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晉江vip
吳婆子領著虞秋元走了,齊老太太微笑地看向賀子章,道:「我真是沒想到,賀侯府會插手管一個幕僚的家務事,真是難得的情誼。」
賀子章端起茶呷了一口清茶,這才笑著道:「相識與早年。」他剛認識虞秋元時,虞秋元還只是一個半大孩子,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教導是個很有趣的過程。
「原來如此。」齊老太太笑著。
賀子章放下茶碗,卻是懷裡拿出一本奏折,直接放到齊老太太面前。齊老太太掀開看看,果然是齊二老爺那份,並不驚訝,只是笑著道:「賀侯爺果然是手眼通天,不過,扣下這一會我不服你,你有本事永遠扣著我才服你呢。」
「齊老太太果然是口角不饒人,明明知道我做不到還故意奚落我。」賀子章笑著說,又道:「我是說不過您的,您也放我一馬。」
「放你一馬?侯爺這話好笑,虞齊兩家的事,與侯爺有什麼關係。」齊老太太笑著說。
「我人都來了,再說無關不無關的話豈不是沒趣。」賀子章笑著說,又道:「齊老太太向來是明白人,所有的事情都能談,我人來了,齊老太太是不是給我一個說話機會呢。」
「談?那我就要問賀侯爺,你想要什麼,又能給我什麼?」齊老太太笑著反問,隨即有幾分感歎地道:「我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婆,已經沒什麼活頭,身邊就是剩下這一點骨血,我所求所想的也全部是為了她。」
「我若是能給她尋門好親事呢?」賀子章接口說著,這是齊老太太最大的心結之處,自己要死了,外孫女沒有依靠。
齊老太太笑了起來,上下打量著賀子章,道:「我知道賀太太病逝的消息,安遠侯府雖然尊榮富貴,不過我老太婆就是再糊塗,也不會讓無依無靠的外孫女去給四個嫡出子女當後母,更何況賀侯爺那樣的精明厲害,我還想荻丫頭多活幾年。」
「呃……」賀子章不自覺得有點卡殼,娶誰他並不是很在意。早知道齊老太太肯定會嫌棄他,他根本就沒想過要提出自己娶虞秋荻為補償不。但齊老太太如此直言的嫌棄他,也讓他的自尊心稍稍受損。
「除此之外,賀侯爺還能怎麼樣,要給荻丫頭說親嗎,先不說你有什麼立場去張羅親事。你能找到的親事不過外乎是權貴大臣,一個孤女嫁過去真的能安享富貴嗎?前朝的事情我是不如賀侯爺知道的多,但後院的事你也沒我清楚。沒有娘家站著支持,就是嫁妝豐厚了,女子嫁過去能有多少機率得到夫婿的喜愛。聰明人是能討到婆婆歡心,丈夫的尊重,但沒有娘家,那日子不過如履薄冰,步步驚心而己。」齊老太太一臉感慨的說著。
盲婚啞嫁,夫妻相見之時就是洞房之日,就是再門當戶對的親事,如何能保證兩個當事人就能彼喜歡。不說其他的,齊瞬庭與虞秋荻的婚事是早早訂下來,兩人以前還見過,齊瞬庭不是照樣不喜歡虞秋荻。這就是人與人緣分的奇妙之處,再厲害的規矩教條,也不可能把人心完全控制住,讓喜歡誰就喜歡誰。
賀子章聽得也有分感歎,他是男人更明白這一點,停了一下才道:「看來老太太是打算把三姑娘外嫁了。不過就是外嫁,沒有娘家支持的姑娘,就一定能過得好嗎?」
齊老太太聽到這話笑了,道:「賀侯爺不會是想說,虞秋元在母妹做下那種事之後,還能跟荻丫頭續兄妹情誼吧。」
「老太太現在對虞家趕盡殺絕,不過是擔心處置了虞秋元的母妹之後,他以後得勢會報復三姑娘。那時候您老人家已經不在了,也就沒有人能保護三姑娘。」賀子章說著,若是虞秋元不跟他混,齊老太太還能放心些,也就是因為虞秋元看著有前途,所以才不能留後患。
齊老太太臉色嚴肅起來,道:「荻丫頭向我求過情,說虞大爺與此事無關,在家時待她很好,也是非常明事理。但他就是再明事理,親娘親妹子,若是真心無芥蒂,只怕就是賀侯爺也不敢用他。」
「那若是我處置了虞大太太和虞二姑娘呢?」賀子章突然說著。
齊老太太稍稍愣了一下,看向賀子章有幾分疑惑,道:「你處置?」
「是,我親自動手,虞家二姑娘我來了結,至於虞大太太……」賀子章說到這裡頓了一下,道:「虞大太太除了女兒之外還有兒子,處置虞秋芳時,請她到場,虞秋元也在,相信她以後會管住自己的嘴。虞家早就寫出休書,讓虞秋元送她回老家去,一輩子不讓她進京。」
齊老太太臉上有幾分猶豫,賀子章這一招讓她有些看不透,本來與他無關的事,他硬是把自己扯進來。不過眼看著女兒去死,兒子在旁邊冷眼旁觀,虞大太太就是不瘋也得傻,如此攻心的做法,倒是解氣的很。也不用擔心虞大太太把此事捅出去,因為他兒子就是兇手之一,至於虞秋元,賀子章會管好他。
「賀侯爺如此……」齊老太太一臉疑惑的欲言又止。
賀子章笑著道:「事情到底這種地步,虞大太太和虞秋芳不可能全部保住,虞秋元也不會天真到這種程度。捨棄妹妹保住母親,這是為人子的選擇,也是我給他的選擇。」
「賀侯爺就有那麼大的把握,虞秋元一定是死心踏地跟著你的?」齊老太太不禁反問,相對於殺母來說,殺妹更容易被原諒,尤其是那樣一個妹妹,虞秋元會親手掐死她都不算意外,不過若是外人動手了,那感覺還是挺微妙的……
「他若不是死心踏地跟我著,那我就讓他死。」賀子章淡淡然說著。
齊老太太有瞬間無語。
賀子章說著,又道:「齊老太太我知道您是什麼都不怕,侯府對你來說也沒有那麼重要。但三姑娘還要繼續活著,何必與我徹底撕破臉,我的脾氣你多少也知道,真要魚死網破,我有的是辦法整死三姑娘。」
齊老太太眉頭皺緊,只是看著賀子章,這樣提議都能說出來,賀子章並不是開玩笑。好一會才道:「其實就是我還活著,也未必是賀侯爺的對手。但若是賀侯爺覺得,你在這裡威脅幾句,此事就完了,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賀子章聽到這話就知道齊老太太退步了,當即笑著道:「齊老太太也未免小看我,我所求的並不多。」
「噢?你求什麼?」齊老太太問著。
賀子章當即把奏折翻開,指到虞秋元那裡道:「我只要這裡加一句話,虞秋元聽從父命送親,然後聽從父命歸來,這就夠了。」虞家其他人本來就沒打算管,虞秋元求的時候也沒求把他們全家撈出來。只要還有參加科舉考試的資格,隨著時間的隨意,朝堂上的風雲變化,誰還能一直記著老賬,更何況是父母所為。
齊老太太看向賀子章道:「就這麼一句話?」
賀子章笑著道:「老太太心裡清楚,換親之事與虞秋元無關,是虞大太太和虞秋芳的主意。想把三姑娘從虞家摘出來,這是人之常情,畢竟三姑娘在虞家並沒有嫡親的兄弟,虞家也沒人會真心為她打算。不過齊老太太何必遷怒過多,虞家爛到底了,虞秋元作為長子肯定跑不了,但是此事他是真無辜,何必趕盡殺絕。至於您所擔心的,虞秋元的母妹由我了結,我作為實際執行者,我來分擔他對齊家的怨恨,以後他就是想報復之類,我也要考慮自家的安危。」
齊老太太低頭沉思,一時間沒說話。
「我一直佩服老太太的手段和謀略,若是生為男子早就封侯拜相。但有話句,我也一直想給老太太說,人前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凡事做絕了,對自己並沒有好處。我多嘴一句,後院裡留子去母是常事,老太太何必連子也一併除去。」賀子章直言說著,又道:「就說眼前的局面,若是齊家有一個庶子,現在承襲了爵位,怎麼都是三姑娘的親舅舅,老太太也不用如此費盡心思為她謀劃。」
齊老太太聽到這裡,臉上神情不禁有幾分動容。
賀子章卻是繼續道:「齊二老爺再想當孝子,他也只是過繼的,要說血緣跟三姑娘更遠。虞秋元只是堂兄不錯,但虞家二房媳婦已經生下兒子,雖然是禮法上的,但也是三姑娘的親侄子,過世齊二太太的孫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太太確定要趕盡殺絕嗎?」
「……」
「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將來如何您說不準,我也說不準。三姑娘就是因事跟虞秋元有些心結,只要虞大太太此時不死,十年後,二十年後,到下一代的孩子長起來了,也許兩人關係仍然不能恢復到最初,但誰能保證孩子輩一定沒有來往。冤家宜解,不宜結啊。」賀子章一臉感慨的說著。
「唉……」齊老太太長歎口氣,看向賀子章道:「賀侯爺好口才。」
賀子章知道齊老太太這是同意了,心裡也鬆了口氣,笑著恭維道:「我比之老太太還是差了些。」
齊老太太聽得只是笑,轉身對身邊的婆子道:「虞大爺呢,還沒回來嗎?」
李婆子低頭道:「已經回來了,但是進院門的時候,卻是吐了一口血,吳姐姐請了大夫過來,正在廂房診脈。」
「**?」賀子章怔住了,覺得很不可思議,**如此凶殘嗎?
齊老太太並不算意外,家中婆子早就審過虞家兩母女,她和虞秋荻得知時也嚇了大跳。那樣一個蠢東西,只是因為嫉妒就能做下那種事,絕對不可能讓她活著。道:「我提醒過他,有些事情不如不知道。」
賀子章心中無語,起身道:「我過去看看。」
齊老太太點頭,讓婆子帶著賀子章過去。
婆子引著賀子章到廂房,大夫剛剛診完脈,虞秋元並不是什麼大病,連著幾天吃不好睡不好,壓力太大,再加上急火攻心就**了。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大夫還特意叮囑了,最近少生氣,多休養,就是仗著年輕,也不能太胡來了。
送走大夫,婆子也出去了,虞秋元只是中間廳裡坐著,垂著頭,身體好像完全變得僵硬了,與其說是活人,不如說更像是具屍體。
賀子章在他旁邊坐下來,問:「怎麼回事?」
虞秋元呆了呆,抬頭看到賀子章,好像才意識到他過來了,好一會才道:「我那妹妹……讓侯爺操心了。」
賀子章看看虞秋元並沒有追問,只是道:「事情我幫你解決了。」
「嗯,多謝侯爺。」虞秋元說著。
賀子章卻是道:「不問怎麼解決的嗎?」
「侯爺說解決了,肯定是解決的很好,我何必非要追問。」虞秋元說著,看到那樣的虞秋芳之後,他已經無話可說。就是賀子章告訴他,虞秋芳得死,虞大太太也得死,他連考科舉的機會都沒有,他都可以十分坦然接受。
「你這是怎麼了?」賀子章側頭打量著虞秋元。
虞秋元卻是長長地吁了口氣,這才抬頭看向賀子章,道:「也沒什麼,只是突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明白了什麼?」賀子章追問。
「許多事情……其實我根本就做不到,修身齊家治平天下,我……我連第一條都做不好,卻在妄想著以後。」虞秋元苦笑著,他上進他努力,讀書巴結權貴,他天真的以為他這樣就可以給自己謀個好前程。直到這件事情出來,他才知道自己錯的多離譜,修身齊家,若是這兩樣都做不好,如何能平天下。
「你還很年輕,許多像這個年齡的富家子弟還只知道青樓買笑。」賀子章說著,拍拍虞秋元的肩道:「走吧,要回京城了。」
「是。」虞秋元低頭說著。
雙方議定,賀子章帶著虞秋元回京,齊家繼續打包準備回京事宜。奏折不可能一直扣下,不過只要齊家先回了京城,齊老太太進了宮跟太后哭訴時說明白,虞秋元雖然是送親的,但是依父命送親,然後從父命回京,並不知父母議定的換親之事,其父叫他回京就是怕他發現了,支開他,這樣說就足夠了。
虞大太太和虞秋芳作為當事人,肯定也要跟著一起回京,等官司判下來之後,然後再上一段時間,風頭沒那麼盛了,再處置這母女。
「丫頭,要走了。」齊老太太說著。
虞秋荻這才回過神來,齊家進京的動靜不小,只是二門處就是各色車駕,僕婦成群。她來青陽並沒有幾天,但卻是她人生最重要的幾天,成親,換親,被劫,羅慕遠,脫險,告官,這一切都好像一場夢。來青陽時想的是美好的前程,現在要走了卻是一片茫然。
回到京城之後面對的又會是什麼,兩家官司,虞將來的親事,還有……羅慕遠。只是想到這個名字,心就揪了起來,齊老太太一直在勸她,相見不如不見。是啊,不如不見……
還有虞老太太,與虞家鬧的如此,如何相見……
「姑娘?」墨晴小聲說著。
虞秋荻閉上眼把眼淚吸了回去,道:「走吧。」
三天路程回到京城,齊家早就往家裡寫了信,留守的管事下人也早把房舍打掃出來,恭迎主人回府。大隊車駕進門,丫頭扶著虞秋荻從車上下來,跟著齊老太太一起往裡走,虞秋荻有瞬間的恍惚,齊老太太說,齊家就是她的娘家了。
娘家,婆家,女子最重要的兩個家,威遠侯府是富麗堂皇,但能靠得住嗎?
虞秋荻並沒有另設住處,只是與齊老太太一起,齊老太太的住處虞秋荻原本是熟悉的,幾年未曾踏足,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
「有我呢,什麼都不用想。」齊老太太摸著虞秋荻的頭說著,在青陽時虞家離她那麼遠,現在到了京城,虞家就在她身邊。
虞秋荻沉默不語,齊老太太與賀子章的協議她知道,對於虞老太太說,放過虞秋元就是放過虞家,那才是她的命根子。但想到以後虞老太太要將要面對的流言蜚語,她心中十分難受,到相見之時,要說什麼,要如何說……
齊二老爺指揮著下人安置行李,只見管事匆匆進來,手裡拿著訃文,道:「老爺,虞家剛送來的訃文,虞老太太昨晚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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