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叔眼神一頓,口中遲疑著要說些什麼,可是終究什麼話也沒有出口。
「小瞳已經長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思,」蘇老爺子說道,「我們再如何縝密,到底是老了,看看這些小輩的,為了點兒小事,什麼醜聞弄不出來?我們不服老不行咯。」
見常叔的表情和緩下來,老爺子接著說:「這世道越發不能平靜了,現在看來華夏是繁花似錦,可誰知道,放在他家後院的那把火,會不會燒到自己身上?李家預言的劫難到了,他們還不自知,這世上的事情,哪裡能說的清楚。」老爺子的眼神複雜,「老常啊,我們蘇氏這千年來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們老常家,常燁以後是要輔佐小瞳的,讓他在夫人那裡歷練歷練,再增些能力吧。」
這話聽起來似乎只是老爺子對常家的安撫之意,可其中真正的含義卻只有此時的兩個人聽懂了,常叔的眼圈發紅,身體止不住的抖了起來,雙膝跪地,想起最近這幾日老爺子對常燁的培養和提點,本以為是為了他以後幫助小姐,沒想到,老爺子竟是起了這個心思,他心中感動難安,老淚縱橫,匍匐下來嗚咽道:「老爺子,我蘇常氏世代服侍蘇氏,這些年來哪個繼承人都不曾把我們當奴僕,一直把我們當兄弟,您如此大恩,我何以為報……」說著泣不成聲。
「老常啊,」蘇老爺子親自將他扶起來,聲音第一次少了些威嚴。多了蒼老,「我蘇家在這世間巔峰待了如此之久,若是後輩無能,還不若換個姓氏。你快起來,我們兩人這麼多年,還用如此嗎?」
常叔卻仍然匍匐在地上不肯起來。心中卻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小姐培養出來!
蘇老爺子歎了口氣,窗外的天驟然陰了起來,烏雲蓋頂,起風了。
起風了。
幾分鐘前蔚藍的天空忽然被大片大片的黑雲遮蓋,轉眼之間就暗下來。風雨欲來,半人高的野草墜墜彎下腰來,整個空氣中濕氣加重,蘇若瞳將一縷髮絲撇在腦後,抱怨道:「不是吧。我難得來一次西郊騎馬,它居然要給我下雨!」
蘇雪笑道:「小姐您快別抱怨了,真正鬱悶的是冉氏吧,估計不知挑了多久的日子才選了今天,現在恐怕把氣象台恨了個透。」
蘇若瞳也笑了起來,「是啊,可憐的冉氏啊,蘇清清現在也不知怎麼樣了,這次的秋獵。他家可算是流年不利了。」
「到底是何種毒物我們的人還未探出來,不過,這次的問題估計是出在歐陽鋒的身上。」
「想到了。」蘇若瞳若有所思,「也就他弟弟的女朋友跟蘇清清有過節,他又是最後一個接觸她的,現在恐怕自己都惶恐吧。也不知道歐陽家會鬧成什麼樣子,看歐陽厲豪爽大方,誰知道也難過美人關。」
兩個人說說笑笑,蘇雪牽著馬的步伐加快,終於在豆大的雨點砸下來之前到達了一處別墅。
蘇若瞳兩人在門口抖了抖鞋底上的泥土和身上的濕氣,別墅的大廳建的金碧輝煌,地板光可鑒人,靴子踏在上面篤篤作響,只是如今這大廳裡尤為安靜,一個人都沒有。
蘇若瞳疑惑的四下看了看,「不可能都去醫院了?」
蘇雪去接待那裡問了幾句,又去角落裡與打掃的清潔工說了幾句,才回來悄聲對她說道:「小姐,那個清潔工說這大廳裡不祥。」
不祥?蘇若瞳蹙了蹙眉,這是怎麼說?
兩個人上了電梯,蘇雪查看著晶板,才具體的道:「小姐看剛才那接待處那裡,只有一位小姐,而旁邊卻站了五位保鏢,剛才我與那清潔工交談之時,那人不願多說,只是說這地方最近不太平,來的人甚少。」
蘇若瞳心裡一動。
蘇雪繼續道:「我剛才問人查了一番,又問了我們的人,才發覺剛才這裡是鬧鬼了。
「鬧鬼?」蘇若瞳一怔,「這也太扯了,冉氏最近是倒了什麼血霉,乾女兒中毒,家裡的產業鬧鬼。」
蘇雪也是一臉的不解,「確實奇怪,秋獵要來,如果早就有了這消息,雖說沒有人信,可是誰還願意來?這件事又是今天才傳出的,必定有蹊蹺。」
蘇若瞳點頭,她忽然有一種感覺,這次秋獵,恐怕沒有那麼簡單,也不會平平順順的渡過。
走廊的窗口處有閃電一亮而過,緊接著就是轟隆隆的雷聲,狂風將草地刮的刷刷作響,天空徹底黑下來,彷彿黑夜提前降臨,這場風雨來的太快,太突兀,讓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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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獵的第一天晚上本是有舞會的,卻因為蘇清清的事情延遲了,蘇雪將套房中的窗戶關的更緊了些,又將窗簾拉的嚴絲合縫,才從保鏢們送來的幾大包行禮中往外拿東西。
蘇若瞳上前幫忙,以前這些事情都由常燁來辦,她可以說是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了,現在他不在,不知怎麼的,她卻不怎麼願意讓人隨意的動她的東西。
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小姐,行禮就由我來收拾吧,今天您騎了半天的馬,現在還不覺,一會就該腰疼腿疼了,等我收拾完,給您按摩,您先去歇著吧!」蘇雪笑道。
「雪姐,我哪有那麼嬌貴,」蘇若瞳擺擺手,「以後我這些都自己學著弄,不然自己可不成了個廢人?什麼都不會,什麼都要您幫忙,您要是有一天走了,我可怎麼辦?」
蘇雪的眼神有些奇異,這幾天相處下來,發現這個小姐與她看到的資料有些不同,可是哪裡不同,卻又說不來,本來幾天下來她也算是熟悉了工作,可是蘇若瞳還是能夠隨時隨地的讓她感到驚愕和詫異,好像這個人,沒有定性,隨時都會變化。
對,就是這種感覺,蘇雪終於了悟,她來華夏之前,夫人為了讓她能夠更好的輔佐蘇氏繼承人,讓她化名去各個世家做了幾個月的傭人,那些豪門的子女,有的高傲,有的陰狠,有的心有城府,有的毒如蛇蠍,但是蘇若瞳,與這些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當你覺得她懶散拖沓時,她的眼神總能讓你感到凌厲鋒芒畢露,當你覺得她嬌憨純真時,她的行為卻又能讓你感到心裡發冷脊背發涼,可是當你覺得這個人天生涼薄的時候,她的待人處事又會令你覺得心裡舒坦甘心為僕。
真正可怕的主人,不是那些有心機有計謀的人,也不是那些陰狠毒辣的人,而是你永遠都猜不透他心中如何想的人。作為一個跟著上司討生活的人,她會根據上司的脾氣性格來做出相應的討好和做事習慣,可是如果你永遠都摸不透上司的脾性,那麼你就永遠不能真正得到他的賞識。
想到這裡,蘇雪的手心裡沁出了汗珠,她本是聰慧的人,這些年為夫人在國外管理不少的產業,讓她回國做一個紈褲子弟的小秘書,她本是千般不願的,可是畢竟夫人是她的恩人,又教會了她在社會上立足,可以說沒有夫人,就沒有她的現在,她雖然高傲,卻也懂得感恩,便只在國外進行了幾個月的培訓就來到了華夏。
本來對於這個小姐,她心底裡是有些看不起的,像冉氏的冉沫沫,氣質高人一等,如安家的安語若,心機高人一等,從她能夠在京華眾世家中立足就可見一斑,李家的李擇梟她未見過,可是從軍方不斷傳來的消息看,也是在步步高陞中,未來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唯獨蘇氏的獨女。
據說曾經懦弱不堪又桀驁不馴,那時她就覺得這明明相悖的兩個詞怎麼能夠同時用在一個人的身上,可是如今她懂了。剛見蘇若瞳時覺得她懶散不知事,生活上又被寵的太過,完全就是一個典型的豪門小公主,可是如今,她低下頭收拾衣物掩去眼中的驚色,這個小姐真正的樣子絕對不是這般,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笑容,都是在隱藏,都是在偽裝,她忽然覺得後脊背發涼,不知這世間,有沒有人看過小姐真正的樣子?
蘇若瞳自是不知蘇雪心裡在想什麼,她見她不再反對,就笑瞇瞇的開始從行李箱中一件一件的把東西往外挪,然後若無其事的問道:「雪姐在明珠堡的時候,見過常燁嗎?」
「常燁?」蘇雪心裡正亂,聽到她問話下意識的重複了一句,才說道:「望小姐見諒,我剛才收到老常管家的指令,可是忘記了。」
「什麼?」蘇若瞳平靜的問道,心下卻不由自主的一緊。
蘇雪不安的說:「小姐,老常管家讓我告訴您,常燁要去國外陪夫人,順帶熟悉一下蘇氏在國外的產業,近期內恐怕是回不來了,所以,所以,以後就由我負責您的生活起居。」(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