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激怒他嗎？」孫雲低聲碰了下伊蕾亞娜。
黑風王聲音變冷：「你以為我像人類一樣喜歡殘殺同類還把他們吃下去嗎？」
伊蕾亞娜彷彿沒聽到他們說話，「熊掌是道美食，肥嫩的，厚厚的，屬珍稀的菜餚，人類中有地位的人也不是常能吃到。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帶你去嘗嘗。」
黑風王的拳頭在握緊，孫雲也慢慢向伊蕾亞娜靠近，以防黑風王暴起傷人。
伊蕾亞娜繼續道：「我認識個廚子，他能把蔬菜做出和熊掌一模一樣的味道，怎麼樣？想嘗嘗嗎？」
「真的嗎？」黑風王眼中的凶光消失了，露出疑惑的神色。
「是的，這對你是個好機會，而且我還認識不少美食家，可以介紹他們給你做朋友，你能品嚐到世界各地甚至是外星上不同味道的美食，而且，全部由我請客。」
「這倒無所謂……」
讓孫雲驚訝無比，黑風王居然在動搖。
「作為一個有神力的人，你應該知道怎麼和我進行心靈感應，我等你的消息。」伊蕾亞娜說完向孫雲睜睜眼，「咱們走吧。」
孫雲有點莫名其妙，但伊蕾亞娜不由分說拉著他便傳送走了。
「你在幹什麼？」孫雲完全不理解，「就這樣了嗎？」
「他會來的。」伊蕾亞娜信心滿滿。「他很重視口舌之欲。」
「你覺得他會為了一時口福放棄幾千年的立場？」
「所以說你不是個好說客。」伊蕾亞娜笑道：「勸服他人時要投其所好，而不要試圖去說服他。你以為他真的想呆在那嗎？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頭來是躲不過這場災難的嗎？他只是缺少一個合適的借口。所以我給了他這個借口，用中國人的話說，如果一定要死，為什麼不做個飽死鬼呢？」
「但他有這麼貪吃？」
「在《西遊記》中他的貪吃是數一數二的。你忘了嗎，當初他和孫悟空戰鬥，打著打著半途都要去吃頓飯再說。他的黑風逃遁術不是圖別的，而是為了不讓別的事妨礙他用膳。」
這麼一說孫雲倒是記起來了，「好像是啊。」
「他不想讓自己覺得自己輸過你，是被你說服最後才出山的。你偏偏那麼傻，一個勁要用大道理去說服他，他心裡就算認可你。嘴頭上也不會認輸的。你最大問題就是老把別人的心態想得和你一樣。如果你一開始放鬆一點，談談美食，談談世界上他沒享受過的，談談和你在一起的好處。而不是苦大仇深去談責任感與義務，他也許已經出來了。」
孫雲不禁也笑了，「這麼一說我開始明白了，也許他真的會來。」
「會的，放心吧。」伊蕾亞娜剛說完。眼神忽然呆滯了一下，好像聽到什麼聲音，孫雲問：「怎麼啦？」
她摀住耳朵，「我哥哥剛和我心靈通話。說法瑞與他聯繫，問我能不能找到你。」
「法瑞？他從觀音手上逃出來了嗎？」
「不是。是觀音放了他。」
孫雲面色一緊，「他在哪？」
「三藩市馬林縣唐人街。」
孫雲想了想道：「告訴他我要和法瑞見面。」
伊蕾亞娜與紅坦克心靈對話後道：「他說只單獨見你一個人。」
「你先回去。我們再聯繫。」
「你確定嗎？他想殺你呢。」
「暫時不會。」孫雲肯定地道。
伊蕾亞娜握握他的手：「千萬小心。」
幾分鐘後，三藩市唐人街的一座偏僻的咖啡館旁，孫雲悄無聲息地從空中落下，四周警惕地看了看，推門進去，在角落一張椅子上，他看到面容憔悴的法瑞正在喝咖啡，端杯的手不停在顫抖著。
「你沒事吧？」孫雲在他對面坐下。
「她對我用了刑。」法瑞放下杯子：「但我還受得了。我沒想到你會來，你不怕我有埋伏嗎？」
「有的話你不會在這種狀態下同我對話。」孫雲望著他飄忽不定的眼神：「出了很糟糕的事情嗎？」
法瑞沉默了一陣，忽然深深地歎了一聲，「孫雲，你瞭解我多少？」
「只知道你是特工之王，現在是美國政府與復仇者聯盟之間的中間人，用出色的行政手段對聯盟進行管理，雖然你並不凌駕於復仇者個體之上，但是他們名義上的指揮官。」
法瑞笑了笑：「重點就在『名義』這兩個字上，我也曾經對抗政府，做過通緝犯，與一些復仇者之間有過節，也就是說我並不是個奉公守法的人。我的作風並不嚴謹，更多的時候我是憑感覺，即使執行公務我也常常會用到非法手段。」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抱歉。」他面露愧色：「其實格殺令完全是我一時衝動下發佈的，雖然我明知你本質上並不是罪犯，美國隊長向我轉述了你在受圍攻時的表現，讓我明白我的作法讓整個組織因我而蒙羞。自從我知道真相後我覺得事情無可挽回……不，嚴格地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件事，如果讓你繼續在這事件中存在只會越來越麻煩，所以……」
孫云：「所以想快刀斬亂麻？」
法瑞深深地低了下頭：「是我自私，我以為我是個不會嫉妒的人，但潛意識裡我還是嫉妒了，我覺得你的出現影響了西方英雄的地位，而我們又沒有應付這種事情的經驗，我從前一度想依靠你解決問題，等發現問題越來越複雜我又認為是你影響了我的判斷力。嚴格意義上講，與其說殺你是為了快刀斬亂麻，不如說是我想把你這個最有可能解決問題的人消滅了。從而讓我們自己重拾信心，再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
孫雲笑道，「不失為一種簡單明瞭的方法。」
「我剛才把這些自私的想法同美國隊長坦白了，他很生氣。罵我像個情緒化的孩子，他以聯盟精神領袖的名義解除了這道命令，他本想親自向你道歉，但不好意思見你。」
孫雲不解，「你找我就是為了道歉？」
法瑞點點頭，「是的，我決定告訴你真相，雖然她警告我不要說。但我不想再迷茫下去。我做我認為對的事，剩下的由上帝去安排吧。」
孫雲注視著他，「你很頹廢，受了什麼打擊嗎？」
他搖頭。「只是她做了一件讓我不太好理解的事情。」
「什麼？」
「她給我綁了一條紅線，說要讓我和你綁在一起，讓我成為你助手。」
「你？成為我的助手？」孫雲不解。
法瑞長長吸口氣：「讓我從頭說起吧，靳博士已經解開了所有密碼，孫雲。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
「我是孫悟空的神魂繼承者。」
「你確認你體內的神魂真的是孫悟空？」
孫雲皺起眉頭，「我的確質疑過，但我目前還沒有動搖。」
「你體內神魂是金蟬子的一部份，他一直在把你向錯誤的方向引導。」
孫雲並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聽到某些言論後我也這麼懷疑過，但沒有證據。」
「的確沒證據。但我可以證據另外一件事。」法瑞掏出一面奇特鏡子，鏡光如電。邊緣隱起無窮龍鳳之形，「這是靳博士在研究過程指揮處在中國的研究小組在你誕生的地方，也就是泰山北麓附近發掘到的一樣法寶，你應該認識吧？」
孫雲瞳孔放大，「這是……照妖鏡？」
「是的，他原屬於神話的托塔天王，《西遊記密碼》中記載了它是沒被金蟬子毀去的法寶之一，這本該是你第九層，也就是最後才去完成的隱藏任務之一，就是找到它。找到它的目的就是讓你看清楚你到底是誰？」
孫雲接過照妖鏡，一種不祥的預感浮現在心頭，他幾乎不敢看鏡中的自己，在法瑞鼓勵的眼神下，他終於對準了自己。
鏡子中他看到了自己，突然光華一放，孫雲看到一個影相慢慢浮現，看清楚後他鏡子掉落在桌上，露出無比驚愕的神情。
「看清楚了嗎？」法瑞問道。
孫雲咬咬牙，再次拿起鏡子，他看清楚了。
鏡中是一隻猴子，一隻表情很迷茫，很錯愕的猴子，彷彿看到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
孫雲放下鏡子，最後第三次望去，是的，依然是隻猴子。
晴天霹靂！看到這一幕，所有的真相潮水般在孫雲腦海中湧入，他明白了，他一切都明白了，他抱住腦袋，手指幾乎從頭皮中挖進去。
「你不需要孫悟空的神魂，因為你本來就是孫悟空，他根本沒有死，他一直存在這個世上，你作孫雲的身世根本是場謊言，阮次山只是觀音手下的一顆棋子，觀音和金蟬子作為合作者一直在欺瞞你，她以往對你說的任何話都有虛假成份，她不但欺騙你，也欺騙了六耳。」
卡嚓一聲，照妖鏡在孫雲手中捏得粉碎。
「當年西行之後，你回到了花果山，過著自由自地的日子，同時修煉如來的無字真經，進步一日千里，那時的你無心再參與任何天界的政治鬥爭，而道派與佛派的競爭愈演愈烈，因為遊戲中所有神都已經就位了，遊戲最後的**來臨了。金蟬子並不是最強的，但他是第一個意識到這是場遊戲的神，他回東土並沒有安心傳經，而是作為中間聯絡了道派與佛派，對你發動了第二次剿殺，理由是——你太強大了！」
「是我嗎？」如電光火石，一些記憶的片段在孫雲離中亮起，他看到自己在滿天神佛中孤軍作戰，金箍棒揚起時，敵人如麥浪一般飄飛，靈宵殿被自己打得粉碎，玉帝被他踏在腳下，各路神仙在金箍棒的威力下無一倖存；如來在呻吟，無數羅漢菩薩被自己的萬千分身打成肉醬……
「是我！一切都是我！」孫雲感覺頭像裂開了一樣劇痛著。
「金蟬子不但不是強者。相反他是最無能的。但從頭腦的角度，他又是最強的，他利用了你製造恐慌，他聲稱你要發起第二次大鬧天宮。引來滿天神佛與你戰鬥，你知道不對頭，但觀音念起了緊箍咒，劇痛下的你失去理智，開始了這場屠殺。」
「我才是殺死所有神佛的兇手！」孫雲拳頭捏得出血。
「你擊敗了一切對手，但仍沒意識到這是場遊戲。在這個過程中，金蟬子一直充當最佳演員，他一面向滿天神佛訴說你的危險。在你這邊，他又充當你唯一支持者的角色，說是要對你西天路上一路保護感恩相助，其實只是等最後坐收漁利。」法瑞長歎一聲：「最後你筋疲力盡時。金蟬子終於達到他可怕的目的，他趁機奪走你的神力成就了他自己，收伏了觀音，奪取了東西方雙料王者的寶座。」
孫雲抬起血紅的眼睛：「他為什麼不殺我？」
「因為他是變態的，變態者最擅長嫉妒。他雖然成了勝利者，但遊戲戲製造者眼中，你才是真正的勝者，於是你的故事得以流傳。金蟬子卻成為《西遊記》中一個懦弱，無能又無恥的人。所以他不甘心。他要重寫他的故事，如果殺了你。遊戲就結束了，他不願就這麼結束，他不止要你死，還要你身敗名裂。他用引導的方式把你最寶貴最被人們敬重的鬥爭精神消磨殆盡。」
法瑞的眼神中飽含著同情：「沒人吃過你這麼多苦，你被緊箍咒活活詛咒了三千年，用痛苦一點一點消磨你的記憶，一直到他們認為差不多的時候，你才被放出來，這時你沒了神力沒了記憶，還被他們用法力假做了一個人類的身體。但他還是不放心，他知道孫悟空是個永不放棄的鬥爭者，即使歷經磨難，即使失去一切，只要有一點星星之火，你又會燃燒起一汪洋的石油。於是這齣戲碼就應運而生。」
孫雲扒著自己的腦袋，彷彿要把自己腦子扒開來。
「金蟬子知道，他不可能一下改變你的本性，他在你失去記憶的同時一直向你灌輸一種理念，用仁慈，忍讓，和平精神試圖把你改造成溫馴的綿羊，但另一方面，他又幫助你一步一步找回神力。你也許會問，一隻溫馴的綿羊有了神力能幹什麼呢？答案很簡單，一個道德觀極度完美的人只要有一點不良影響就會走向極端，一旦你真的變成一個極端的道德至上的人，而又完全信任體內這個神魂，他只要隨便找個借口就行了。比如說，世道壞了，人心壞了，我們應該重造這個世界、我們應該大清洗，大審判、我們應該像女媧造人一樣造出一批新的完美的人……以仁愛的外衣充當毀滅世界的借口，而當你充當執行者時，你就成了一個新的變態者——完美主義者都是變態的。完美本身就是缺陷，容不得不完美的人本身已經不再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已經成了一個符號。」
孫雲猶有最後的不甘心，「孫悟空也是個符號。」
「一個不完美的符號，他任性妄為，目無法紀，渺視神聖……這樁樁都是罪過，可唯其如此，他才是孫悟空，他代表了大眾。你要明白，人們重視的並不是孫悟空本身，而是他的鬥爭精神，你以為人們很願意靠一個強大的英雄作他們的守護者，不，他們只會恐懼，因為當這個強者無法約束自身時，就會成為獨裁者。在大鬧天宮的時候，比孫悟空強的人多的是，道派佛派隨便挑一個神出來都能擊敗孫悟空，但為什麼人們不崇拜那些強者？因為他們高高在上，對民眾除了渺視還是渺視。可孫悟空不一樣，他出身草根，喜歡交朋結友，儘管有缺點，但很俠義。後來保護唐僧西天取經，也並沒因此充當神佛們的走狗，只是稟承一種騎士精神，他對付的妖怪都是從神佛手下跑來人間做壞事的惡棍，這依然能讓人感覺大快人心，如果是真正的走狗，是做不出這些事的。最後你的結局更是精彩，如來看得起你，希望你成為他的臂助一同對付道派，可你沒有，你跑回了花果山，沒有迷戀權位，這是一種真正的超然，儘管如來玉帝他們口口聲聲仁義道德，但他們依然在乎權利，在乎勢力範圍，你達到了他們都沒有的境界，這也是他們嫉妒你的地方，所以金蟬子稍加挑撥，他們就對你大舉進攻，就算不是因為遊戲，這些強者們也不能容忍一個和他們不合群的人。」
孫雲拳頭握得更緊，「你這算是誇獎我嗎？」
「我只是說出事實，孫悟空也許不是個完美的偶像，但他的鬥爭精神一直被東方人們傳承下來，因為在這個多災多難的世界，人們生命不息，就需要奮戰不止。」法瑞說到這裡露出微笑，「這也是我們西方人同樣需要的。」
「有個問題，觀音不怕死嗎？如果我殺了林佩壓制六耳，她且不……」孫雲剛說完就明白了，這也是一場謊言，觀音不會死，緊箍咒仍舊存在，結果只是他殺了林佩導致心性改變。
他想到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殺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