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飛等人原路退走,護山大陣再次自行癒合,整個斷魂山中,鮮有人跡。
月亮彎,昔日斷魂山中的寶地,今日已然破敗。
美麗的山谷被正邪間的驚天戰鬥夷平,四野無阻,到處鋪滿雜亂的碎石。
龐大的妖獸屍身冰冷的橫陳在碎石之上,鮮血流不盡似的,匯成一條條鮮艷的小河,令人毛骨悚然。
戰死的修士們,被洛雲飛等人帶走了,除了被掩埋的厚厚的亂石下的邪修與長老,這裡再無其他人類屍體。但此處的恐怖氣息,卻不減分毫。
靈泉平如鏡,風吹亦不起微瀾,看似扎根於此,卻是觸及無門,仿若超脫世外,與月亮彎殘破之景形成了強烈的衝擊。
月升日落,又一個夜晚降臨。
皎潔的月光灑落大地,繁星錦簇,恬淡靜美。
野獸的吼叫聲交織於夜幕下,劃破長空,恐怖非常,令人戰慄,驚擾了和諧美好的月夜。
少數遊蕩在山中,未曾遭難的倖存者,有家族門派子弟亦有散修之流,但不論是誰,均是戰戰兢兢的躲避著在夜晚活動尤為頻密的妖獸們,恨不得鑽入地下藏起來,恐與之相逢。
然而在靈泉之下,卻有人無比希望能夠重回大地,哪怕與無比恐怖的妖獸面面相對!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以倒栽蔥的優美姿態墜入泉中的白染衣,此時的她,正受著難以忍受的煎熬。
火。無盡的火,炙烤著白染衣的身心!
難以想像的熾烈,彷彿來自太陽的最深處,有一種凌駕萬物融化蒼生的氣機。
此前。白染衣整個人落水之後本想第一時間進入魔海,然而現實是殘酷的,她無法進入。心神俱禁無法掙脫!
朦朧間被漆黑的泉眼牽引其身,整個人瞬間被吸入了其中,再張開眼睛時,白染衣的世界就只有一片火紅之色!
這是一片浩瀚廣闊的天地,即便看到不全貌卻可憑借心眼感覺到,無邊無際,廣袤更甚魔海。
第一時間。白染衣便明曉了,自己很可能在燼世之火的『體內』。
整個天地間唯有此火!
這個專屬於火的世界必是無邊無垠,因為這裡是虛妄的。
入眼處,火焰跳動,紅光耀耀。宛如無數條至尊火龍嬉戲天地間,其間金光流轉,帝氣沖天,此火絕非凡火!
火龍加身,如果不是身具極寒,白染衣必然早就被煉化了個乾淨。
想要收復燼世之心還在,但她感到了力不從心。在這裡,此時,她只能勉強自保。
這是因為她與魔海之間的聯繫像是被一層看不見禁制給隔開了。可以感覺到,它很薄,如紗如紙,卻跨越不了,只能遙遙相望,令人絕望。
不能進入魔海。也不能將魔海內的冰寒之氣與海水引出來保護自己,攻擊火種。唯靠著魔海之主的身份,得到了一種玄而又玄的庇護,每每烈焰侵入,都會有一股冰寒的力量湧入她的經脈幫助抵禦侵襲,但卻只能堪堪抵抗,做不到壓制,更做不到勢均力敵,令白染衣萬分辛苦。
不過白染衣依然慶幸,好在魔海真正的認了主,即使冥冥中兩者間有某種禁制存在,它仍能感覺到主人之危,自主護主,雖然很勉強,但目前來說還可以保住她的性命,但稍後就難說了。
如若火龍聚集排山倒海的襲來,在力量上佔據絕對主導,她體內的寒氣恐怕就會被全面壓倒。
論燼世之火與魔海之海的強弱,可以兩個字概括,那就是,平衡!
這是在經過兩者洗禮,觀其在體內往復傾軋得出的結論。
不過歸根究底,燼世之火佔據份量的絕對優勢。一片火海與一絲冰寒,縱本源無分強弱,也會出現一面倒的情況。
「穆輕雲說過,燼世之火暴動的那一次,焚燬了整座斷魂山,甚至波及了周圍很多仙山,但也只是毀了山中物,沒有將山體毀掉,怎麼會這樣?以此火的威力,出世即可燃盡此山,斷不會有餘地。」火龍繞身,熾烈無匹,白染衣盤坐在火光交織的地面,有氣無力的自語著。
嘴巴開合間,白氣渺渺,水分蒸乾,一點也剩不下,五臟都彷彿要被搾乾一樣。下一瞬,白染衣的體內又會多出一縷冰寒氣息遊走經脈之中,說不出是從哪裡出現的,不可尋其源頭。
色深如海的藍衫,失去了光澤,似是變成了普通的衣服,但內裡卻好像封存了磅礡的力量,隱有流光劃過,從進來此地至今也沒被汗水浸透,同時阻隔了一些炙熱的氣息。
白染衣相信,即便此時由冰盾術衍化而來的這件衣裙變得普通至極,可還真實的存在著一層防護之力,如果沒了這件衣服,身處火海中的她,一定會更加痛苦。
纖細如玉的手指輕拂衣擺,美的令人驚歎,可白染衣本人實際上十分的不好受,每一個動作都有著很大的阻力,熱浪襲襲,比靜止時還要痛苦。
但若要嘗試解除那莫名的桎梏,恢復衣裙的防禦,也唯有不斷摸索探求,雖然結果很可能是徒勞,但目前來說,白染衣沒有其他的辦法。
藍衣色深如海,指尖劃過,似能感受到波濤洶湧的浪潮,可惜飄渺如煙,那般的不真切,叫人拿不準是否真的感受到了那種浩瀚的自然之力。
呲呲——
如瀑長髮被汗水打濕,隨即又瞬間被蒸乾,循環往復。如玉的肌骨晶瑩剔透,泛起層層紅暈。漆黑的雙眸迷離中透著氣惱與焦急,映照著點點火光,顏色如血鎏金。
紅火孕金芒,懾人非常。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白染衣不再去做無謂的摸索,停了下來不去動作,眼睛轉來轉去,四下看著。
無論看向哪裡,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皆火無他。
「喂,燼世大爺,放我出去吧,以後我帶些美食美酒來看你好不好?」白染衣開始試著與燼世之火溝通,沒準這火種誕生了靈智也說不定。要是能打個商量,把自己放出去那就最好不過了。
「不喜歡吃的喝的,送你幾個美人怎麼樣?」
「美人不要的話,肥妞你要不要?」
「再加送美男子一個,我表弟小虎子,人比花嬌,可愛無敵,咱倆還能結個親戚,如何?」
「精神分裂一個,時而冷艷時而嬌憨,夠獨特吧!」
……
最終,白染衣說道口乾舌燥緊繃欲裂,依然沒有人回應她,活生生把自己弄的半死,喉嚨乾澀灼熱,五腹六髒像被剖出來扔進太陽爐裡翻來覆去炙烤了百年那樣長久。
斷骨之痛,白染衣早就感覺不到了,外界的一切也都被她忘記了個乾淨,甚至從莫名進入這裡之後,就沒有想起過。她想知道如何出去,怎樣才可以進入魔海免受火刑。
但在不知不覺中,在白染衣完全無覺的情況下,她的斷骨在慢慢的癒合,一絲絲生命力伴隨著火龍的侵襲滲透進她的識海之內,助她恢復傷勢。
月隱日出,又是一日的開始,沒人發現靈泉下發生的一切,而靈泉下封印著的絕世火種也沒有像大人物擔心的那般發生什麼異動。
當然,其中玄機,無人可窺。
一日復一日,時間太匆匆。幾個月的光陰流逝,白染衣依然在辛苦的抵抗著熾火的侵襲,但多了一份從容。
火海中無可辨別時間,火龍漫天漫地,白染衣的心思漸漸沉澱下來,既然走不了,就只有老實的呆著,調整身體的狀態。
她想要去深處走一走。
放眼望去,炙火更盛,一路向前的話,很可能再出不來,但白染衣不想永遠守在這裡,唯有一探,也許會有轉機。
如今,冷靜下來的白染衣已經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感受到了拿絲絲旺盛的生命力,自然不能浪費。
這段時間下來無其他事情可做,修煉必不可少,金丹境界已然穩固,而且輔以這火中孕育的生命之力,她的身體強韌度更勝從前,更富有生機。
而識海內的情況,也比築基之前要好了很多,不過這主要是進階的關係。
浩瀚的海水疆域拓寬了不少,許是因為魔海真正認主的關係,海水變為了黛藍之色。其內絲絲縷縷的魔氣精華閃現,煞氣逼人。
海面上電閃雷鳴,轟隆作響,尤勝從前。鼠形元神的顏色有了少許的變化,但距離塑白鼠一族正宗的純白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至於幾條鼠尾,則是均有增長。
瀰漫在海上的如霧般的靈氣更加凝練,竟似有了厚度一般,這就是長久戰鬥的資本,較之築基期時不知勝了多少倍。
「火中孕生機,令人驚歎,但它的毀滅之能,卻更加令人震撼。如果不能抵抗住焚滅之危,必體會不到火內生氣。說起來,我還真是幸運,這世上還有誰能與燼世火種之間建立平衡。」白染衣喃喃自語,自我安慰了一番。
她雙目未睜,打算再休整半日,之後便踏上前路。是福是禍仍未可知,但那是唯一的方向。(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