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你可真是比不上你的父親啊。」赤色空間之中，那從四面八方同時響起的聲音，震撼著閉著雙眸、**著身體盤腿坐在虛空之中的那個瘦削身影。
這足以粉碎一座百丈巨山的強橫音波，攪動得赤色空間搖搖欲碎，數以百計的空間風暴應聲而起，將少年的身影淹沒其中。
然而，即便是這面空間已經暴亂如斯，閉眸少年卻仍然無動於衷，如同並不在此間一般。
那個粗糲的笑聲終於落下，空間也再次恢復了平靜。
「那個老傢伙的話本尊還是勸你莫要相信，那種層次的螻蟻，是不可能窺得其中分毫的。你妄信之，最後死的也只是你自己。」那個攪動空間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是在與誰對話。
「你怕了？」似乎穿越了亙古的空間與時間，那個從平息的風暴中再次出現的少年，眸子雖然仍然緊閉，一雙刀削一般的嘴唇，卻是緩緩開啟，每一個字，都足以崩塌一座大山。
「嘎嘎，本尊會怕？臭小鬼，就連你的父親，都無法奈何我分毫，更何況，是你這個廢物！」那個聲音再次大笑起來，聲音刺耳得令人全身發麻，然而，聲音中夾雜的慌亂，卻無法逃過少年的雙耳。
雖然被罵作廢物，少年的臉色卻仍如一座古井，波痕未現。同樣，對於那個聲音的辯駁，也沒有絲毫回應的打算。
「哼，臭小子，別不自量力。本尊困了，你愛幹嘛幹嘛去吧。」那聲音久久未見少年回復，顯然是有些氣惱，留下這麼一句話，便退回了無盡之中。
少年聞言卻是嘴角輕輕一揚，扯起了微小至極的弧度，若非細看，並不能察覺出來，只是，在赤紅色光芒的映照之下，這張蒼白的清秀小臉卻是說不出的狡黠。
……
姬野三人走在空曠的縣城內，空氣中唯有車輪碾過地面發出的轱轆聲響。夜幕與死霧籠罩下的東鄱縣城空寂、森冷。沒有風，看不見任何天象，也沒有其他的光源，即便火焰元力的光芒強烈，濃重的霧氣仍然遮擋住了眾人的視線。
姬野將黑布下的龍魂平放在膝蓋上，感受著從它身上發出的愈發強烈的顫抖，還有那唯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興奮的顫鳴之音。
似乎是回想起那日的對話，姬野的嘴角突然勾勒起了一個狡黠的弧度。
那並非是他第一次面對龍魂，不過，那一次，姬野卻是驚訝的發現，老東西轉性了！
比起以往的咄咄逼人，甚至是三番幾次想要強行吞噬姬野的靈魂，那一次，它卻是好言相告——當然，從龍魂那明顯欲言又止的語氣中，姬野知道，後者是有所隱瞞。
但是，既然它答應了幫這次忙，其他的事情，也就暫時擺放在一邊了。
也正是在那次深度昏迷之後，姬野才終於明白了當日老秦所說的，「融魂」是最符合姬野的魂術——因為，他手上持有「龍魂」。
「龍魂」之強大，捕獲甚至轉化靈魂，都輕而易舉，而以它和姬野之間的聯繫，注定了融合靈魂並非難事。
如今，最重要的，是尋找一個足夠強大的靈魂。
「這裡似乎……安靜得有些詭異。」三人已經往城中心方向行走了足足有半個時辰，不僅沒有看到一個怨靈，甚至就連聲音的都沒有。見識過怨靈的聒噪的孫揚，蹙起眉頭說出了自己的疑慮。
「快了。」姬野算了一下時間，卻是回道。
果然，姬野話音剛落，周圍原本死靜的濃霧空氣便迅速湧動起來，風也開始「呼呼」地掃過地面，揚起了堆積了三百多年的塵埃。
風越刮越急，在狂風之中，三人終於聽到了怨靈此起彼伏的淒厲叫聲。
濃霧逐漸散開，隨之出現的卻是那攢動的無數怨靈，只是，從它們那散漫的神情看來，並未對這突然闖入的三個生物發生興趣。
「停，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它們該暴動了。」姬野突然舉起了右手，低著嗓子對身後的兩人說道。
「它們似乎是在進行某種祭祀，所以暫時還沒有發現我們，但是如果我們強行闖入它們中間的話，就會激起它們的反擊。」看到那些原本散漫出現的半透明的亡靈生物，開始有秩序地集結了起來，原本淒厲的叫聲也開始變得低沉，發出如同大地顫動的聲響。
「那怎麼辦？」孫揚縮著眸子看著不遠處那遊蕩的無數怨靈，喉頭也是多了一分乾澀。即便是他眼前能見到的怨靈，都遠比邊雲城傭兵酒棧裡的要多了不知幾倍，更何況，還有那些在視線盡頭，他無從所見的。
「撤掉元力，屏住氣息，只能趁它們在祭祀的時候繞進去了。」
高老頭聞言，原本平靜的老臉上眼角也忍不住直跳。在這數以萬計的亡靈生物中撤去護體的元力，若是被攻擊，即便是他這樣武宗級別的強者，也絕對承受不住。
一兩隻螞蟻並不可怕，但是，蟻多成災。
怨靈身上特有的森寒死氣，一旦滲入人體，後果不堪設想。而高老頭之所以膽敢前來這座死城，所倚仗的，自然是他身上的火屬性元力。
「這些死靈並不能靠近我一米範圍之內，所以，只要你們呆在我的身邊，即便沒有元力護體，也不必擔心。當然，若是這群怨靈暴亂，那就第一時間撐起身上的元力，然後逃出來。」姬野似乎知道身後兩人的擔心。
逃？想要從這數十萬的亡靈大軍中逃走，談何容易！高老頭對於姬野的計劃，並不以為然。不過，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於是，他翻了翻白眼，只是在心中道出了自己的不滿。
孫揚倒是沒有任何意見，即便他比高老頭所要承受的潛在危險更大。他收起身上的元力，然後屏住氣息，推著姬野朝著那從左往右移動的龐大怨靈隊伍緩緩走去。
高老頭收起身上的元力和氣息後，也不敢獨自作留原地，緊緊跟了上去。
兩人收起元力之後，兩人終於感受到曝露在這數十萬亡靈生物聚集的死城是多麼的錯誤。森寒的氣息如同刀片一樣不斷地在他們的身上劃過，若非他們實力強橫，絕不可能仍然毫髮無損。
同時，他們對於傷重的姬野竟然在此環境中依舊安然的模樣，著實是佩服不已。
當然，他們不知道的是，姬野所憑仗的，是手中的龍魂。
所有掃向姬野的陰寒氣息都被龍魂吸收。
三人加入怨靈大軍之後，隨著後者祭祀的軌跡緩慢地朝著右裡方向移動，似乎是要深入到它們最核心的內部。
雖然被前後隔開了一米左右的空間，不過潛心於祭祀的怨靈並沒有在意這三個生靈的加入。但是，高老頭和孫揚，卻還是走得提心吊膽。
當然，姬野此時的心中也並不是風平浪靜。他是在思索：這些數以十萬計的怨靈，為何會集體進行一個祭祀？顯然，這個祭祀，並不普通。
在亡靈生物的世界中，他們雖然有一半的時間都在進行祭祀——因為它們能夠通過這種行為減輕自己的痛苦。畢竟，枉死的生命會被自己自身的怨念所詛咒，這種痛苦並非是生命死亡就能夠抹滅的。
但是，最低級的怨靈是沒有智慧的，它們的「大腦」，就是「怨念」，它們因「怨念」而生，除非是超度——即抹平怨念，否則永遠無法解脫。只是，被它們那為「零」的智慧所局限，它們無法自行超度。所以，它們唯一減輕自身痛苦的方法就是祭祀。
只是，一般情況下，怨靈的祭祀都是小規模的。
在百數的怨靈中，一般都存在一個「統領者」，它們一般都是「怨煞」級別的亡靈，而這些怨靈的祭祀，則只局限在圍繞一個統領者，也就是「怨煞」進行。
當然，若是出現了超過怨煞級別的亡靈「煞主」，也就是「大統領者」，那就能夠指揮百數的怨煞以及後者各自麾下的百數怨靈。
以此類推，若是要指揮這七十多萬的怨靈進行集體的祭祀，那必須是級別超過「大統領者」煞主的亡靈——亡尊！
「亡尊？」身後的兩人聽到姬野的低聲講述，雖然不知這個詞所代表的是什麼意思，但是卻頓時對這個稱謂感到毛骨悚然。
「也就是『亡靈尊者』，顧名思義，它是亡靈中的尊者！」姬野的回答雖然面無表情，但是，他那雙黑色的眸子中，所閃爍的興奮火焰，卻無聲地道出了他此時的心境，「一個亡尊的靈魂力量，至少堪比一個巔峰宗級強者的所有力量！」
試問，一個相當於巔峰境界的宗級強者的靈魂，是何其強大！
且不說這個亡尊級別的死靈能夠調動數以十萬計的死靈，就是經過三百年、十萬多個日夜的吞噬——祭祀主導者能夠從祭祀中得到絕大部分的能量，誰又知道，它如今是否已經突破了力量的桎梏，抵達了新的境界？
而讓姬野也心中生疑的是，即便是亡尊級別的死靈，也擁有足以破開空間的能力，從而去往真正屬於死靈的亡靈世界，但是，這個極有可能已經不只是亡尊級別的死靈，卻又為何眷戀於此，遲遲不肯離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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