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嶷的辦法是以靜制動,不管你王經怎麼折騰,咱就一個字,絕對不說第二次。
王經慎重的神色出現在臉上,眼前的寨牆上蜀兵的表現讓他驚愕不已。
按計劃,此時段谷的後背應該已經出現了咱們疑兵,怎麼此處的蜀兵還能鎮定自若的堅忍呢。
張嶷適時地出現在寨牆上,衝著王經的方向指指戳戳,偶爾還帶著眾將恥笑一番。
大計被識破,王經覺得面門發燒,這時候要是有面鏡子便可以證明,這位將軍的臉色嘛……映日朝霞別樣紅。
幾名副將也掛不住了,策馬來到王經的身側請戰,西蜀如此羞辱咱們,這口氣向淹都嚥不下去。
王大將軍的胸脯起伏不停,心中的忿念沸騰,耳朵裡聽到的已經不是風吹山林的響聲,而是寨牆上那群該死的傢伙揶揄的笑聲。
寨門大開,一人一騎溜躂了出來,看了看王經的方向,直接就奔了過來。段谷的這片平底上演了一幕生活劇,這位站立在空曠的谷口來了一場獨角戲。
王經無奈的一笑,咱們就別藏著掖著了,人家已經算定了咱們在此等待突襲,這不,有個信使堪堪的來了。
信使來到曹軍的埋伏地點,距離大約兩箭之地便刷的展開一封書信,抑揚頓挫的衝著曹軍宣讀。
曹軍的士卒伏在暗處,目瞪口呆的看著主將,西蜀的這個舉動是不是示威不知道,但骨子裡的那種輕視非常明顯。
膀大腰圓的主持人通告結束,一把合起書信高聲呼號:「大漢上將軍張嶷告誡宵小,給你們半個時辰退兵,否則盡滅之,勿怪言之不預。」
說罷,一帶韁繩,大馬馱著他一溜煙兒的回城了。
蔑視,絕對的蔑視,曹軍的將領們紛紛的炸窩,現在已經不是打不打的問題了,而是必須把他張嶷打趴下,不然日後傳了出去,我等的顏面何存。
王經這會兒糊塗了,先前西蜀兵少的判斷出現了遲疑,難道張嶷的虛張聲勢變成了假戲真做,段谷裡真的有兩萬兵馬的存在麼?
一員部將的建議進入了王經的法耳,張嶷是不是故弄玄虛試一下便知道真假,想到這兒王經的心神大定,大不了突襲變成強攻,假如西蜀兵力薄弱,單薄的外寨寨牆,哪能抵擋住大魏的攻擊。
擊鼓,列陣……
曹軍不再掩飾行跡,大模大樣的組織起攻城的陣型。
洛陽。
曹叡一屁股坐在錦榻上,噗通一聲扎扎實實。群臣的面色白的白青的青各自不同,但內心的震撼幾乎一樣。
今天曹叡的日子不怎麼好過,一大早接到郭淮的急報,西蜀大舉進犯大魏邊界,目前正在天水郡範圍內肆虐。
召集來大魏精英,大家一起商量商量該如何應對。
群臣的意見逐漸的統一,郭大都督放棄營救親爹轉而馳援邊關的舉動,朝廷必須下旨表彰,同時增派一彪人馬前往長安,配合范宏搭救郭老爺子,這也說明朝廷對邊關將士的關心與愛護,必定使得邊關將士涕淚縱橫以死效忠,正所謂一舉兩得。
曹叡到這個時候還是很高興的,手下的大臣們也不都是飯桶,這件急事處理的就井井有條。
樂極生悲的事情發生了,從一個人連滾帶爬的竄進朝堂開始。
此人來自於遙遠的揚州,具體的說是來自於遙遠的合肥。
曹叡一屁股坐在錦榻之上就是這個時候發生的,讓他最為擔憂的事情終於隆重登場。
群臣也亂了,高雅的朝堂頓時變成了菜市場。吳蜀兩國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幾乎同時發動了侵略戰爭,不用問了,他們的聯盟還是剛剛的。
之前兩國屯兵交州的訊息,現在看來簡直是一個笑話,估計兩國的兵馬沒怎麼囤積在交州,但代表兵馬的旗子一定是過去了。
「陛下,西蜀犯界自有郭淮大都督應對,現在至關重要的是一舉挫敗東吳的企圖,只要東吳一敗西蜀必定獨木難支。既然陸遜出現在合肥,就說明東吳的重兵已然東移,那麼其荊州的防禦必然會受到影響,陛下可請大將軍曹宇加兵荊襄全力猛攻,臣以為,孫權必定會回兵救援,此乃圍魏救趙之策。」
「陛下,此策不妥。孫權多次加兵合肥,哪一次不是把荊州守禦的固若金湯,難道這一次就會例外?當務之急需急速馳援合肥,搓孫權與合肥城下才是正理。」
「如何馳援?大魏兵馬分散四處,洛陽僅有區區不到五萬,還要增援長安一萬,你告訴我援兵從哪裡派出。」
「……」
曹叡有點傻眼,腦子裡突然想起司馬懿臨行前的預判,一切都如他所料的發生了,不差分毫。
該怎麼處理眼前的危局,曹叡心中幾乎沒有想法,癡呆著表情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朝堂之上,眾臣還在風風火火的辯論著,似乎只要自己辯論贏了,這場大戰就必然勝利似得。
曹爽抿了抿嘴低眉順眼,惹的曹叡一肚子不爽,nnd,這都到啥時候了,你還在那兒玩深沉。
曹爽哪裡是在玩深沉,他只是在琢磨張震的話。按照他的分析,既然西蜀已經出兵祁山,那麼東吳出兵就不遠了。
當時自己還反對,西蜀和東吳在交州打得不可開交,怎麼會配合西蜀攻擊大魏,目前的情況正好相反,變相的成為咱們和東吳聯手收拾西蜀嘛。
張震一笑,緩緩的說了一句,人生如戲,有時候表面的敵人反而是最親密的盟友。
曹爽深沉的站在朝堂之上,想的就是這一句,對陛下的冷視渾然沒有察覺。
曹叡忍不住了,不耐煩的詢問道:「昭伯啊,大家都在討論,你為何一言不發呢,是不是有什麼想法,說來聽聽。」
曹爽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幸虧臨來前自己開玩笑般的問了張震一句,不然還真不好回答陛下的提問。現在陛下催問的急切,死馬當活馬醫的把張震的對策說出交差。
曹爽依舊深沉的一拱手:「陛下,臣有一策,但還沒最後想清楚,因此臣……」
曹叡一擺手:「想到了什麼儘管說出來,大家商討一下也好。」
曹爽再度拱手道:「陛下,臣以為,當前大魏最好莫過於兩守一攻。所謂兩守,即是祁山和荊襄要守,所謂一攻,則是全力攻擊合肥。」
曹爽的話還沒有說完,立刻遭到了許多大臣的反對,蜀國弱小東吳稍強這是宇宙間無比正確的真理,將軍的計策捨易求難,我等看來不屑一顧。
曹叡也是狐疑的問道:「昭伯啊,諸位大臣分析的有道理,這條計策為何捨易求難呢?」
曹爽想了一番張震的說辭,才微微一笑說道:「諸位大人治國之才,但在臨陣對敵上稍顯不足。為將者,當知天時地利,西北已是隆冬季節,兩軍對峙最大的敵人不是對手而是氣候,如果現在是初春時節,臣必定支持全力攻蜀而不是攻吳。」
看了看陛下和群臣的反應,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盯著自己,曹爽心中大爽的接著說道:「其二守荊襄,荊州是東吳的邊防重鎮,守備必然森嚴,而其地水道眾多利於水戰,大魏與江東在荊襄的征戰多以失利告終,就是這個原因。因此,此地大魏只可依托堅城防禦,不可輕言進攻。」
曹叡已然被吸引,忍不住的看口詢問道:「這麼看也只有全力攻略合肥了?」
曹爽深施一禮讚歎道:「陛下聖明。我軍坐擁合肥,則地利在我,江東遠路而來必然導致補給不便,其利也在我,如此是戰是守主動權盡歸大魏所有,此時需要陛下定奪的,僅有如何發兵救援一事而已。」
曹叡龍心大慰,這才是我大魏需要的人才啊。如此危難緊急的事情,人家曹爽一二三四五一分析,脈絡清晰有條不紊,曹昭伯確實不負朕望。
群臣的腦子裡混亂的不輕,這個曹爽最近的表現出人意料,跟原來的那位根本搭不上界,難道這廝有了頓悟,智商的開發已經到了神鬼莫測的境界?
曹叡站起身來,溜躂到曹爽的身邊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著說道:「朕有昭伯,萬事無憂矣。各位愛卿,昭伯的這番應對如何?」
群臣一腦門黑線,陛下啊,你都欣然的萬事無憂了,這個提問讓咱們如何作答。
「臣等拜服……」
「哈哈哈」曹叡今天第一次笑的這麼開心,說起話來也是龍馬精神:「嗯,前幾年朕跟孫權老兒在合肥較量過,看來上次給他的教訓還不夠深刻,朕意已決,御駕親征合肥對陣江東孫權,這一次不把他收拾徹底,誓不回都。」
有大臣小心的提醒道:「陛下,洛陽僅剩馬步軍五萬,陛下要親征如何調兵呢。」
曹叡稍微一愣,nnd,這個環節忘記了,轉眼給曹爽拋去一個媚眼,這個事情昭伯怎麼看。
曹爽也是一愣,之前跟張震可沒提到這個問題,但現在陛下就在眼前眼巴巴的等著,怎麼都得拿出一個意見以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