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沐木提起湯婆婆,怪老頭臉色越發驚疑不定,好像聽到了不可能的事情。
沐木將遇到湯婆婆的情況撿緊要的說了,怪老頭才恍然道,「竟然是這樣,那件東西到手了,那就難怪了……」
「老爺子?」沐木出聲喚回只顧著發呆的怪老頭。
「沐丫頭,不是老頭子不帶你去,實在是這事情牽扯太大,即使你是道門中人,怕也難以自保。」
「臨走前,湯婆婆有話讓我帶給左左,見不到她我不會放棄的。」沐木堅持道。
怪老頭沉默良久,終於點頭道,「好吧,你跟我來。」
時值正午,兩人在巷弄中穿梭行走,一路向城市最僻靜的角落行進。
沒有代步工具,兩人步行速度再快也快不到哪去,更何況怪老頭還要留心周圍,生怕被人跟蹤埋伏。
「到了。」
眼前是一棟隱藏在城郊荒野之地的三層小樓,屋外,層層疊疊的爬山虎爬滿院牆,迎風搬動的枝葉像是無數揮動的手,將整間屋子遮掩得密不透風。
沐木稍一躊躇,伸手推開了虛掩的院門。
院子裡雜草叢生,看上去像是荒廢了很久。腳踩在院落中,時不時驚起幾隻雀鳥,甚至有老鼠叼著乾草種子匆匆而過。
「這裡……」沐木怎麼都想不到,郭老頭會將她帶到這樣一個地方來。
這裡用來拍鬼片一定比住人合適。
「沐丫頭,你一會一定要控制情緒,因為……哎,總之你別太激動了。」怪老頭歎了口氣,輕輕敲響了房門。
老頭敲門的手法很講究,一輕兩重,末了還頓了一下,像是約定好的某種暗號。
房門無聲的開啟,屋內空蕩蕩的。除了不知道擺放了多少年的傢俱什麼都沒有。
怪老頭踮著腳進了屋,還沒忘提醒沐木不要弄亂東西。
屋裡的空氣很渾濁,像是閉塞了很久,風從前門灌入。陰暗的屋子裡頓時飄起了一層灰白色。
沐木跟著怪老頭輕手輕腳的上了樓,直到三層樓的轉角處,怪老頭才停下腳步,再叮囑了一次,「一會不論看到什麼,都別出聲。」
一眼看過去,三樓的房屋佈局並沒有什麼特別。仍舊是破舊的傢俱、灰塵、蛛網,一切都與整棟屋子的格局一般無二。
「嗒。」
一聲輕響,怪老頭將拇指按在空白的牆壁上,牆腳的壁櫥居然自動彈開,露出鋁合金的內質來。
壁櫥之內居然藏著一部電梯。
沐木第一次看的這種彷彿間諜電影的場景,不由得猜測適才老頭的舉動莫非是在掃瞄指紋?
「走吧,這玩意可比看上去寬敞。」怪老頭一腳踏入電梯,示意沐木也跟上去。
壁櫥是嵌入牆壁的設計。置身其中才發現內部空間頗大,足可承載三、四個成年人。
沐木尚未打量完全,怪老頭就按下了啟動鍵。這一次還增加了視網膜掃瞄的程序。
電梯急墜而下,沐木一時沒站穩差點滑了腳。
大約一刻鐘後,電梯「叮」的一聲停了下來。
霍然洞開的電梯門前,一隊黑衣人束手而立,各個西裝筆挺戴著黑超墨鏡,不知道的還以為誤入某黑幫電影片場。
這些人的衣著與死在巷弄裡的黑衣人一般無二,只是這幾位右手腕上都帶著塊手錶,磨砂黑的材質,碩大表盤佔據了半個手腕的面積,想讓人不注意都不行。
「老爺子。」一個光頭壯漢走上前來。看到怪老頭顯得很是恭敬,「族叔已經到了,就在裡間。這位是?」
「左丫頭的朋友,順路來看看。」
光頭男顯然不相信怪老頭的說辭,一臉戒備的打量著沐木。
「行了,帶路。」怪老頭不耐煩的道。
「是。」光頭男立了個標準的軍禮。這才引著兩人一路向裡走去。
通過一道厚重的鋼製窄門,眼前竟然出現了一片白色的場景,白色的牆壁,白色的排椅,還有白色的手術室。
「來了。」白色的排椅上坐著一個中年人,灰色的西裝夾克,微卷的發,一道猙獰的刀疤破壞了一張英氣的臉。
「什麼時候的事?」怪老頭披頭就問。
中年人點了根煙,搖頭道,「我並不比你知道得早。」
「早十點五十三分。」沐木清楚的記得當時的通話時間。
中年人瞇起眼睛打量著沐木,少頃才笑道,「你就是沐木吧?我聽秀雲提起過你。」
沐木雖然驚訝眼前人認識自己,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淡淡的點了點頭。
「沐丫頭,你怎麼知道確切的時間?」怪老頭比起中年人可不怎麼沉得不住氣。
沐木將早晨打電話的事情簡略的說了一遍,中年人吐了個煙圈看不清表情,怪老頭一拳砸在牆壁上,牆灰「噗噗」的落。
「族叔,老爺子,對不起,我……」手術室的燈霍然滅了,一個白衣大褂臉色頹敗的走了出來。
中年人與怪老頭相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絕望之色。
「族叔,不好了,主家的人到了,就在不遠處。」光頭男疾步趕來,立在幾步遠處低聲道。
「這地方沒那麼容易找到,派人盯著點,別露了痕跡。」中年人吩咐道。
「老了,不中用了,這麼幾步路都會被人綴上。」
怪老頭臉色陰鬱,他和沐木剛到,就有人找上門來,是怎麼找到的還用說嗎?
此時的沐木根本沒心思管左家內部紛爭,她一把拽過白大褂,寒著臉問道,「說清楚。」
白大褂看著眼前凶神惡煞的女人腿都軟了,「小姐傷得太重,送治得又晚,再加上舊傷復發,就是神仙也難救啊。」
「王醫生,左家不會少你一分錢,不過你若是不盡力的話……」中年人彈了彈煙蒂,話裡的威脅之意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族叔,我怎麼敢不盡力,手術失敗了,我也不想……」
沐木丟開哭哭啼啼的白大褂,頭腦中只迴盪著一句話,「手術失敗了。」
「沐木,去見左丫頭最後一面吧。」那一刻,怪老頭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
「不,我能救她!」沐木突然道,「沒錯,我能救她!」
中年人「噌」的站了起來,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說真的?」
沐木卻不答話,一腳踹開擋路的白大褂就一陣風般的衝進了手術室。
「我數三聲,全部給我出去,一、二……」
「老爺子,這丫頭?」中年人目光猶疑不定,放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
怪老頭拽過一個從手術室跑出來的白大褂,森然道,「手術失敗你們都得死,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小姐還有沒有救?」
「沒、沒……」來人頭一歪,居然嚇得暈了過去。
其他人看到這個情景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手腳不聽使喚的抖做一團。
看到這個情景,怪老頭頹然道,「讓那丫頭試試吧,她是道門的人,也許有機會也說不定。」
中年人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復又坐回排椅上吩咐道,「將諸位醫師送去休息,任何人不准接近手術室十步以內。」
立時有人將癱軟在地的白大褂們「請走」,走廊上瞬間沉寂下來。
手術室中,沐木看著好友一身血污差點落下淚來。
左秀雲就那樣躺在手術台上,面色慘白,半邊身子都凹陷了下去,很明顯是受到了某種硬物的撞擊。手臂軟軟的攤在一側,斷成數截。更恐怖的還是小腿,焦黑的筋肉被刮掉,露出森森白骨。
「左左,你別睡了,起來……」
沐木看著顯示屏上越來越微弱的心電圖,心中一片茫然。
聽到手術失敗的那一刻,她下意識的不願意相信,鬼使神差的覺得自己有能力施救。
可是面對好友一點一滴流逝的生命,她突然變得不確定起來,萬一她想錯了呢?豈不是害了左左!
「你再這麼婆婆媽媽下去,她就真沒救了。」
小骨的聲音讓沐木霍然驚醒,現在可不是猶豫的時候,「該怎麼做。」
「先看看她體內的情況,用內視。」
沐木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循著左秀雲手指的經脈一寸一寸的向前探入。
隨著神識的深入,沐木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左秀雲的傷遠比看上去還要嚴重,她腦部甚至壓著數塊淤血,先前的救治竟然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先說好,我從來沒在人類身上試過這事,到時候失敗了可別怪老子。」動手的前一刻,小骨撇撇嘴道。
沐木深吸了口氣,穩住自己顫抖的雙手。
再睜眼時,她眼中再無一絲情緒。雙手平舉在手術台上,沐木的雙眼驟然透出妖異的紅光,百煉業火訣已然運轉……
「轟!」
大地一陣震顫,深藏地底的手術室受到餘波的干擾,無影燈忽明忽暗。
「族叔、老爺子,主家的人找不到入口,乾脆就強攻了,看他們的架勢,像是準備夷平此地。」光頭男再次來報。
怪老頭眼中精光一閃,拍拍手站起身就往來路走去。
「左丫頭和沐丫頭還在裡面,老頭子去為她們爭取一點時間。」
「看這動靜,主家這次怕是連道門都驚動了。老爺子,別衝動。」中年人起身道。
「道門,那又如何?躲在這裡就能有活路麼?」
怪老頭頭也不回的走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