接了誥命文書和禮服。羅家眾人起身,羅大太太招呼太監們喫茶,又另封了一千兩給大太監們。
把太監們打發走,羅家上下頓時一片寂靜。就是虞秋荻和唐氏都曉的,不管是正四品上騎都尉,還是從四品中騎都尉,這些都是勳官,只有榮譽證書和俸銀,沒有任何實權。至於女子誥命,以及田莊銀錢,那就更算不得什麼了。
但一出手就是四品,還是男人女人一起封,這樣的封賞不管怎麼說也不能說少。尤其是文官咬了這麼多錯處的情況下,天熙皇帝還如此封賞,此時也只能感念皇帝天恩浩蕩了。
羅老太爺長長歎了口氣,卻讓女眷們各自回房,走的時候羅大太太又叮囑虞秋荻和唐氏,得了誥命明天要進宮謝恩,今天一定要提前準備好。虞秋荻和唐氏答應著,各自上車回。
「不如派個管事鄭王府看看。」羅慕清提議,羅家這樣的封賞,那鄭王府是什麼呢?
羅大老爺揮揮手,羅家跟鄭王府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皇上這樣封賞了羅家,對鄭王府還能怎麼樣。更何況此時鄭王府已經賞無可賞了,親王爵位,手握兵馬大權,再賞就是皇位了。
羅慕遠輕輕歎口氣道:「不如晚上我王府一趟。」
「也好……」羅大老爺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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