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果然是一位奇女子。」
顧尋一笑,她知道陸秉口中的顧夫人自然是指顧元和的妾,那位叫木蓮的女子了。但她又如何解釋,那個一直住在自己心中,從來不曾老去的母親的形象?
「什麼叫『果然是』?我從前和你提過我媽媽嗎?」
陸秉一笑,搖了搖頭,卻沒有再接話。
他望著前路,心中一個念頭卻漸漸明晰,當下忽然間變得口拙起來。
在陸秉看來,凡事都因不自知而更顯珍貴,就如山谷幽蘭不知道自己有多香。所謂「奇女子」,她早已是了,一個生養出這樣兒女的母親,自然也不會落到哪裡去。
前行的顧尋全然沒有察覺陸秉的神情,只是歎了口氣,又有些擔心地開口道,「你說,為什麼楊閣老忽然要見我呢?」
陸秉微微皺起眉頭,想起昨晚他再次收到宮裡的傳書,信中只問昨日府中送入宮裡的書冊是經誰之手整理的。陸秉對書冊之事毫不知情,而此番楊廷和忽然召見顧尋,加上昨晚顧尋再次於深夜晚歸,陸秉直覺感到這兩者之間恐有聯繫。
二人一路行至楊廷和書房門前,下人們毫無阻攔,躬身邀請二位入門。
顧尋與陸秉彼此對視了一眼,心中微微有些難以言說的預感,彷彿此刻的平靜只是假象。
兩人沒有停頓,快步步入中庭,昨日的夜雨所留的水跡尚沒有褪去,盈盈倒映出二人的幾分身型,瞬時被二人腳步踏碎,顧尋面色冷峻,再無半分玩笑神情。
站在堂中踱步的楊慎聽見聲響,側頭望去,隨即便道,「父親,顧尋來了。」
楊廷和放下手中的茶盞,神情悠然地坐在桌前,目光卻緊緊地落在門口。
「誒。」楊慎皺起了眉,「——還有一位陸公子,乃是二弟門下的門客,他怎麼也來了?」
「來,便來了吧。」楊廷和緩緩開口。「讓另一個在門外等著就是。」
楊慎點了點頭。
二人走近時,一同向楊慎行禮,楊慎點頭示意,微微一笑,笑意卻不同往日,多了幾分憂心,顧尋見他神色有異,心中更是塌了一塊,卻也只有硬著頭皮上前。
「誒,陸兄。」楊慎攔住陸秉,「家父只說是要見顧尋一人,你我就在這廳中等候便是了。」
顧尋不由得停下腳步,看了看楊慎,又回頭望了陸秉一眼,眼中既有疑惑又有擔心,陸秉只是目光堅定地略微點頭,輕聲道,「我便在這等你了。」
楊慎一笑,「莫要擔心,家父一向不會為難府中嘉賓,不會拿玉昕怎樣的,請。」
顧尋緩步走過前堂一道幕簾,而後一抬眼,便見到坐在桌前的楊廷和。
他已褪去了官服,此刻身著常衣,眼眶深深地凹陷,比起前些日子所見的樣子,已是憔悴得不成樣子。
他雙手撐著桌案,目光如飄漫的光一般落在一盤,沉默了一會,忽然咳嗽了一聲。
「今天,找你來,你可知道,所為何事?」
顧尋望著楊廷和,竟是連行禮也忘了,只是皺著眉頭,輕輕搖了搖頭。
「閣老有話,請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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