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尋低頭在楊謹耳邊耳語了許久,楊謹略有所思地點點頭,期間又提出許多問題,顧尋一一教他回答,等到顧尋教得差不多了,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那人道,「少爺,咱們得去書院啦。」
顧尋已經認得了這副嗓音,當初在假山下狐假虎威的是他,今晨在房中肆意訓斥的也是他,楊謹高興地應聲道,「進來吧小喜子!」那人推開門,一臉恭謙諂媚的笑容,道,「少爺的文章一定已經寫好了吧?」
「可不是麼~你有功,想到這麼個妙招!」楊謹笑道。
「哎,是少爺天資聰穎,奴才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顧尋心中一陣冷笑,好啊,原來是這麼個諂媚的奴才呆在楊謹的身邊為虎作倀,難怪現在長成這麼個小霸王,顧尋歎了口氣,想到自己多少還是楊謹手下的門客,怎麼著,她也得清一清「君」側了。,
從楊謹的書房中出來,顧尋沿著小路往府中庫房走去,本是想去認識認識門路,好方便打聽血蟾蜍衣的下落,卻見這一路上有不少下人來來往往,手裡端著花卉、枕席、匾額、不盡其數,他們一個接著一個,把這些東西運去南苑的方向。顧尋攔下一人,問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回…顧公子的話,」那人想了一會兒,勉強想起了顧尋的身份,便道,「是夫人回來了,再過個幾日就到了,老爺讓我們在南苑給夫人重新收拾一間屋子。」
「呃,你說的夫人…是楊閣老的髮妻?」
那人眼色一變,忙答道,「那還能有哪個夫人?」
顧尋奇怪了,「那你們把東西都往南苑送幹什麼?她不是應該住在…?」
「誒,夫人信佛,這是剛從九華山回來,說是還要再齋戒一個月,所以讓我們把南苑佛堂邊收拾間屋子出來。」
顧尋哦了一聲,點點頭,便一面與他說話,一面隨他一同走著。
南苑是楊府最南邊的一個院落,最為清幽寥落,建有一個佛堂,楊家三兄弟從前大都有過在南苑被罰禁閉的記憶,顧尋踏入南苑大門之後便覺得身上泛起一陣寒意,不過在這裡她一眼就看見了一位故人。
易卿依然一襲白衣地坐在木椅上,身體虛弱地靠著扶手,他動一動手指,便有婢女俯身到他耳邊,然後將他的命令大聲地宣告出來。易卿在餘光中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便悠然地向顧尋所站的方向投去一瞥,莞爾一笑。
「見過二公子。」顧尋上前拜見。
「我原想去找顧公子一敘呢,沒想到在這裡碰上了。」易卿輕聲道。
顧尋扯了扯嘴角,她沒想到安排楊夫人新住所的竟然是易卿,他既然常年臥於病榻,又被叮囑不能見風,楊閣老怎麼會讓他來幹這件事?顧尋笑了笑,道,「二公子找我何事?」
「你過來。」易卿想她招了招手。
顧尋看了看四周,許多下人都在身側,她雖然心中不太情願,但想到在此處易卿也不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便向前走了幾步。
易卿笑了笑,伸手捧起了顧尋的衣袖,道,「這衣服我是見過的,我楊家數十年前給門客們準備的就是這樣的衣服,顧公子來我家已經三四天,卻從來不見你像其他人一般錦衣著身,著實難得。」
「二公子這麼說就….」顧尋客套話還未說完,便覺得易卿在衣袖中握住了自己了手,並且將一張紙卷塞進了自己的手心,顧尋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道,「就未免太見外了,顧尋不過疏於打理罷了。」
易卿點了點頭,看向別處,眉頭微顰,用手輕輕扶住額頭,低聲道,「來人,扶我進屋,今日已經有些倦了。」
顧尋退去一旁,易卿在幾人的攙扶下去了裡屋。等到離開南苑,四下僻靜無人時,顧尋才拿出方才易卿給自己的紙卷,緩緩展開,卻見上面畫著一簇蘭花,背面則寫著「當心有詐」四個小字。
顧尋輕哂,心歎易卿真是閒著了,即便他是真的要提醒自己什麼,又何必來如此文縐縐的字條,竟然還畫著朵花兒,自己根本看不懂他想說什麼,又如何防範?對誰防範呢?但想起易卿波詭雲譎的身份,她也不能對易卿的警告視若無物。
一路想來,顧尋已經走到了府中庫房附近,庫房分有好幾個院落,分門別類甚是明確,只是顧尋不知道。她只得佯裝在府中四處閒逛,將幾處府庫的位置大致記了下來。此處的下人大都不認得她,路過時不免多看幾眼,這眼神也讓顧尋多了幾分緊張,更加不敢刻意觀察什麼。
正此時,顧尋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她姓名,她轉身,竟看見昨日曾在雲池見過的那位老先生正佝著身子,在不遠處笑意盈盈地望著自己。
「顧公子怎麼有閒心來我這兒逛逛啊。」那老人笑了笑,便向顧尋走來,顧尋見他身型蜷曲,行走似乎都有困難,便不由得上前想要扶著他,老人並不拒絕,又道,「可是三公子整日不務正業,讓顧公子你也成天賦閒了?」
顧尋一笑,便起今日早晨幫著楊謹應付完學堂功課的事情,她點點頭,笑著問,「不過賦閒也有賦閒的好處,畢竟每日可以隨性安排,老先生,晚生還沒問過您的名諱,不知該如何稱呼?」
「嘖,莫要晚生來晚生去的,小老兒最討厭聽這些勞什子的話。」老人家擺擺手,又說,「老朽姓康,你這年紀叫我老康是不行了,就喊我康老唄。」
「哦,康老。」
「我看咱倆挺有眼緣,走吧,進屋坐坐,我給你泡杯茶。」
「這裡嗎?」顧尋頗為驚奇地望了望四周,「康老你住在這個地方嗎?」
「沒有,沒有。」康老笑了笑,「我還住在原先分的屋子裡。不過白天會到這裡來監督點算賬目。」
顧尋點點頭,問道,「是大公子安排的?」
「嗯,是,聽聞最近楊夫人要回來了,大公子想把賬目再清一遍,好讓老夫人過目。」
顧尋雙眉微揚,又是楊夫人?她與康老一同在屋中坐下來,道「方纔在南苑就見到二公子親自佈置房屋,現下大公子又在清查賬目,看來這位楊夫人必然不是等閒人物。」
「也許吧?」康老一笑,啜了一口茶。
「對了,先生,我有一事想問問您。」
「嗯,說說看。」
她剛想問不知府中有沒有血蟾蜍衣,又忽然意識到如此詢問目的過於明確,便改口道,「您可聽過什麼….血蟾蜍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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