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昭心有不甘的搖著頭說道:「蜀漢總不會三兩日就知道細節,有些事情早已制定完備,比如毓籐齋一行就非常的關鍵,現在這個時候撤出,真是得不償失啊。」
荀桀急忙說道:「公子如果輕身犯險,萬一一招不慎則有可能滿盤皆輸,再無轉圜的餘地。再說了這些時日都是荀桀招搖在外,由我代蘀公子應該也能矇混過去。」
司馬昭輕輕的搖了搖頭,苦惱的說道:「先生是一聰穎之人,自然也知道此行的重要,如果我現在就脫身而退,實在是——哎。」
荀桀恍然大悟,大都督已經五十五歲了,眼看著就要進入到風燭殘年的階段。而現在司馬家族的世子由誰來繼承,大都督還沒有明言。司馬昭兩兄弟又都是不可多得的大才,雖然表面上兄弟和睦,但牽扯到這件事旁人還真說不清楚。
這次大都督派遣兩兄弟同時到蜀漢行事,還各自配備了一套人馬,很顯然是要通過這件事考量一下兩兄弟的才幹。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確實讓司馬昭騎虎難下,如果沒有收到成效,他自己就先行撤退,恐怕會給大都督留下不好的印象。
皺了皺眉頭,荀桀說道:「公子,明知事不可為還要強行為之,絕對不是大丈夫所為。就算是公子不離開蜀地,也一定要離開成都這個凶險之地,某雖不才,甘願留守此地,繼續實施計劃。」
司馬昭感動的說道:「先生可知道,這麼安排卻是要陷我於不義啊,我怎麼能不顧其他人的安危,而自行趨利避險呢。況且如果發生了不測,先生便深陷險地,不好脫身了。」
荀桀拱手道:「世事難料,凶吉不可測。荀桀本是一碌碌草民,能得到大都督賞識和公子知遇,已屬大幸,只能如諸葛孔明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方能報答大恩。公子請不要再推辭,可在城外別院靜候,看荀桀蘀公子成就大功。」
司馬昭定定的看著荀桀,不停的搖動著緊握的雙手道:「先生大義,海內盡知。大魏可一日無昭,決不能無先生,如果斷定此間事不可行,先生可自行決斷去留,昭自會在城外接應先生歸來。」
荀桀躬身一禮說道:「公子盛讚,荀桀愧不敢當。此處別院龐會並不知曉,就算是他叛國投敵也無妨。」
司馬昭扶起荀桀,定定的說道:「先生要審時度勢,如果事不可為就迅速脫身,還望先生切記,」
荀桀被司馬昭的言辭感動,頻頻的躬身施禮,收拾起心情急速的把撤退計劃想了一遍,說道:「公子,荀桀不能隨時在公子身邊聽用,還請公子多加保重。一旦發生變故,公子可安排數人一路沿江東向,直到東吳,這一路作為疑兵混亂蜀漢視聽;公子則輕車簡從取道漢中經漢水回返上庸,雖然風聞漢中正在由費禕吳脀整軍,但公子只要行動迅捷,想必他們的反應不會那麼快捷。」
司馬昭心中讚歎,這個荀桀短短的一會兒工夫已經計劃好了撤退的策略,確實是個大才。
荀桀接著說道:「一切都是按照最壞的結果推論,公子此行須得盡量隱蔽行蹤,萬萬不可再輕易露面。」
略微沉吟了一下,荀桀開口問道:「公子,隨從之中有一人名叫鄧艾,此人雖然口吃不伶俐,但據我觀察,其才幹高荀桀十倍,還請公子重用之。」
司馬昭一愣,悶悶的說道:「鄧士載是典農都尉出身,屯田農桑的本事應該是不錯的,但不至於讓先生如此盛讚與他吧。」
荀桀微微一笑道:「公子,這個鄧士載確是個大才,雖然年近四十,但因為身份的原因和口吃的毛病,一直沒有什麼才名,因此才沒有得到重用,不過這一次蜀地之行,我可以確信了。」
司馬昭大驚道:「先生請說。」
荀桀說道:「第一,大都督識人用人的能力毋庸置疑,鄧士載深受大都督賞識,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第二,這次前來蜀地的途中,每到一處他都會勘察地形,曾經有一次我看到他在推演軍陣,便隨便問了幾句,他的回答竟然讓我震驚。」
司馬昭愕然道:「還有這事?」
「荀桀可做參軍,鄧士載則是個帥才。行軍佈陣臨機決斷,我遠遠不如。」荀桀高挑著拇指讚歎道:「荀桀推舉此人輔佐公子,再無後顧之憂了。」
司馬昭呆呆的坐著,一言不發。說實話,從內心裡對這個鄧艾還是比較的厭惡,不僅僅是因為他說話結巴,關鍵是這傢伙至始至終都跟大傢伙若即若離的,好像沒有要融入到所有人中來的意思。
荀桀的為人司馬昭很清楚,恃才倨傲這個文人的臭毛病,在他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看到荀桀如此推崇鄧艾,確實讓司馬昭內心一驚,同時對這個鄧艾又充滿了異樣的感覺。
荀桀悄悄的離開房間,不一會兒就帶著一人回來了。
看著鄧艾雖然不高但卻雄壯的身軀,十足一個武夫的形象,上下大量了一番,司馬昭悲催的確信,智慧這兩個字是怎麼都不可能安到這廝的身上的。
荀桀突然笑了笑,打破沉寂說道:「士載,公子有些問題要向你咨詢。」
鄧艾目無表情的衝著司馬昭施了一禮道:「艾艾已經知曉。」
荀桀的表情有點複雜,急忙問道:「願聞其詳。」
在司馬昭和荀桀的注視下,鄧艾結結巴巴的將自己的判斷敘說了一遍。
司馬昭長身而起,呆呆的站立當場。
荀桀則是大驚失色,急赤白臉的問道:「龐會之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鄧艾依舊一副古井不波的神情,說道:「龐子秋為人魯莽,立功心切,院中人員只有他人無影蹤,只怕不是什麼吉兆;公子深夜召見,代表事出緊急;因此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龐子秋誤了公子大事。」
司馬昭點了點頭問道:「你是什麼時候推斷出來的?」
「鄧艾今夜負責巡查,知道子秋在外未歸,等到奉倩先生來找,說公子有急事召見,才恍然大悟。」
荀桀拍了拍鄧艾的肩膀說道:「龐子秋單獨行動被捉,目前不知死活,公子與我正在商量對策,想聽聽你的想法。」
鄧艾一抱拳:「先生已有定計,無需艾多言。」
司馬昭呵呵笑了起來:「士載但說無妨,呵呵。」
鄧艾看了司馬昭一眼,沉聲說道:「公子請移居城外避險,先生在成都實施大計,一舉兩得。」
司馬昭故作生氣的說道:「奉倩是我的臂膀,我隨時都有問題要向他咨詢,我看還是士載留在成都施行計劃,我與奉倩先生在城外靜候佳音。」
鄧艾一揖道:「成都各大家族都知道先生而不知鄧艾,因此先生是實施計劃的最佳人選,其他人無法蘀代。而以先生的才識,只怕如何回轉大魏的計劃也已經制定好了,公子只需要依計而行即可。」
司馬昭和荀桀互視了一眼,同時大笑起來。鄧艾則垂手恭立,面無表情。
司馬昭非常的滿意,鄧艾前邊的判斷與荀桀基本一致,說明他才識敏捷,而對撤退計劃絕口不問,則恰恰說明此人知道進退,如此張弛有度的大才,讓司馬昭頓時欣喜若狂。
荀桀止住了笑聲,說道:「請公子同意荀桀和士載的計劃。」
司馬昭沉聲說道:「就依先生安排。這邊的事情還要盡快的告知大公子,他在廣漢不知道施行的如何。」
荀桀略一思索回答道:「前些日子得知,大公子在廣漢的進展好像不太順利,廣漢李家一門三傑,其中兩人為蜀漢捐軀,尚存的李邈雖然孤傲,也因馬謖之事被諸葛亮遣回,可惜的是大公子與他接觸了幾次,但這個人自恃清高,沒有容人之量,所以事情並不順利。」
司馬昭可惜的頓了下足道:「本來萬事俱備,只可惜龐會節外生枝,如今之計該當如何是好,還請先生教我。」
荀桀道:「發生了這次行刺事件,蜀漢人心惶惶是一定的,如果在這個時候咱們製造一些楊儀和李邈的亂言,應該能夠達到混亂西蜀,渾水摸魚的目的。」
司馬昭大喜道:「原來先生已經有了成數,快快請講。」
荀桀一抿嘴說道:「其實也簡單,根據楊儀和李邈的為人,散步一些言論,在這個時候,想那劉禪和他的大臣們還能怎麼應對,無非是斬殺二字。只要達到了讓蜀漢混亂的目的,犧牲下這兩個人對我大魏來說無妨。」
司馬昭終於露出了笑容,呵呵的說道:「楊儀、李邈都是蜀漢的重臣,也都是代表著各大家族的利益,如果這兩個人被斬殺,確實能夠引起蜀漢的不安,呵呵。諸葛亮啊諸葛亮,父親對你的評價現在看來完全正確,你的用人選材方式確實存在著問題。」
荀桀也展顏一笑道:「大都督曾言,諸葛亮事必躬親,死後必然會帶來權利的巨大空缺,咱們只需要充分的利用這一點,讓蜀漢荊益兩地的士族為了這個空缺全力相爭,引起啥樣的後果都不為奇。」
司馬昭搓著手道:「如是這樣,我此時離開也會信心滿滿,完成了這項任務,也算沒有辜負大都督的一片信任。」
看看左右再無其他事情,荀桀鄧艾急急地告退了出來,留下司馬昭一人在房中長吁短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