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最新章
怡哥兒滿月酒後,虞秋元就一直在莊子上,倒不是躲清閒,而是在算賬。虞老太太早有兩房分家的意思,她活著自然是她主持分家,若是她不在,那就是虞老爺主持,與其讓虞老爺在她死後亂搞,不如她活著的時候就分好。
虞家的總賬,虞老太太對外說總是說在她自己手裡,其實在好幾年前她就開始陸陸續續的交給了虞秋元。現在虞老太太病著,兩房產業具體如何劃分,自然是虞秋元來做。到時候他把分派的單子交給虞老太太,虞老太太主持分就好。
虞秋元會知道虞大太太折騰著想把四姑娘嫁給張三爺,是春姨娘派了小廝悄悄給他捎了信。前不久賀子章才派了官媒婆過來,當時給官媒說的是兩年後再說,結果轉眼就要把四姑娘另嫁他人。
春姨娘知道虞秋元在賀子章心中的地位,實在不想得罪他,斟酌一番便沒有直接給侯府報信,先給虞秋元說了。最好的就是虞秋元跟賀子章協商好,確定一下賀子章到底要不要四姑娘。
把信看完,虞秋元就覺得自己頭痛起來,虞大太太會想著把四姑娘嫁給自己娘家侄子,想的不過是四姑娘的嫁妝。客觀來說這個主意不錯,要不是因為他與賀子章的關係微妙,前頭有侯府派人說要納四姑娘為妾,剛找了借口托住了,現在有人要娶四姑娘為妻,就是虞老太太知道了也會同意。
庶女就是嫁的差些,但只要是嫁過去為正妻,不是只拿聘禮不給嫁妝,沒人會說虞家什麼。若是與侯府為妾,只怕虞家上下臉上都不好看。
虞秋元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給春姨娘回信,只說四姑娘還是賀子章要的,讓春姨娘全力阻止。春姨娘會知道此事,不過外乎是虞大太太把她叫過去幫忙,希望能過了虞老爺這一關,四姑娘的婚事不管虞大太太想多好,只要虞老爺不同意,那就是白搭。
以虞秋元對賀子章瞭解,賀子章看不上四姑娘,賀子章本來就偏男色。就是他突然想要個美妾了,哪裡尋不到一個美人,不說其他的,就看春姨娘,論姿色也甩了四姑娘幾條大街。看不上卻又要,虞秋元搞不清賀子章想怎麼樣。
賀子章的性格脾氣越來越古怪,也許他是一直這麼古怪。嫡親兄長早逝,與庶兄親近卻被暗算,六歲殘疾,十一歲弒兄,只看這樣的經歷若是能成溫柔美青年那才是基因突變。
只是賀子章現在這樣,虞秋元真覺得壓力越來越大,有時候跟賀子章說話,他都有種被緊緊捏住脖子馬上要窒息的感覺。投名狀交了,賀子章也清楚知道自己是任由他捏圓搓扁的,但這樣對賀子章似乎還是不夠的,他真的快要被逼瘋了。
讓小廝把信遞出去,虞秋元也無心看帳本,讓管事的把馬備好,他需要騎馬發洩一下。縱馬奔馳了大半時辰,虞秋元才覺得自己的心情在慢慢的平靜。把速度放慢,慢慢往莊子上走時,只見虞秋荻帶著丫頭婆子正在莊前的小路上走著。
冬天並沒有完全過去,不過出了正月之後,已經有幾分春意。虞老太太和小陶氏這時候肯定不會出門,虞秋荻病好之後則會出門走走,不然莊上的生活太有些悶。
虞秋元翻身下馬,虞秋荻上前見禮,看看虞秋元的神情,道:「大哥有心事?」
「三妹妹果然知我。」虞秋元輕笑,隨手把馬韁繩扔給小廝,又揮揮手讓跟著的丫頭婆子退後一些,這才道:「剛才接到家中書信,太太想把四姑娘說張家三爺。」
「呃……」虞秋荻稍稍一怔,隨即明白這肯定是衝著四姑娘的嫁妝。想了想卻是突然問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大哥,大哥與賀侯爺交情很好嗎?」
若是正常情況下,虞秋元不會因此而煩惱,該高興才對,四姑娘嫁到張家怎麼也比與人為妾好。虞秋元現在會頭痛,只怕是覺得不好給賀子章交待。
「三妹妹果然聰慧。」虞秋元說著,雖然他與虞秋荻的關係不像與虞秋翎那樣親密無間,但要說聰慧,虞秋荻絕對是個尖,有些事情倒是可以與她商議。道:「我與侯爺相識與早年,誠心相交,彼此十分信任。」
雖然賀子章折騰他,他也很怕賀子章,但很奇怪的,他有種感覺,賀子章在仕途政治上,肯定不會虧待他,只要賀子章能發跡,他以後肯定會沾光。
虞秋荻覺得好像明白了點什麼,但好像又更困惑了,想了想道:「四姑娘還小,婚事並不著急,再者侯府才來提過親,當時說的是兩年後再說,家裡就是想給四姑娘再說親事,總要緩一緩。」
「我也是這個意思。」虞秋元說著,歎氣道:「上回我單獨去見侯爺,便直接說,若是他想要,把四姑娘給他也沒什麼。」偏偏賀子章既不說要,也不說不要,就這樣吊著他。
虞秋荻也無語了,好一會才道:「太太突然說要把四妹妹許給張三爺,挺奇怪的。」不是她小看虞大太太,虞大太太就是想使壞都沒有這個智商。
「十之□是田姨媽或張舅母的主意。」虞秋元接口說著,隨即歎氣道:「在三妹妹跟前說句大不孝的話,大房……我真的是無可奈何。」
虞秋荻低頭不語,不敢接這個話頭,虞秋元用的詞是無可奈何,其實想的說是大房已經沒救了。虞老爺那樣,幸好有個春姨娘把虞老爺拴住了,不然能拖死虞秋元。虞大太太倒是會聽虞秋元的,但偏偏笨的要死,拿自己的銀子嫁妝補貼娘家就算了,還攤上一個攪屎棍妹妹。
兩位長輩已經這樣,若是大陶氏像小陶氏這樣聰明能幹,那大房至少還有點希望。長輩會一天天變老,以後總有個當家主事的,偏偏大陶氏又是那樣的。現在大房還有虞秋翎幫忙周旋,但虞秋翎總要嫁出去,她不可能一直歸宗不嫁。到那時候,虞秋元要讀書考科舉,朝廷上爭天下,家裡還要去處理家務,只怕真得有三頭六臂了。
「不瞞三妹妹,老太太已經讓我清賬,過不了幾天兩房就會分開。」虞秋元說著,又道:「我與你二嫂商議過,分家之後你二嫂還會在莊子上照顧老太太,只怕到時候也要委屈三妹妹。」
「哥哥說的哪裡話,侍奉祖母本來就是孫女的本份,哪裡能用委屈。」虞秋荻笑著說,只怕當初虞老太太執意要來莊子上,也是為了分家做準備。大房二房看著是分屬兩房,男人卻只有一個,財產就是能合理分割,剛分開之初執行的時候還會有很多問題。
有虞秋元壓著,大陶氏是不敢去要二房的錢,但虞大太太和虞老爺就很難說了,不要臉天下無敵,當他們不要臉時,虞秋元也沒辦法。
現在虞老太太來了幾十里外的莊子上,小陶氏作為孫媳婦跟來侍候,分家之後本來該跟著大房居住的虞老太太現在理所當然的跟著二房。虞老太太在這裡坐鎮,不管虞大太太還是虞老爺都不敢把手伸過來。
就是不久之後虞老太太過去了,那時候小陶氏也把二房的財產整理清楚,牢牢地握在手裡。虞大太太和虞老爺再想怎麼樣就不容易了。二房有子嗣了,大伯大娘想問侄媳婦拿錢,沒那麼容易。
「三妹妹如此聰慧,二房又有你二嫂,讓我安心許多,終有個可以靜心的地方。」虞秋元說著,若是以後他真是精力顧不過來,必須要捨棄大房,那至少虞家還有二房。
「瞧哥哥說的,我們都是兄妹,哪裡能分的這麼清楚。」虞秋荻笑著說。
虞秋元也跟著笑了起來,道:「起風了,回去吧。」
十日之後虞秋元把分家清單列好,這只是虞家的財產部分,虞老太太的嫁妝虞秋元並沒有做分派。嫁妝並不在分家之列,屬於當事人私人財產,到時候她自己想怎麼分派都行。先把清單讓虞老太太過目,虞老太太點了頭,虞秋元便親身回家請父母過來。
虞家子嗣單薄,五服之內沒有人,現在家中最大的就是虞老太太,更沒有相近親友長輩之類。但分家事宜,肯定要官府認證後才有效,虞秋元想想便直接拿了帖子,又塞了錢,請了通判過來旁邊見證,然後公證。
虞秋元先到虞大太太房裡,不等他說分家的事,虞大太太就對著他一通報怨,道:「你是哪裡尋的春姨娘,根本就不聽話。前頭賀家來尋妾,若是再不把四姑娘嫁出去,真讓她去當了妾,虞家的臉都要被她丟盡了。」
她把春姨娘叫過來許多次,許她銀子,給她衣服首飾,結果春姨娘看都不看一眼。只說此事事大,她如何敢去左右虞老爺意見,把虞大太太氣得不輕。
虞秋元想到此事就一肚子火氣,直接道:「這是田姨媽的主意還張舅母的主意?一個個都是想錢想瘋了,把四姑娘嫁到張家去,想的不過是她的嫁妝。」
虞大太太被虞秋元點破心事,卻不覺得理虧,道:「當日安姨娘怎麼給我難看的,難道你忘了,若不是怕你們兄妹臉上難看,我真想把她賣出去當妾,讓她跟她娘一樣,一輩子當小婦。賀家派官媒上門說要納她為妾,你還想給她找什麼人家。」
「母親既然知道賀家要納她為妾,你何故這麼急匆匆的給她找人家。」虞秋元對虞大太太的智商也十分無語,道:「我們當時是怎麼跟賀家說的,說四姑娘年齡不到,這才推托掉。然後兩個月不到,虞家就把四姑娘嫁出去了,安遠侯府會如何想。」
「賀家說是要納妾,用年齡為借口本來也就是平常事,現在把四姑娘嫁出去,就是為了臉面,誰家願意家裡有個當妾的姑娘。」虞大太太說著,若是提親說是當妻,不願意用其他理由推了,然後把姑娘另嫁他人是不太好。現在賀家是當妾,悄悄地把姑娘另嫁他人那是為保住自家的臉面,安遠侯府能想什麼,就是其他人家知道了,也不會說虞家過份。
「這些都是姨媽跟母親說的?」虞秋元有幾分自嘲的說著,客觀說,田姨媽的腦筋轉的很快,偏偏沒有好心眼,是怎麼刻薄怎麼來。便道:「我以後會吩咐管事,不讓田姨媽進門,她的月例銀子也不用送了。」
虞大太太聽得一驚,剛想反駁,虞秋元卻是截口道:「我這趟過來是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決定要分家,請母親過去。」
「分家?」虞大太太有點沒反應過來,虞家就虞秋元這麼一個獨苗,還分什麼家?
「大房二房總要分開的。」虞秋元一副不願多講的模樣,他現對虞大太太也是越來越沒耐性了,便道:「我去告知老爺。」
說完抬腳走了,虞大太太想叫都沒叫住。
虞老爺的反應比虞大太太快些,因為他盼著分家盼好久了,分了家他就是大房最大的,到時候大房的財產誰還敢跟他爭。笑著道:「也是該分開了,當初說好的是兼祧兩房,現在二房也有子嗣,分開好些。」
虞秋元更不想跟虞老爺多說,只是道:「官府我已經知會過,若是老爺也沒意見,那便明天起程過去。」
「嗯,明天就去。」虞老爺一臉高興的說著。
虞秋元休息一晚,又跟通判說好,明天一起上路過去。虞老爺和虞大太太自是不必說,這是肯定要在的,大陶氏是長房長息,青雲庵的虞秋翎,在家的虞秋芳都要一起過來。趕了大半天的路,虞秋元先去請通判前頭喝茶,又讓虞家眾人稍作休息。
虞大太太和虞秋芳都沒看過怡哥兒,特意過來犯不著,但現在來到莊子上了,肯定要過去看看。大陶氏也忙著過去,這些日子她一直挖空心思想弄死小陶氏的兒子,只是她連踏入莊子的機會都沒有。現在難得這趟過來了,雖然這麼多人盯著,做不出什麼事來,眼睛裡卻像是要噴出火來,恨不得把怡哥兒直接瞪死。
「像秋元小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虞大太太看著怡哥兒滿心歡喜,雖然從禮法上是侄孫,實際卻是親孫子,長得又那麼像虞秋元,沒看的時候也就無所謂,現在看到了就覺得怎麼看怎麼好。
小陶氏笑著道:「老太太也是如此說。」
虞秋芳雖然不討厭怡哥兒,但對於小孩子她也不感冒,看了一會就覺得無趣。扭頭看到角落裡站著的四姑娘,覺得來了樂子,有幾分打趣地道:「說起來還是四姑娘的本事,沒出過幾趟門就艷名遠播了,讓安遠侯府過來提親。」
賀家來提親的事,屋裡眾人除了四姑娘這個當事人外都知道,又事關虞秋芸最關心的終身大事,乍然聽到虞秋芳如此說也愣了一下。
虞秋元皺眉道:「你哪裡來的那麼多話。」
「我只是說實話,免得以後四姑娘知道了,說我們誤了她的好親事。小婦養的去當小婦,不是理所當然嗎,弄不好她心裡巴不得要去呢。」虞秋芳神情得意的說著,又道:「不過賀家也未免太下本了,一個小婦養的,還說什麼二房的大禮,她哪裡配。」
虞秋芸聽到一半時就覺得手腳冰涼,虞秋芳又說到二房大禮時,她幾乎站不住。虞秋荻在虞老太太屋裡,此時並不在這裡,現在這一屋子虞家人,她不知道該看向誰。明明她們是骨肉兄妹,卻沒有人會向著她,這到底是誰的錯。
最後虞秋元看向她道:「我怕老太太擔心就沒說,安遠侯府是上門說要討四姑娘為妾,虞家已經拒絕,四姑娘不用擔心,等過段時間風頭過去了,我會另外托官媒給你說門親事。」
「前不久張舅母還上門來說親,要把她說給三表哥,難得舅母和善不介意她是小婦養的,又是親上加親,哥哥如何還要托官媒說親?」虞秋芳說著,像虞秋芸這種小婦養的,讓她當正妻就抬舉她。
「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哪裡來的這麼話說,庶妹的婚事豈是你能插嘴的。」虞秋元厲聲斥責虞秋芳,虞老太太就在正房裡,虞秋芳就在這裡大聲說這些,她這是嫌虞老太太死的慢。
虞秋芳被訓的一臉委屈,怡哥兒本來正笑著,此時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虞秋翎也是聽得頭痛,藉機道:「怡哥兒怕是餓了,我們別在這裡擾了二弟妹休息,到前頭屋裡坐吧。」
虞大太太看他們兄妹要吵起來了,虞秋翎搭了台階,便拉著虞秋芳出門。虞秋元怕大陶氏會對怡哥兒做什麼,也趕緊叫上她走了,虞秋翎坐了大半日車,只覺得頭暈,也跟著出門去。
一屋人轉眼都走了,唯獨虞秋芸一臉蒼白的僵直站著,手腳都沒了熱度,虞秋元說會為她尋親事時,她還是有點欣喜。結果虞秋芳馬上就說,張家來提親,虞大太太的娘家,她若是嫁過去,真不知道是何等地獄。
小陶氏看看她,心裡歎口氣,虞家大房嫡系四個人,虞秋芸沒攏住一個,她也需要反省一下。嘴裡卻是勸著道:「沒跟姑娘說安遠侯府的事是怕姑娘擔心,事情已經過去了,大爺也會給姑娘另外尋親事,你就別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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