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君子之道費而隱。道不遠人,遠人非道。」
「素位而行,安分守己。行遠自邇,登高必卑。誠則明,明則誠,至誠可參天地。」
「君子之道,闇然而ri章;小人之道,的然而ri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與人德矣。」
……
晨曦照在呂丘縣一私塾牆壁的窗稜上,私塾裡面傳來朗朗稍顯稚嫩的讀書聲,呂楊手持一支青翠竹製短笛倚在窗稜下,側耳傾聽講學。
呂楊單薄的身板只穿著一件青灰色單衣,單衣洗得發白,顯得乾乾淨淨,腳下穿的是一雙布鞋,和私塾中身穿儒衣的小學子相比,呂楊穿的可謂是寒磣得很了。
呂楊聽得極為認真,好一會兒,讀書聲停止了,私塾先生黃宗羲的聲音傳出來:「我大匡皇朝承平四百餘年,當今聖上勵精圖治,天下榮昌,尤其是修行有成的大儒,光是我東山一地,就超過一百之數,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文治盛世,所以爾等要更加努力,不可荒廢了修行!」
「是,學生知曉,多謝先生教誨!」回答很整齊,聲音還有些稚嫩,私塾裡面全都是身穿白色儒衣的小學子,有的六七歲,大的十二三歲。有的小學子,儒衣上還繡著金邊銀邊,盡顯奢華。
傳授這些孩子學問的儒師名叫黃宗羲,學問不小,是呂丘縣遠近聞名的大儒,目前在呂丘隱修,偶爾會來客串幾堂課,專門啟蒙呂丘一地小學子們的聖道修行。
「嗯……爾等現在年少幼稚,正是接受我聖道啟蒙之時,是以應該勤於讀書,正所謂讀書百遍其義自見,我聖道諸聖有諸般傳世經典,適合你們的就有《蒙經》、《勸學經》和《瓊林經》等等,大家可以擇一誦讀,專研專精,若是資質上佳,只要一年兩載,當可領悟文氣。」
「是,學生知曉了!」小學子們齊聲說道,中氣十足。
「嗯,那好,現在我接著傳授聖道修行之基礎——存神冥思之法……」黃宗羲開始傳道授業,呂楊躲在窗外,心中歡喜,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連續三周躲在私塾外偷聽,這才沒有錯過這存神冥思之法。
存神冥思之法是聖道入門前比較粗淺的修行基礎,主要是通過存神冥思開啟智慧,並且助人凝聚心光,產生「文氣」。
所謂的「文氣」就是讀書人的書卷氣,這氣息並非虛無縹緲,在這一方世界是真實不虛的。
大匡皇朝以聖道修行為正統,修的是聖道,也就是聖人之道。其他修行法皆為旁門左道,天子本身就是聖道大宗師,上至天子,下至六七歲進入私塾的孩童,修行的都是聖人之道。
什麼是聖人之道呢?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是故,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於是乎聖道的第一個道業就是「立心」。
要立心,首先就要凝聚心光,心光是一個讀書人修行聖道的基礎,凝聚了心光,意味著可以正式開始聖道修行了。
「文字傳道,字字皆有申意,明其意,感其心,合其神,生其光,得其意,文氣乃生……」黃宗羲細心傳授一遍,然後讓所有學子們各自選擇自己要研究的文字進行冥思感悟。
呂楊貓著身子,頻頻往私塾內偷瞧,只見小學子們全都襟危正坐,然後在桌前的白紙上寫一個字,而後對著自己所寫的字存神冥想,照見神庭。
大多數的小學子們都寫大、小、重、輕、痛、喜、怒等字進行存神冥思,呂楊偷看了幾眼,思索一會就知道選擇冥思的字大有講究。
首先就是所選的字要容易理解,只要將字的意義參悟透徹,時常存神冥思,即可以「感其心,合其神,生其光,得其意。於是文氣就產生了,這就是聖道立心的第一重境界。
呂楊蹲下來,撿起一截枯樹枝,在地上寫了一個「大」字,存神冥思「大」的含義,好一會,意識漸漸凝聚,神思進入一種靜極生動的奇特狀態,這就是存神冥思,功可照見心光,這是從私塾中學來的法門,玄妙不可言。
「什麼是大?大地廣袤,大海浩瀚,天空無垠,這些都已經很大了嗎?亦或是整個宇宙才算大?不對,不對,這些都是事物而已,不是大的本質!」
呂楊不自覺進入深邃徹的思考之中,感覺奇妙非凡,精神意志彷彿插上了翅膀,竟然在精神的海洋中ziyou地翱翔,ziyou地觀想。
記憶中的一切都開始一一呈現,即便是深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都能夠再度喚醒,智慧和神思復甦,整個人的靈魂似乎獲得了新生和洗禮。
啪……
呂楊沉浸在不經意間領悟到的意境裡,只是一霎那,呂楊的思想進入了深徹的沉思,腦海一片空寂。
冥冥之中,感覺神庭一片幽暗靜謐,深邃不可測,突然之間,一點微弱的豆光在深邃靜謐的神庭中被點亮起來,深邃幽暗的精神世界透出一點十分純粹的光芒,照亮了方寸的精神空間。
「這光是什麼?」呂楊身體微微一震,隨即就無比興奮起來,心想道:「明其意,感其心,合其神,生其光……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心光?」。
這光,是智慧之光,是心靈之光,神妙不可揣度,呂楊以心眼觀看,發現這一點光芒彷彿豆光一樣微弱,沒有來源,似乎是從精神虛空之中憑空誕生,是初始之光,雖然光華微弱,但是十分頑強,並不擔心會熄滅。
凝聚出心光,意味著可以開始修行聖道了啊……
呂楊心中感慨不已,自己雖然出身寒門,但是心向聖道,一旦有時間就會來到私塾「鑿壁偷光」,現在終於領悟了心光,也不枉費這幾年的辛苦「求學」。
觀察了一會神庭中的心光之後,呂楊猛地睜開眼睛,飛快在地上又寫了個「大」字。
「……至大無外謂之大!」
無形的神思意念神奇的附在了字體上,呂楊有些出神,感覺自己寫的這個「大」字成功附上了自己的一縷精氣神,竟然有一種浩大無盡的意念和雋永不息的氣息。
「這就是文氣?果然,凝聚心光,得文字的真意,文氣就會自然而生,同時自然而附……」就在呂楊驚喜的時候,字體上的文氣散去,最終消失了。
「耶?消失了……」呂楊不由失望,頓時知道這個文氣並不能持久,大概只堅持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心想這也太短了吧,和那些大宗師的文氣流傳萬古不滅相比,差距太大了。
「果然需要時常存神冥思!」呂楊呼了口氣,貓起身子再去瞧瞧私塾裡面的情況。
這個時候,三名正在附近察看的學子家奴走了過來,他們立刻發現了正在私塾外偷學的呂楊。
「可惡,又是這個放牛娃在偷聽黃儒師傳道授業,大夥兒上,狠狠揍他,咱們的公子交了大把的錢才能做學問修行,他一個放牛娃憑什麼來偷聽?」家奴們凶神惡煞地跑上來。
「不好!」呂楊微微一驚,連忙拔腿就跑。
「站住……」為首的一個家奴十七八歲,明顯練過武藝,跑得飛快,幾個箭步追上呂楊,腳一勾將呂楊絆倒。
呂楊身體孱弱,哎呦一聲立刻跌倒。
「給我打!」
幾個家奴一擁而上,對著呂楊一頓胖揍。
「可惡,這群不學無術的惡奴下手還真狠!」
呂楊小小的身板哪裡是對手,只好捲曲起來,用手護住自己的頭和要害,不過他心中有的是傲氣和骨氣,自然不會低頭,只是任憑對方打來,他自己咬牙挺住,不吭一聲,不喊一聲,更不會去求饒。
「還不住手!」黃宗羲走到了窗稜邊叫道。
幾個家奴連忙住手,對著黃宗羲恭恭敬敬作揖施禮,然後惡狠狠瞪了呂楊一眼走開了。呂楊硬氣得很,雖然被打一頓,但是不吭一聲,慢慢站起來,只覺得全身疼痛無比。
「你叫什麼?」黃宗羲倒是有些欣賞呂楊的骨氣,感覺這個小傢伙性格堅毅。
「小子呂楊!」
「為什麼在這裡偷聽?」
「自然是聽先生傳道授業!」呂楊沒有絲毫羞愧,挺起胸膛直言無忌。黃宗羲皺皺眉頭,看呂楊這個模樣,心想這少年竟然不覺得偷聽自己傳道授業也是過錯嗎?
「偷聽可不是君子所為,你可知錯?」黃宗羲嚴肅起來,他是做學問的大家,也是做人的大家,正直不阿,禮義忠恕,俱懷在心。
呂楊搖搖頭,一雙純粹漆黑的目光迎上黃宗羲:「錯沒錯小子不知道,不過小子知道一個道理,道不遠人,遠人非道,先生也是治學修行的人,當知這個道理吧?」
呂楊在對方愣神的功夫,轉身離開。黃宗羲搖搖頭,看著呂楊的背影,輕歎一聲:「好個少年,竟然也學去了聖人之言,可惜了,可惜了……」
黃宗羲轉過頭來,看著屋內的學子們,問道:「誰知道剛才那個少年叫什麼,住在哪裡?」一個小學子猶豫一會,終於舉手,哎哎然道:「回先生,我知道,那小子叫做呂楊,就住在那邊的垂楊河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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