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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出逃
那腳步聲由遠及近,顧尋凝神細聽,發覺來人有二,一前一後緩緩靠近。忽然一聲青年的聲音響起,驚呼起來,「哥!那人那人像是死了!」話音剛落,顧尋便聽見同樣詫異的一聲回應,那聲音之中還有微微顫抖「快快開門!」顧尋心中暗忖,這大約是今日輪班的二人,這一清早就嚇得人家倆肝顫,實在不好意思。
顧尋屏住了呼吸,門前一陣鎖鏈的摩挲聲,二人隨即進屋,屋內燈火微蒙,二人走近一看,竟見顧尋七竅流血,走在前面的弟弟上前探了探顧尋的鼻息,嚇得往後退了幾步,道,「這這沒氣了」他咽喉動了動,望向一旁的大哥,顫聲道,「人還熱著呢沒氣了」
那大哥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飯菜上,腳下幾隻死鼠引得他俯身去看,隨即便明白了,「這這是被毒死了啊」
「毒?」弟弟一怔,隨即道,「昨晚咱就放了四一個人進來,莫不是他——」
「呸!」那大哥啐了的弟弟一口,道,「四是人,你憑污蔑人家?」
「可是——」
「到時候要是老爺責問起來,問你我二人為夜裡把四放了進來,你說?」
那弟弟沒了主意,只覺得死了人是大事,一時不知是好,千不該萬不該昨晚不該收了四的錢財放他進來,否則也不會惹上這麼個麻煩,他手足無措正要哭嚎起來,猛不禁被哥哥一巴掌扇來,大哥怒道,「出息點兒!現在天還沒亮,沒人這屋裡多了個死人,趕緊想想辦!」
被打之人眼冒金星,欲哭無淚,「那,那還能辦?」
顧尋躺在床上甚是好笑,這二人顯是心虛得緊,此刻慌亂得連檢查到底死沒死透都拋去了九霄雲外,她又不像武林高手似的練過龜息**,能憋住氣,脈搏卻造不了假,要怪也只能怪這兩辦事不利,讓顧尋鑽了空子。
「若是四做的,他自然會來善後。」那大哥道。
「那咱們就等嗎?」無錯不跳字。那小弟語氣之中全然沒有一點氣力,又道,「那萬一不是他呢?」
「那咱們就更不能把四抖摟出來!就算咱們被閣老懲治了,保不齊四念在咱們守口如瓶的情面上還能為咱倆求求情,若是把他抖落出來,那才真是玩完了!」
「可是昨晚三少爺都看著了——」
「你懂!」那大哥怒道,「昨晚上你沒見四是從院外正門繞的嗎!你不說我不說,誰還他進了屋子?要不然咱們就一不做二不休,把這飯盒子全給收起來,再把這小子掛起來,就說他是上吊自盡」聽到此處,顧尋陡然心驚,脊背發涼,不由得咽喉一動,心道阿彌陀佛這兩可不敢亂來,否則這滿腹的計劃全都付之東流,待到裝死被,還不要被這兩人收拾。幸而那弟弟隨即反駁說,「不成不成,這人一死,閣老肯定派仵作來驗屍,到時候反而說不清了!」
那大哥長歎一聲,「哎也是但這飯盒子無論如何咱們得收好了,總之不能把咱倆兜進去!」
「那那咱們就說這是他服毒,神不知鬼不覺地,咱們也不。」
二人如此合計,顧尋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二人商量將食盒找個地方埋起來,又清理了那幾隻死鼠的屍體,一番收拾之後便匆匆出門向康老通報顧尋的死訊去了,顧尋獨自躺在床榻上,直至聽得屋中再無響動之時才緩緩睜眼,微微鬆了口氣,再向一旁側目望去,卻見此刻牢門大開。顧尋微微顰眉,心中實在有些無語地歎了口氣。她輕聲細步悄然下樓,踏出幾步便見那弟弟站在門前踱步,顧尋收回步子,心知往前門走是無論如何不能出了這院子的了,聽得方纔他們說起昨晚楊啟從院外重新繞回院中的事情,推測院中應有後門。
她回了二樓,從另一側的窗口翻身攀至室外,邁出一小步便緊抱住近旁的一棵大樹,在枝葉之中緩緩而動,終是安全落了地,這院中果然有後門,一個鎖掛在上頭做著樣子卻沒有鎖緊。顧尋快步上前,取下它便推門而出,清晨的楊府還未有多少下人,顧尋幾步邁入近旁假山群石之中,避開行人。
微蒙的天色之下,宮門卻遠比楊府更顯忙碌,每隔半個時辰,便有一行人匆匆入宮,而後又換一撥再出去。他們往來於陸府與宮廷,不斷向嘉靖遞呈陸秉此刻的情狀。嘉靖靜坐於丹房清修,來人總是將消息告訴黃錦,再由黃錦傳達入內。每當黃錦寥寥數言之後,嘉靖從來無動於衷,彷彿充耳不聞。饒是如此,也沒人敢怠慢。
現下的陸秉並不好,他拼盡全力上了街市,沿袖滴落的血跡引得眾人的紛紛側目,很快便引來了錦衣衛的注意,那時他已支持不住,幸而得部下發覺,立時送回了府中。整個太醫院幾乎被嘉靖搬去了陸宅,然而他失血太多,此時依舊昏迷毫無清醒的徵兆。
此時,黃錦又到了嘉靖的身前,輕聲道,「主子。」
嘉靖終於睜開了眼睛,他望著身前窗口微蒙的光,天竟是亮了。
這一夜陸秉高燒不退,情勢危急,然他卻不能有絲毫動作,只能呆在宮中。
嘉靖側目望了黃錦一眼,見他一如既往低沉著眼,便陸秉的狀況定是沒有好轉。黃錦眼中似有萬般悲憫,此刻忽然變得吞吐起來,嘉靖微微皺眉,輕聲道,「說。」
「三爺那邊還是一個樣子,燒還是沒退下去。」黃錦輕聲道,說著又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來人說,三爺後半夜忽然魔障起來,昏迷著,還一直在喊一個名字。」
「顧尋?」
黃錦無言,只是點點頭。
嘉靖霎時一口氣停滯在胸中,陸秉的慘景彷彿就在眼前,嘉靖只覺心猛地下沉,眉頭立時皺了起來,隨即起身快步向外走去,以極低的聲音怒道了一句「楊廷和欺人太甚。」黃錦緊緊跟在他身後,嘉靖身著單衣穿行於晨曦的宮廷,很快便來到御書房。黃錦一路小跑跟在嘉靖的身側,嘉靖在門前忽然停下,對他說道,「你去找呂方來。」
晨露泛著寒意,這空落寬敞的石道則更顯冷意。不多時呂方便邁著緊湊的步子疾行而來,他這一夜也沒有睡好,聽得黃錦說皇上已然動怒,便一時半刻也不敢耽誤,疾步趕來。踏入御書房之中,原以為要承雷霆之怒,卻見嘉靖一人默然站在桌前,執筆寫字,嘉靖雙目明澈,氣息清明,一如往常的摸樣。呂方微微皺眉,上前行禮,嘉靖只是輕聲讓他平身。
嘉靖歎了口氣,輕聲開口,「楊府之內,可還有其他消息了麼?」
「自打昨日陸秉送來最後一份消息,已再無其他動靜了。」呂方叩首道,忽然又像想起似的,接著說道,「昨日午後楊閣老放出話來,說府中進了一個小賊,已被捉住,反殺了他府中五名家丁轉而逃走,已責令讓京兆尹督查此事。」
嘉靖冷冷一笑,楊廷和果然滴水不漏,傷了陸秉,又佯作不知他的身份,張揚報官以脅嘉靖不得追究。他擲了筆,又道,「浙江那邊又傳來消息了?」
「回主子的話,正想和主子上報這件事呢,南邊還是僵持著,已經按著萬歲爺的意思查辦了一批人,戰局緊,底下的一把手尚且還都在位上,奴婢已經和下頭的人知會過了,東南戰事不可瞞報,違者定當嚴懲重罰,覺不姑息。」
「東南情勢既是如此,楊廷和又要阻秦紈失蹤的消息,定有他的理由。」嘉靖說著,心中忽然又想起陸秉來,不由得又道,「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好啊,好一個楊廷和。」
嘉靖將桌面宣紙揚起,紙張緩緩落在呂方的身前,他抬起頭雙手去接,卻見上頭寫著一個「唯」字,呂方略有些不解地望向嘉靖,聽得嘉靖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輕聲道,「陸秉生死未卜,朕不便探望,只好勉力消去他此刻心中所慮。」
「皇上的意思是?」
嘉靖望了呂方一眼,道,「兵科給事中夏言不是一直歎他膝下無女麼。」
「夏唯」呂方輕聲重複,忽然明白起嘉靖的意思來,雙眉立時緊蹙,深知此刻陸秉定是已然到了險要關頭,皇帝才如此倉促地要給顧尋安置一個新的身份呂方心中慨然,俯身又是一拜,輕聲道,「奴婢代陸秉謝過皇上恩典。」
嘉靖衣袖之中雙拳緊握,只是對呂方輕聲道了一句「好了,去吧。」便轉過身去。
朝陽又起,旦夕之間,諸事風起雲湧,饒是一向矜持淡然如呂方者,也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一陣莫名的惆悵。(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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