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家大院。
姬野盤腿坐在大院的青石地板上,身上的紫色火焰如同赤日般翻騰。
姬家不少人已經聽說了上午關於這個曾經的廢物的事跡,紛紛趕來圍觀。
此時已是太陽近山的時候,秋晚的天氣猶顯涼意。但是,在熾熱的紫色火光之中,姬家大院裡卻如同升起了一堆旺盛的篝火,絲毫不見涼意。
「那是與靜兒大人一樣擁有屬性特質的元力吧?只是這火焰竟然是紫色的,真詭異。」遠遠的圍觀者之一,一個看起來與姬野年齡相仿的少年,對著旁邊的人道。
「噓,小聲點。」旁邊一個年齡較大的少年顯然比較清楚輕重,制止道。
「怕什麼,他不過就二境武師的實力,我好歹已經進入了三境,他未必是我對手。」第一個少年傲慢地道。在他看來,廢物就永遠是廢物,就算有一天僥倖脫離了廢物之階,也不比不上他們這些天才的一根腳趾頭。
「姬野,你這是什麼意思。」服用了恢復丹藥的姬靜,此時雖遠未重返巔峰狀態,不過,氣色卻是好轉了很多。她在院中與姬野相隔不遠地站著,喝問道。只不過,語氣中少了以往的淡漠,而濃了幾分不滿。
姬野繼續閉著雙眸,一副沉浸在修煉之中的模樣。
姬文靜靜地站在姬靜右後側,不住打量著姬野,臉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在場的姬家後輩中,或許別人不清楚——甚至包括姬靜,但是,姬文卻對姬野與家主的恩怨清清楚楚。只是,饒是他也沒想到,姬野的父親,竟然是一個絕頂天才。同時,他也不得不讚歎,姬家上下的保密功夫做得如此到位,一個曾經閃耀整個家族的巨星,不過經過了十幾年時間,竟然能夠消失得乾乾淨淨,如同不曾存在一般。
看來,這姬家家主也並非人人眼裡所見的那麼光明磊落啊。姬文心中暗歎。
「哼,姬野,你不要太過分!」見到自己竟然被無視,姬靜不禁惱羞成怒。
「靜兒,退下。」這個時侯,姬家大長老姬乾的聲音,終於在院子上響起。
「見過大長老!」圍觀眾人連忙朝著姬乾揖了一個大禮。
姬靜咬著朱唇,顯然是氣憤不過,不過不敢忤逆姬乾的意思,退到了一邊。
「好了,沒事了,你們該幹嘛幹嘛去,不要再看了。」姬乾朝著圍觀的姬家後輩們揚了揚手,遣散了他們。
一聽大長老發話,眾人哪還敢停留,立刻做鳥獸一般散去。唯有姬靜這個宗家大小姐仍站在原地不動,當然,還有她身後的姬文。
「唉,姬野,你這又是何必。」饒是以姬乾的厚臉皮,面對著這個曾被自己間接害死了一次的姬家子孫,也有些愧疚,他表情複雜地看著坐在地上閉著雙眸一動不動地姬野,歎道。
「你的父親,姬風,確是個不世出的天才。作為我族祖上唯一一位皇級強者的嫡系血脈,他沒有辜負家族的厚望。」姬乾低著蒼老的嗓音,如悲如淒地道。
只是,這一句話剛出口,反應最大,卻是姬靜和姬文。兩人聞言,面面相覷,顯然,他倆如何也沒想到,姬野竟然是家族祖上那位超級強者的嫡系血脈!
如此看來,那個突然間冒出來的姬風,天才之名,不知是說說而已。
不過,讓他們同時生疑的是,為何,姬野生下來時,是個廢物。
雖然不知道姬野此時心中如何作想,姬乾從他微微蹙眉的神情來看,知道前者是在傾聽。
「你父親的死,不能怪家主,也怪不得姬家。因為那條路,是他自己選的。」姬乾動之以情,繼續款款訴來,「那是二十年前,當年年僅二十五歲的他,便步入了宗級強者之列,而後,他離開姬家,四處歷練。五年後,他帶著你已經身懷六甲的母親回來,但是,他們前腳剛踏入姬家的門,他的仇敵便尋上了門來。」
「為了保全你們母子,姬風決定獨自迎戰。因而,在你母親誕下你的當晚,你的父親便悄悄離開了你們。可是,對方實在太強大了,你的父親最後死在了他們手中。你母親在得知此噩耗之後,便抱著你去尋,可惜……」
「後來,當時剛剛成為新家主的姬元,第一時間命我們去尋找你們母子,找到你們時,你母親已經身亡,留下了襁褓中奄奄一息的你。或許正是因為當時的遭遇,你的身子才會一直如此的差。你在廣場上殺的那個人,就是當時追殺你父親的眾多強者之一。顯然,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不讓你知道,他便嫁禍給了家主。姬野,你作為姬家的子孫,切不能被那等小人蒙蔽,做出損害家族利益的事情來。」
說到深處,姬乾一雙老眼,竟然通紅起來。
「唉。」姬乾再次歎了口氣,道出了最後一句令無數人感動話,「那個人所屬的大勢力,便是我們舉姬家全力去對抗,也不過是螳臂當車。不過,雖然你得罪了他們,這一次,我們不會再袖手旁觀,即便是玉石俱焚,也不會讓你一人與之對抗。」
似乎是聽出姬乾已經把話說完,姬野身上的紫焰元力終於散去。此時夜幕已經降臨,因為火光突然消失,整個院子都暗了下來。不過,那雙剛剛睜開的黑色眸子,卻憑空閃過一抹明亮。
姬野並不看眾人,而是起身,與面前的三人擦身而過,不多時便消失在院子盡頭的黑暗之中。
黑暗裡,姬靜兩人顯然無法看清姬乾臉上此刻的神情。
姬野離開院子後,越過正廳所在的姬家主建築,朝著姬家的後山走去。
姬家後山是下葬姬家歷代先人之地,姬野的父親,姬風的墓塚,便在那裡。
姬野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來到自己父母的墓前了。年紀尚小的時候,姬野受了委屈,都會來此哭訴,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漸漸學會了隱忍的他,早已知道,如此哭訴,不過是徒添奢望罷了。從來,都不會有人垂憐。
而且,逐漸的,姬野小小的心裡,扭結出了一個怨恨的繭!
那是對父母丟棄自己的怨恨。
姬野再次跪在姬風父母的墓前,一把紫火,便將叢生了十多年的雜草亂枝化作灰燼。
東唐人忌諱死後入土,因為會化作塵埃,那是不詳的徵兆。因而,死後都是以石棺封存,並以石基為階,隔住地氣。
一把紫火過後,原本埋沒在雜草中的石棺顯露了出來,不過,因為地處陰涼之地,石棺上爬滿了被火燒枯的苔蘚。
掌風一送,重達數百斤的石棺棺蓋便呼呼翻出,在半空中翻了幾圈後砸在了不遠處的草叢中。
石棺中,並無姬風夫妻的屍骨存在過的痕跡!
這只是一個衣冠塚。
紫火從那已經腐朽的衣冠上再次燃燒起來。火光之中的姬野卻看不出任何神情。
不過,就在紫火行將燃燒到盡頭的時候,姬辰眸子卻是一縮,旋即,他伸手一探,將一卷差點被紫火焚近的枯紙抄在了手上。紫火旋即熄滅。
「野兒,在為父寫下這封書信時,你尚在娘胎之中。不過,當你打開以為葬有你父親的石棺時,你的父親我,或許早已逝去。如果可以,請原諒父親的自私,拋下你和你的母親。因為,你要相信,我愛你們,甚過我的生命。為父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生得平凡,希望你和你的母親平淡但是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不要再踏上我這條不歸之路。
天才之名,只會為人帶來枷鎖,你能力越大,越無力掙脫。如果有一天,命運將你綁上那架永無休止的戰車……」
姬野正欲繼續往下讀去,卻發現,餘下的文字,早已消失在紫火之中。姬野舉手一揚,將殘餘的文字也化為灰燼。
「如果有一天,命運將我綁上那架永無休止的戰車,我不會像你一樣妥協,因為我沒有愛人,沒有牽掛,你的愛人,我的母親,早已追隨你去。如今,我只是獨行於世。請恕我不能滿足你的遺願。」看著石棺中的火焰終於熄滅,姬野喃喃自語,兩行清淚,滴落在了石棺邊沿,尚未濺起水花,便被熱浪灼干。
說完,姬野便對著石棺,自己父親的衣冠塚,跪了下去。
被架空的石棺底下已被燃隳一層地皮的灰燼之中,黑暗裡竟然閃過一抹隱晦的輝光。
雖然稍縱即逝,卻未能逃過姬野的雙眼。
姬野旋即伸手去探。
「嘶!」手指不知是被什麼銳利的東西劃破,姬野頓感一陣鑽心的疼痛。
但是,按道理來說,以姬野如今的身體條件,區區劃傷,未必有多少痛感。
「嗡!」還以為是幻覺,姬野竟然聽到了一陣顫鳴之音。不過,石棺底下,剛才劃傷姬野手指的地方,在顫音剛起之時,便閃過了一抹刺目的血色光輝。
姬野從發愣中回過身來,旋即推開石棺,伸手埋入土裡一抄,從夾雜著灰燼的泥土之中抄出了一把沉重的九尺長槍!
渾身暗色的光輝在流動片刻後便回歸沉靜,但是顫鳴之音仍不絕於耳。
龍魂!
質樸的槍身之上,兩個依稀可辨的草楷文字,透露出了這桿長槍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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