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迦靜靜地走到肯尼迪家族的馬車邊上,看著剛剛從馬車上下來的少女,淡淡一笑:「沒想到是你。」
「很奇怪?」迪莉婭看著薩迦,神色一如她在海邊那般平靜,淡淡道:「很奇怪為什麼身為肯尼迪家族唯一小姐的我會一個人出現在海邊?很奇怪為什麼身為肯尼迪家族唯一小姐的我看上去並不快樂?」
聽著迪莉婭的話,薩迦訕訕地笑了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因為,剛剛迪莉婭剛剛所說的這些確實是他現在心中的疑惑,他沒想到,在海邊的一次偶遇,對方竟然是被傳了很久的未婚妻。
「你在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薩迦看著迪莉婭平靜的神色,小聲問道。
迪莉婭點了點頭,道:「一開始我也不是完全肯定,但是我認識他。」說著,指了指站在薩迦身後的老帕裡斯。
現在在君士坦丁堡,就算人們並不知道薩迦的身份,但是一看到薩迦身後的老帕裡斯,基本上也都能夠猜得出來這個少年是誰。
薩迦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老帕裡斯,老帕裡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了頭。
作為烏拉比家族的老管家,肯尼迪家族的小姐,老帕裡斯肯定還是認識的。只是,他並沒有提醒薩迦,這也是兩家老人的意思。
看著老帕裡斯低下頭,顯然老帕裡斯是知道迪莉婭身份的,薩迦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的情緒對迪莉婭的情緒卻沒有什麼變化。
「你同意家族的安排?」薩迦看著眼前看上去神色淡淡的少女,懷疑是不是因為這樁婚姻,讓迪莉婭不開心了。
迪莉婭輕輕揚起頭,目光落在遠處茂密的森林上,淡淡道:「同意又能夠怎麼樣?不同意又能夠怎麼樣?」
「可是,你和我原先就不認識,甚至是在沒有見過面的情況下被安排了這麼一場婚姻,你就不會覺得彆扭?」薩迦神色不變,輕聲問道。
聽著薩迦的話,迪莉婭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很平靜,不帶任何情緒。
當初,在聽到家族裡說爺爺同意將自己許配給烏拉比家族的那個還未出現的私生子的時候,她的心中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很平靜,就像這件事情的主人公並不是她,而是另一個不相干的人。
後來,薩迦進了君士坦丁堡,漸漸地,一些對他很不利的傳言開始在城中流傳,說他的粗鄙,說他的無知,說他的愚昧,她甚至有幾次聽到自己的弟弟被他欺負。於是,她很好奇,這樣一個私生子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直到那一天,在海邊,當她因為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而落寞的時候,那件溫暖的披風,那張溫和的笑臉,讓她微微有些詫異。她沒想到,在君士坦丁堡被傳得如此不堪的少年竟然會如此體貼,看上去竟然會如此溫暖,就像她喜歡的午後的陽光。
自從那以後,她就開始主動關注他的消息。在得知他配了一把很古怪的長劍之後,她甚至讓家族的鐵匠也幫自己鍛造了一把和他一模一樣的迷你長劍,每天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看、玩一玩,院子裡的侍女們看著這樣子的她都很奇怪。
在得知他要參加教廷組織的煉金實驗選拔大賽的時候,從來沒有緊張過任何人的她竟然沒有來由的開始緊張,擔心他最後的成績。誰知道,他竟然在煉金實驗選拔大賽中煉製出了上帝的親吻,解決了大陸上多少年來的難題,一夜之間成為了帝國公民的恩人,成為了有史以來依靠自己的能力獲得爵位的最年輕的貴族。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正在花園裡散步,當時的她甚至像個孩子一樣笑了,覺得被君士坦丁堡的公民嘲諷了這麼久的他,終於證明了自己。當時的那種喜悅,甚至比聽到有一個方法能夠解決自己身上的頑疾還要高興。
只是,他現在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想著這些,迪莉婭的神色愈發的平靜,藏在長袖中的右手輕輕握緊那朵當時動人的冰蓮,突然笑了。
幾個人之間的氣氛陷入沉靜,薩迦看著迪莉婭如此平靜的眼神、如此淡漠的微笑,心想她應該是誤會了,小聲道:「迪莉婭,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情家族如何想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想的。」說到這裡,薩迦訕訕地笑了笑,道:「你也知道,在整個君士坦丁堡,我的名聲甚至還不及一些年輕的低等貴族,我並不想你因為家族的決定而委屈了你自己。」
「還記得當初那天在海邊你送我的那朵冰蓮嗎?」迪莉婭好像並沒有聽到薩迦剛剛說的話,緩緩從長袖中拿出那朵已經化去了一半的冰蓮,看著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花瓣,輕聲道:「這是我從小到大收到的最好的禮物,我當時真的很開心。」
迪莉婭的聲音一直很平淡,雖然掩飾得很好,卻在最後化為一股淡淡的失落。
是呢,當時很開心,現在應該不開心了。
敏感的薩迦捕捉到迪莉婭最後的那一絲情緒,微微欠了欠身,走上前,從迪莉婭的手中接過那朵近乎只剩下一半的冰蓮,緩緩調動體內的元素之力,數個呼吸之後,那朵冰蓮恢復如初,依舊那樣的燦爛動人。
「送給你,祝你快樂。」薩迦將手中的冰蓮遞過去,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和聲道:「迪莉婭小姐,我可以以後每天都送你一朵冰蓮嗎?」
聽著薩迦的話,迪莉婭的眉頭輕輕顫了顫,有些小驚喜,低下頭,小聲道:「可以。」
看著少女的表情,薩迦的手中再次出現了一朵冰蓮,輕輕遞過去,道:「這是今天的,祝你快樂,迪莉婭小姐。」
迪莉婭伸出手,接過冰蓮,對著薩迦微微一躬,轉身坐上了馬車。
麥阿瑟站在薩迦的身邊,小臉上滿是不滿和憤怒,卻不敢說什麼。
誰都知道,在君士坦丁堡,麥阿瑟不怕老阿斯科爾公爵,不怕他的父親梅努斯公爵,但是,卻怕很少愛說話的迪莉婭,很多時候,只要迪莉婭一個眼神,他就能夠安分守己一整天。
「麥阿瑟,等下要一起嗎?」薩迦看著麥阿瑟腳邊幾隻高等血統的華爾茲獵犬,看著麥阿瑟腰間鋒銳的獵刀,輕聲問道。
麥阿瑟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不屑道:「你以為你是誰?誰要和你一起去?我真擔心你連林中的叢上雀都抓不到。」
聽著麥阿瑟的話,薩迦淡淡笑了笑,並沒有放在心上。
「麥阿瑟,等下和薩迦一起進去。」就在這時,馬車內傳來迪莉婭的聲音,很平淡。
聽到姐姐的話,麥阿瑟孩子氣地站起身,對著馬車喊了聲姐姐,聲音中帶著點哀求和不滿。
回答他的,是車廂裡的沉默和靜立車廂前馬匹的響鼻。
聽不到姐姐的回答,麥阿瑟知道這件事情真的沒有什麼迴旋的餘地了,只得恨恨地轉身瞪了薩迦一眼,牽著自己的獵犬向森林的邊緣走去。
薩迦看著麥阿瑟倔強卻又不得不屈服的背影,淡淡笑了笑,對著馬車廂微微一躬,轉身跟了上去。
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城裡的貴族們都匯聚在森林的邊緣,一個個手持弓箭、獵刀,牽著自己家得意的獵犬,看著意盎然的森林恨不得立刻就衝進去,肆意地釋放被寒冬禁錮了幾個月的嗜血慾望。
薩迦和麥阿瑟在各自家族扈從騎士的護擁下緩緩來到眾人的前面,隨著薩迦和麥阿瑟的出現,原本喧鬧興奮的眾多貴族漸漸安靜下來,看著前面君士坦丁堡最大的兩個貴族的少年子弟,不再說話。
當然,他們的目光最多的是集中在薩迦的身上。
對於這個從聖比斯城來的私生子,他們的情緒很複雜。想當初,在從烏拉比家族內部流傳出來那十道煉金公式的時候,看著君士坦丁大劇院裡那一出鬧劇的時候,他們的心中是有一種畸形的快意的,在快意之後,當然就是深深的鄙夷。甚至,在有些貴族之間,彼此之間最大的侮辱已經是稱呼對方為「薩迦」了。
可是,誰知道,這樣一個被自己等人不屑、當做取樂對象的私生子少爺,竟然煉製出了上帝的親吻這樣的藥物,從而成為了不依靠家族勢力獲得伯爵爵位的最年輕的貴族。
現在,就算這些貴族再看到薩迦腰間的長劍,也不會再如何不屑、如何取笑,因為,就在這幾天,這樣的長劍甚至已經開始在一些貴族的身上出現,而且,好像還有更多的人想要一把這樣的長劍。
薩迦當然不知道身後的貴族現在如何複雜的心思和想法,他只是靜靜地端坐在馬背上,看著前面淡淡微笑的福斯基,微微欠身致意。
福斯基對著薩迦微微點頭,緩緩從眾人身前走開,不遠處,宣佈狩獵開始的彩旗開始用力地揮舞起來。
麥阿瑟看到遠處的彩旗,扭過頭看了眼薩迦,輕輕哼了聲,鬆開手中牽著的獵犬,幾匹華爾茲獵犬瞬間衝了出去。與此同時,麥阿瑟一夾胯下的駿馬,在家族騎士的護擁下如風一般向林中掠去。
薩迦輕輕笑了笑,鬆開手中的韁繩,整個人帶馬如閃電般竄出去。
見到薩迦和麥阿瑟都衝進了森林,身後的那些貴族終於鬆開了自己手中的獵犬,帶著家族的扈從騎士,喊叫著衝進森林。
一時間,人喊、馬嘶、犬吠,瞬間響徹整片森林的入口。
一年一度的君士坦丁堡狩獵活動,終於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