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迦走下車,抬頭看了眼陰沉的天色,聽著耳邊呼嘯的清冷的風,不禁輕輕皺了皺眉頭。
「今天晚上要下雨了。」老帕裡斯來到薩迦的身邊,緊了緊身上黑色的禮服,輕聲道。
薩迦輕輕點頭,道:「這一路上有沒有什麼可以擋雨的地方,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只能夠晚上再森林裡駐紮了。」
「再走半天路,前面會有一片小山,有個山洞,我們晚上可以在那裡歇息。」老帕裡斯一路走來也有觀察,輕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就讓大家快點兒用完午餐,等到趕到那片小山,我們再休息。」薩迦沒有任何猶豫,很乾脆利落。
老帕裡斯微微一躬,沉聲道:「是,少爺。」說著,轉身而去,傳達薩迦的意思。
很快吃完午餐,大家並沒有得到足夠的休息,但是,畢竟是老公爵夫人的貼身騎士團,素質就是不一樣,已經超過百人的扈從騎士團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再次沉默地上路。
坐在馬車上,薩迦清點了下這些騎士的人數,已經有一百二十人了。
看著這些沉默前行的扈從騎士,薩迦的腦海中不禁開始想像那個遠在君士坦丁堡的老公爵夫人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一個頭髮花白的面色慈祥的老人?自己見到這個老人又將是什麼樣的情景呢?
從《帝國日報》上的消息來看,公佈自己身世的乃是那個即將被自己稱呼為父親的克裡斯公爵。但是,從時間上來看,早在自己那個公爵父親公佈身世之前,這些扈從騎士就已經從遙遠的君士坦丁堡出發了。
他們是聽的誰的命令呢?薩迦的視線轉向後面的那輛馬車,面色平靜。
隨著時間接近黃昏,天色也陰沉的越發厲害,清冷的秋風變得越來越緊,而遠方,一片綿延的山影映入眾人的眼簾。
並不需要老帕裡斯出來做什麼調度,扈從騎士中一個面容尋常的中年人帶著大家繞過一片密林,來到了一個山洞前。
薩迦從馬車上下來,站在山洞前,正好可以看到遠處遼闊的原野。在山洞的正前方數百米,就是剛剛繞過的那片密林,呼嘯的秋風都被這片密林擋住,站在山洞口,絲毫感覺不到秋風的寒意。在山洞的左側,有一汪泉水從山頂靜靜地流淌而下,泉水很清澈凜冽,正好可以補充大家的水源。山洞很大,在山洞口還有兩塊巨石,山洞口的上方有一大塊岩石突起,正好可以遮風擋雨。
將馬車趕進山洞的深處,維綸德爺爺、薩迦和老帕裡斯的歇息還是在馬車上,扈從騎士們早早地生火做了晚餐,就撲滅火堆,留下四個人守護洞口,其他人都在山洞內部鋪好隨身攜帶的氈毯,開始休息。
沒多久,山洞裡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薩迦坐在馬車上,從山洞口看著外面越發陰沉的黑夜,看了眼躺在山洞內休息的扈從騎士,輕輕皺了下眉頭,閉上雙眼,靠在馬車的車廂上靜靜打盹。
嘩!
當濃重的黑夜完全籠罩山洞外的世界,陰沉了一天的天空開始下起了瓢潑大雨,清冷的秋風更加肅殺,遠處的那片密林在秋風中狂放的搖擺著,彷彿鬼影。
薩迦睜開雙眼,看了眼如雕像般坐在洞口巨石後面的四個扈從騎士,再看看依舊安穩躺著、靠著的扈從騎士,終於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擔心原來正是這些扈從騎士的優秀素質所在。
就算明知道路上會有危險,但是,在休息的時候,還是能夠很快休息,補充體力,這才是真正有戰鬥力、能夠戰鬥的騎士!
亞歷山沉默地來到薩迦的馬車邊,沉聲道:「少爺,我發現了狼人一族的氣息。」
薩迦面色一沉,看了眼靜靜守護在山洞口的四名扈從騎士,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那個面容尋常的中年騎士睜開雙眼,看了眼山洞外濃重的黑暗和瓢潑般的大雨,無聲地站了起來。
隨著他的起身,近一半的扈從騎士亦是靜靜地站起身,握緊身邊的長槍,站到了山洞口。
眾人的沉默,讓坐在馬車上的薩迦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壓力。
老帕裡斯安心地坐在後面的馬車上,連車簾都沒拉開。
薩迦看了眼身後沉默的那輛馬車,再次安靜地坐下來,對著身邊的亞歷山點點頭。
亞歷山和伊莉莎看著薩迦的神色,沒有上前,而是在馬車邊靜靜地站著,沉默地看著山洞外濃如墨般的黑暗。
維綸德爺爺不知何時醒來,靜靜地靠在車廂上,看著山洞口緊握長槍的騎士團,眼中閃過一抹光亮。
良久,亞歷山輕輕皺起眉頭,對著車廂中的薩迦道:「少爺,它們正在撤離。」
「撤離?」薩迦抬頭看了眼山洞口氣勢逼人的扈從騎士團,輕輕點了點頭,靜靜地靠在車廂上,沒有說話。
沒過多久,那個面容普通的中年扈從騎士輕輕揮了揮手,轉身從洞口離開。而聚攏在洞口的扈從騎士也回到各自剛剛休息的地方,不多久,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再次響起。
看來,對方經過仔細衡量,並沒有選擇冒失地衝上來。
畢竟,在這個半山腰的山洞,對方能夠轉換的餘地很小,面對如此強勁的防守,他們也只有選擇暫時退避。
山洞外,暴風雨依舊,遠處的密林也擋不住呼嘯而來的清冷的風,山洞深處,兩輛馬車的車簾在冷風中不斷地擺動著,坐在車廂內,薩迦都能夠感受到外面逼人的涼意。但是,那些扈從騎士裹著氈毯,睡得很沉。
看著這一張張熟睡的臉,薩迦微微低下頭,這是對他們應該有的尊敬。
風雨呼嘯持續了一整夜,在天明之際,暴風雨終於停了。眾人忙碌著吃完早餐,再次沉默上路。
因為下了一夜雨,原野上的路顯得很泥濘,兩輛馬車前進的有些艱難。
扈從騎士依舊安靜地走在兩輛馬車的前後左右,深一腳淺一腳,在泥濘而寒冷的泥水中跋涉。薩迦坐在馬車內,看著這些沉默的騎士,看著馬車後一臉平靜、眼中滿是堅毅的伊莉莎,神色平靜,眼中卻閃過一絲敬佩。
一路行來,除了昨天中午用午餐時和老帕裡斯有過交流,其餘時間,老帕裡斯一直安靜地呆在後面的那輛馬車上,從不下來,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那個面容尋常的中年騎士去處理。
這個中年騎士一直沉默地走在薩迦的馬車邊上,腳上的皮靴已經滿是泥濘,踩在原野的稀泥裡,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中年騎士卻彷彿沒有看到腳下的情景,神色平靜地直視前方,平靜的雙眼是那樣的明亮。
薩迦悄悄地注視著這個中年騎士,感受著他的自信、他的強大,不斷拿他和那個如丁香花般憂鬱的中年男子作比較,卻始終得不到一個清晰明確的結論。
或許,他們兩個誰強誰弱,要等自己親眼看見這個中年騎士出手才能夠判斷出來。
放下車簾,薩迦靜靜地靠在車廂上,想著昨天晚上連這個中年騎士都如臨大敵的場景,心中微微一動。
就算知道對方是狼人,薩迦也不會再認為對方僅僅是衝著亞歷山和伊莉莎來的了。畢竟,就算他們想要取得落櫻斧,這也不能夠成為他們挑釁帝國第五大家族、逾越十幾年前那份協約的理由。
還是衝著自己來的啊。
薩迦沉默地看了眼車廂外依舊陰沉的天氣,想起托雷斯那張高傲的臉龐,深深吸了口氣,靜靜閉上雙眼,開始進行魔法冥想。
眾人一路沉默,不知不覺間已經六天的時間過去了。按照老帕裡斯的說法,還有十天左右的時間,就可以到達君士坦丁堡了。
這六天裡,除了夜裡偶爾會有不明人士的靠近,引起大家的警惕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一路上雖然枯燥、單調,倒也沒出什麼紕漏。
這一天傍晚,呼嘯的寒風中,薩迦掀開馬車的車簾走下馬車,看了眼遠處出現的幾座龐大的莊園,眼神微微一亮。
這次運氣不錯,應該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上了。
就在薩迦這樣想著的時候,老帕裡斯和面容尋常的中年騎士從隊伍中走出去,前往那處大莊園進行協商。
最後以二十枚金幣的價格在這處大莊園租住一個晚上,食物、熱水另外付錢。
凜冽的寒風中,薩迦等人在莊園內僕從的帶領下走進莊園,來到了幾間大屋子。
幾間大屋子很寬敞、乾燥,應該是莊園曾經用來儲存東西的倉庫。
在莊園內僕從的協助下,幾間大屋子裡燃起了幾個大火堆,關上門,森冷的寒意被擋在門外,屋子裡漸漸暖和起來。
加上鐵鍋,謹慎的中年騎士並沒有接受莊園提供的食物,還是自己做了一頓簡單的晚餐。眾人用完晚餐,除了守夜的,都在溫暖的倉庫中沉沉睡去。
馬車的車廂內,暖爐裡的熱氣將整個車廂烘烤得暖烘烘的,維綸德爺爺喝了一碗熱湯,在車廂內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