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聖，你對六耳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有，殺了他。」
「可他已經……」
「是的，他超越我們的力量三倍，但他是靠毒液戰衣得來的，形同作弊，修行只在點滴功夫，假以時日，你一定會超越他。」
「可我感覺遙遙無期，我的對手都太強了。」
「孫雲，從我認識你第一天起就知道，你從來不是個優秀的戰士，你多愁善感、優柔寡斷、天賦不高又不善謀略，做起事前怕狼後怕虎……你根本不是將帥之才。」
「那為什麼……」
「因為你有一樣最優秀的品質——你捨得付出。」
孫雲手指捏緊了。
「世人大多是愚昧的，他們崇拜強者，而不管他有沒有高貴的靈魂，不管他是冷酷無情還是不忌殺戳而成功的，只要他成功了就把他一切**的品質歸於他成功的必要條件。但我要你明白，不管你的目的有多麼崇高，你都不可以這麼做。」
孫雲靜靜地伶聽著。
「因為我們是正義之師，我們是真正的戰士，所謂正義之師就是永遠把出手的機會讓給敵人。誠然，這樣做要比肆意屠戳的獸旅冒更大的風險，但唯其如此，才無愧於正義二字。」
孫雲抬起頭，「既然如此，為什麼我們還要追求力量？」
「因為這世上一直存在著凶殘**的傢伙，他們會找一切機會爭取不勞而獲。力量往這一擺，就是門神！就是威懾！善良不能與強大結合無非是待宰羔羊，力量能讓圖謀不軌的小人知難而退。」
「但是，這多麼矛盾啊，密碼已經說了，邪惡才能強大。」
「邪惡只會讓你墮落。」孫悟空語重心長：「是的，你見過很多邪惡的強者，但我見過更多，知道為什麼邪惡者越來越邪惡嗎？因為他們沒有安全感，不開心，不幸福，當他們放棄公平公正的原則就開始懷疑自我，懷疑這個世界。他們不相信現在，也不敢信仰未來，他們的內心永遠得不到寧靜，只能靠不斷地挑戰才能讓自己忘記那種不安。他們痛恨不邪惡的人們，是因為嫉妒，因為他們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即使敗了，也雖敗猶榮，而邪惡者就算贏了，即使你在這場戰鬥中以公平手法贏的，你也抹不去曾經作惡的恥辱烙印。」
孫雲低下頭，「大聖，我曾經相信你，崇拜你，但我現在真的動搖了，救世的使命和保持一個人的崇高，到底孰輕孰重？為了保證自我的道德完美而放棄他人，這難道就不是一種自私嗎？」
孫悟空的聲音帶著笑意：「你悟到什麼了嗎？」
「我也可以做個惡人！」孫雲舉起雙拳：「我可以比六耳，比觀音，甚至比金蟬子惡上十倍一百倍，就像現在，我可以劫持蘇珊，脅迫理查茲把綠巨人引過來，趁耿泰和他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直接盜取傳送門。或者我乾脆不管小佩她們的死活，偷偷回地球暗算六耳……可你都不會允許的。想當初，我不是沒想過殺死林佩，是你勸阻了我，我不是沒想過利用紅孩兒的法力，也是你不允許，我不是沒想過修煉邪道來吸取西方超級英雄們的力量，還是因為你的阻止讓我放棄了，如果當初按我本來的意思，我早就超過他們所有人……我之所以多愁善感優柔寡斷全都是因為你，我尊敬的大聖！」說到最後，孫雲幾乎咬牙切齒。
「然後呢？」
「然後就打敗金蟬子拯救這個世界。」
「再然後呢？等待另一個比你更壞的人來打敗你嗎？」
孫雲咬住嘴唇半晌，道：「就像小佩說的，我至少為這世界爭取了三千年的時間。」
「也許這才是阮次山最初的目的，不管你表面看起來多麼地老實，他能看到潛藏在你內心的罪惡，雖然你什麼也沒做，但你熟知一切邪惡的伎倆，他選擇你是做了兩手準備，幸運的話，你可以用善的方式終結這場遊戲，否則至少你可以變得邪惡，最終成為最強，為這世界爭取一些時間。」
「是的，教授瞭解我，他知道我能幹什麼，他說過和你同樣的話，對我誘導，對我說教，勸我向善。我相信他，我也相信你，可如今我們換來了什麼？這就是做一個好人必須的下場嗎？大聖你看到了嗎？我們已經被流放了。你看到了嗎？」他幾乎在吼叫。
「冷靜點，年輕人。」孫悟空的聲音變得慈祥：「我能看到你心中的野獸，它很狂燥，很邪惡，它急不可待要衝出來做一番作為來扭轉局面，你相信它可以幫你掌控大局。但我要提醒你，放出去了就收不回了。」
「我管不了這麼多了！」孫雲焦燥不安地吼叫：「我不能再讓人看扁了，我要強大，我要戰勝所有的對手，我要……」
一道白光，吸引孫雲的目光停留在一面鏡子上，孫悟空歎道：「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有多醜陋？」孫雲看到了，鏡子裡自己扭曲的面孔，焦燥，痛苦，暴虐全都寫在臉上，他不像個人，更像一隻困在籠中的瘋獸。
「記住你對我的承諾，永遠不用邪惡的手段來獲取力量。」孫悟空道：「你說過你一直相信我，我也一直相信你，相信你不會把我的力量用於行惡。我不是在限制你，我是在幫你，在不久的將來，你會看到你有多大的收穫。」
孫悟空的聲音沉寂了，孫雲揪著頭髮，他痛苦著，矛盾著，從他開始繼承孫悟空的力量到如今，他最大的敵人恰恰是頭腦中的孫悟空，他面臨過多少誘惑，往往只要略施小計就可以獲得更大的成功，可當投機取巧的念頭傾傾欲動，就會傳來孫悟空的喝止：不行！不行！不行！
他感覺快抵擋不住了，現在的孫悟空只不過頭腦中的一個意識，他根本阻止不了自己做任何事，最多訓斥自己幾句，自己只是憑著忠誠信仰聽從著他的指令，可面對一次次的挫折和失敗，他動搖著，他心中的天平在左右搖擺，一邊是力量，一邊是信仰。
「大聖，求你了，讓我做一次吧，我只要一次，讓我把綠巨人引過來，這兒不是地球，不管死多少人都不是我們的同類，用不著同情，我有十足把握可以成功，我們可以省下大量時間直接抵達冰凍行星……」
回應他的是長久的沉默，沉默代表拒絕。他失望了，失望以後是焦燥，他對著地面一拳拳砸下去，發洩著力量，雖然沒用神力，也震得地板嗡嗡作響。
這時敲門聲傳來，他收回拳頭，「誰？」
「是我，理查茲。」
他起身開門，理查茲看到地面出現一個深坑，道：「我剛好在你隔壁。聽到你心緒不寧的聲音，如果你睡不著，我們可以聊聊。」
「不必了。」孫雲拒絕。
「我知道一些關於傳送門的事情。」
孫雲看了他一眼，閃身讓他進來。
「你的房間比我們的要好。」理查茲打量他的客房：「耿泰很重視你，他看得出來你是我們當中最強的。」
孫雲冷冷道：「你知道傳送門什麼？」
理查茲不答，道：「我們被送進優良的客房並享受貴賓服務，他甚至沒安排守衛監管我們，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這些同傳送門有關嗎？」
「我們能把那個放到最後再聊嗎？」
孫雲抬起頭來盯著他，「聽著博士，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還算是敵人，我還記得在毗羅城時你和美國隊長一幫人是怎麼圍攻我，我現在沒對你動粗已經是很客氣了，你可以省了這些娘娘腔的客套話。」
孫雲語氣很沖，但理查茲只是微微一笑：「我理解你的心情，任何人遇到心愛的人落在壞人手上都會焦慮的，也許我們算不上朋友，但我此時絕無惡意。」
「你不瞭解。」孫雲別過臉去：「至少不完全瞭解。」
「當然。」理查茲坦然承認：「相對我們，你完全是另一個領域的超人，你的經歷和作為都非常特殊，幾乎沒有前例可考。但根據你所說的，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拯救世界，而你所做的壞事其實是因為你體內的妖怪所為，那我們完全可以理解你，而且在救世事業上，我們也很願意幫忙。」
「那你先幫我回答一個問題。」孫雲轉過身來，「如果為了拯救世界你必須要做壞事的話，你幹不幹？」
「怎麼個壞法？」
「越壞越好，就撿你最邪惡的事情去想就是了。」
理查茲沉默良久，最終搖搖頭：「恕我無法回答。」
「為什麼？」
「很多時候我們很難分清是人類本身延續重要還是人類的精神延續更重要。從生存角度說，人類毀滅了精神就沒意義了，但從萬物之靈的角度來說，沒有這種精神和品質，人就不配稱為萬物之靈，將智慧用於行惡甚至還不如動物，那麼毀不毀滅又有什麼關係？因為我們的生存沒有值得自豪的地方。」
「這種精神追求只是為了自豪感嗎？」
「不完全是，更重要是心靈的歸屬感，明確自己的定位，作為有智慧的生物，如果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分類，你的未來又該何去何從呢？」
忽然外面傳來一個聲音：「說得真好，我可以參與討論嗎？」
只見在幾個衛兵守護下，耿泰大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