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謹顫顫地回過頭看了孫瀟一眼，孫瀟立時一個哆嗦，跪在地上請罪。然而剛才一幕，實在令楊謹嚇得不輕，當下他腿腳發軟，早就沒了料理孫瀟的力氣，他輕聲吐出一個「滾」字，便自己走了出去。
孫瀟緊隨其後退出庭院，幾個下人也收起傢伙離開，方纔還喧鬧的院落頓時變得冷清。顧尋鬆了口氣，「擒賊先擒王，幹得漂亮。」
陸秉轉過身來，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笑意，他歎了口氣，道「我還有話要和你說，我們進屋談。」
顧尋見他面色無奈，便只是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緊跟其後，並關上了房門。
二人坐了下來，陸秉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先開了口。只是讓顧尋沒有想到是，他竟然主動提起昨夜有黑衣人前來與他交手的事情，顧尋故作驚訝地聽完，有些疑惑地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我們做個約定吧。」
「什麼？」顧尋一時轉不過彎來，「什麼…約定？」
「你我都對彼此的身份守口如瓶，而且，」陸秉頓了頓，「你要做我的智囊。」
顧尋一愣，「什麼？」
「誠如你所言，我有許多事情並不能顧慮周旋，但既然身份已經被你識破，也便不許隱瞞，你若與我同為線人，那我也可以放心回稟了。」
顧尋微微張開了嘴巴，一臉的吃驚，這個方法真是簡單粗暴，確實像是陸秉這種一根筋的人想出來的妙招，她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就那麼相信我？」
陸秉一笑，「現在已經為你得罪了三公子，不得不信啊。」
「你啊，真是，哪天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顧尋輕聲嘟噥了一聲，想到不久之前才答應易卿會提防著陸秉這個怪人，現下竟然和陸秉竟然提出要和自己定此約定彼此合作。唉，若是如此，易卿那邊她又該如何交差呢？
陸秉靜靜地等著顧尋的答案，良久之後，只見顧尋長長地歎了口氣，看向自己，道，「那我還有一個要求。」
陸秉一笑，「你說說看。」
「你得教我讀書寫字。」顧尋略有些不好意思，「你意下如何。」
陸秉點點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唉，折騰一晚也累了，我去睡了啊。」說著，顧尋便起身向屋中走去，陸秉見她合上了門，才吹滅了廳中的燈。
顧尋倒在床上，身上最後一點的力氣也用盡了，全身上下忽然湧起一陣一陣的虛冷，她蜷在床上，一言不發，腦中忽然浮起顧父與顧念和的容顏，也不知他們現在過得怎樣了，今天沒有去看他，漸漸墮入沉沉的睡眠。
再醒來，竟已是第二日傍晚。
前夜顧尋落水之後便已經著了涼，緊接著又被楊謹折騰了半夜，已是精疲力竭，夜裡便起了高燒。次日陸秉醒後見顧尋閉門不出，只當她是累了貪睡，直到日落時分才想到大約應該叫醒顧尋起來吃些東西，但又顧及顧尋女子身份，猶豫來猶豫去，終於站在了顧尋的門前。
然而，他敲了許久的門也不見裡頭有人應他，陸秉一時奇怪，便推門而入，顧尋已燒得滿臉通紅，人也已經迷濛起來。
他顧不了許多，連忙將顧尋扶起，輕輕搖她肩膀，輕聲喚道，「顧尋！顧尋！」
顧尋勉強睜眼，只覺得嗓子快要冒煙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陸秉像忽然想起來什麼，立刻將顧尋小心地靠在床邊，快步到桌邊倒了一杯水，又小心地餵給顧尋，顧尋啜了幾口，長長地吁了口氣。
「你燒得好厲害。」陸秉將顧尋重新放平，輕聲道，「我去幫你找大夫。」
顧尋一個激靈，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忽然緊緊抓住了陸秉的袖子，「別去！」
陸秉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若是大夫來了，恐怕顧尋女兒身的事情便要大白於天下了，他重新坐了下來，皺起眉頭，「那現在怎麼辦？」
「楊謹沒有再來過吧？」顧尋輕聲問道。
「沒有。」
顧尋點了點頭，小聲道，「那，你幫我去看看，大公子在不在府上。」
陸秉微微一怔，「大公子？他…他也知道你是女子嗎？」
顧尋愣了一會兒，無奈地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對哦，他也不知道的，不能找他…」
陸秉略一思忖，忽然想起那日在二公子楊恪門外聽見他為顧尋辯白的事來，小心問道，「那二公子呢？」
顧尋閉起眼睛想了想，易卿對陸秉已然起了疑心，可是陸秉卻對易卿的身份毫不知情，若是讓這兩人接觸起來，易卿不知會如何設計陸秉，或是套他的話呢。她只得再次搖了搖頭，輕聲道，「二公子身體孱弱，怎麼好去麻煩他呢。」
陸秉眉頭緊鎖，「也是。」
顧尋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伸手在腰間找什麼東西，搜遍了衣袖，便抬眼望向搭在桌上的木盒，顧尋輕聲道，「幫我看看，木盒裡有沒有…什麼東西。」
陸秉點點頭，拾起桌邊的木盒，剛一打開，便有一支竹筒掉落下來。他一眼認出，這是一支信號簽，所有開口都完整地蠟封著，「這是…？」
顧尋輕聲呢喃，「幫我去院子裡放了吧。」
「現在？」陸秉看了看窗外，漫天的火燒雲將天空灼得通亮，「即便放了，別人也未必看得見。」
顧尋苦笑，「管不了那麼許多了…放了此簽，你就去街市上，幫我買些敗火清熱的藥吧。」
陸秉看了看氣息奄奄的顧尋，既想問這支信號簽的來歷，又不忍再擾她休息，只是為她掖好被子，便出了屋，在院中拉開了信號簽的拉栓。一束紅色的火光直衝天幕，倏然作響，很快消融在紅色的雲翳之中。房中的顧尋聽見聲響，安心地合上了眼睛，靜靜休息。她只盼易卿看了這信號，能來探一探，在她院落之中曾發生了什麼。
佇立於院中的陸秉回過頭看向顧尋的窗口，不由得歎了口氣。顧尋啊顧尋，你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我呢？陸秉沉默了一會兒，仍是快步邁出了院門。不遠處一雙眼睛眨了眨，目送陸秉遠處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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