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du城的大街小巷雖然極盡奢華,幾乎處處是雕樑畫棟,光彩流轉,美不勝收,到了十一月份,也難免被一片銀裝素裹所掩蓋。玉se大理石鋪就的條條大街上,來往行之人穿的是各色的千金裘、牽的是五花馬、青驄馬,以及西域極品奔馳寶馬。道路兩旁,不知是哪一夜的西風,早就凋盡綠翠,因為人群繁華,連寒鴉都不敢往枯椏上落。屋頂樹頂,凡是有頂的地方,儘是白雪覆蓋,但那金碧輝煌的牆壁、各式巧奪天工的建築,仍不失其作為帝國之都的大氣磅礡。
與didu城整體的喧囂繁華相比,這個時候的盤龍劍院,卻顯得有些另類。本來學生們像往常一樣,或寒天玄修,或雪中比式,處處一片嘿哈之聲,處處都是熱血沸騰,可是這天的一早,他們全都被喚到自己所在的演武場,傾聽各系各院師傅以及長老的「教誨」。三大演武場,人滿為患,卻是安靜極了,就連一向不敢下落在喧囂劍院中的幾隻冬鳥,此刻也忍不住踏上枝頭,好似對今天的另類情形感到莫名其妙一般。
其中一隻鳥的嘴中,還叼著一張很大的藍紙,其它幾隻鳥看見了,便過去同它搶食,忽然,一道白色勁氣轟然襲來,枯木嗡地一聲振動,那幾隻可憐的小鳥便被振死,跌落樹下,那張藍紙,更被振得比雪花還碎,飄飄灑灑,點綴在了小鳥的屍體之上。海月長老收起玉手,一揮長袖,面無表情地從樹下走過。
這次「大會」足足開了一個上午,饒是平日裡劍院的學生生龍活虎,也不免坐得腰酸屁股疼,一個個都哭喪著臉離開演武場,而對於長老和各院師傅所言所講,似乎根本沒怎麼走心。但是,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一些複雜中微有興奮的神色。長長的劍院甬道上,一眾學生一散開,遍開始議論紛紛起來,有人說道:「昨晚睡得死,快說說到底怎麼個情況?」另一人答道:「昨晚天降彩書,把劍院的大雪都覆蓋住了,上面寫滿了顏松和龍若兮如何冤如何冤,我當時被憋醒起來上廁所,正看到漫天飛彩書,拿來一看,那文字寫得入木三分,那故事寫得冤屈之至,不覺為他們抱不平啊!」
這人瞅了瞅周圍,聽大家都在議論此事,又沒見到監視的師傅和長老之類,於是繼續說道:「今天長老大廢唇舌給我們說這些,無非是要平撫我們的心緒。不過,」他一手托肘,一手揉了揉下巴,一副思索的模樣,「正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如若劍院上層憑良心做事,那他們也就仁者無敵,何必花那麼長時間給我們解釋?俗話說,解釋就等於掩飾,掩飾就等於真做過此事。嘖嘖嘖……當初我就覺得怪怪的,你想想,如果人家龍若兮真像長老們說的那般可惡,她會和顏松一起跳直懸崖麼?這家明顯是在用生命證明自己的清白!」
又一處地方,有兩個少女因為周圍人很少,沒多少談論此話題的,所以她們說起來,聲音也壓得很低,其中一人說道:「你說這真是上天覺得不公平,所以寫成彩書,用血字示人不平麼?」「我覺得真是誒,」另一個少女小聲說道,「平白無顧地,誰會閒著沒事,隔了兩三個月了,又將舊事重提?我聽說過很多老天顯靈的事情,這次啊,一定也是這樣!不過,即便這是某些高人所為,我覺我我也應該相信,你不覺得麼,從比式到現在,劍院的長老們在對待很多事情上都表現的前後矛盾,真不知道他們所謂的劍院利益到底是什麼……」
有兩位剛走出劍院大門準備請客吃飯的學生也如釋重負一般,大談特談,其中一人道:「喂,萬一這寫彩書之人與劍院對峙,或是打起來,你要不要出手為劍院利益而戰。」另一個雙手抱著後腦勺,一副事不幹己的模樣:「愛誰出手誰出手,這幫老狐狸,口口聲聲說人家龍若兮和顏松如何如何,到最後逼得人家跳崖,一個個變成啞吧屁了!草,這樣的小說哥看多了,誰對誰錯天地共鑒,再有比式,我他媽不幫著別人打他們就不錯了!」
這天本來陽光明媚,但散會之後,一眾學生沒走出多遠,天上竟然飛起了鵝毛大雪,九大長老本來還不慌不忙地走在路上,見此情形,趕忙加快了腳步,向著院長室走去。一進屋,紅袍長老何烈就抱怨起來:「最近天氣有些反常啊,該不會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吧?」早已在屋裡等候的痞子院長白了他一眼,一邊喝了口暖身的酒,一邊望著穿外雪花飛舞:「發生什麼事跟下雪有半個銅子的關係麼?竟瞎尋思!」說著,手中枴杖一撩,將幾塊早已吩咐學生劈好的木頭投進旁邊的壁爐之中。
其他長老見此,也沒說什麼,趕忙掃去裘袍上的雪花,然後各自就座,一個個一聲不吭,看上去十分不爽。良久,又是何烈按捺不住,開口說道:「大家倒是說句話啊!來這取暖麼?昨晚防不勝防,竟讓人來了一次暗夜飛書,這下,整個劍院的學生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先不說今天的大會的成效如何,接下來我們應該如何防禦,這才是迫在眉捷的任務啊!」海月長老白了何烈一眼,怨聲怨氣道:「怎麼做?弄到這個地步,還能怎麼做?事情早已告一段落,他們還有惹出什麼腥風血雨來?」她雖然很看好事態的良性發展,但言語間溢出的憤怒情緒,卻在向別人昭示著,這女人說的每個個字,都是反話,都是怨氣。
藍袍長老楊冰也沒有了昔日的笑容,他雙眼望著虛空,剛才一直在沉思,待海月長老說完,他才喃喃自語似地說道:「我始終想不通這是誰做的,難不成顏松或者龍若兮沒死?他們養好了傷前來報仇?還是秦壽他們,若要呆到兩三個月才搞這麼一出,秦壽他們的可能有xing很小,沒必要嘛!現在的當務之急,便是防守,我們九大長老每人帶領十位院師,晚上輪流看守,我想他們既然敢出此下策,定是先將我們內部搞亂,然後讓我們失去學生的支持,最後再圍攻我們!」見其餘長老沒有意見,他繼續說道,「目前只能這麼考慮了,就按平常的值班順序來輪吧,爭取抓到散佈流言之人,我們要爭取主動的話,這是唯一的切入點!」
痞子院長不置可否,再次將幾塊木頭扔進身旁的壁爐之中,一撅幾根彎折的鬍鬚,眉頭皺成了菊花:「他們要幹什麼?如果要殺我們,劍院內有盤龍劍陣,單單是這一關就鮮有人能對付得了,又何必勞師動眾,先給學生們洗腦?那幫學生能幹什麼?草——」海月長老白了痞子院長一眼,聲音怨怒:「最大的打擊莫過於名譽掃地,盤龍劍院歷史千年,讓它毀於我們這一代,作為院長,你擔待的起麼?」子院長冷冷的一笑:「他們能洗過來,我們也能給他洗過去!要是這樣老子就不擔心了!老子擔心就擔心在,他們請來了什麼人,是來殺我們的!而且想殺年名正言順!」
「什麼人?」何烈問道。
楊冰長老點點頭,恍然大悟道:「還真有這種可能!」他見大家驚訝地看過來,解釋道,「你們想想,龍若兮一身功法出神入化,比仙級功法要厲害的多,聽一些學生說,她所習練的,是傳說中的天武功法!能傳授她這等功法之人,能弱得了麼?我活了這幾十年,對玄修宗門也算多少有些瞭解,卻從未聽說哪裡有什麼天武功法,這在傳說中出現的門派現在被龍若兮拋磚引玉了出來,她也就是年齡甚小,修為太低,不過饒是如此,已經可以和我們長老一級的對抗,如果假以時日,」他故意頓了頓,看到大家臉上的怕恐,又說道,「她自己那還好,如果她把同門師兄弟都招來,亦或是她的師傅之輩……我想,就是合didu之力,舉帝國之才,也難攖其鋒啊!」
藍袍長老的話說得實實在在,讓痞子院長一提示,他一下子意識到這一點,當下,整個院長室中,一片死寂沉沉,連呼吸聲都聽不到。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慢慢移開彼此互望的視線,有的看著爐內的火苗,有的看向窗外的飛雪,心神不一。
……
一連十天,九大長老和痞子院長分別帶人值夜班,試圖逮到散佈彩書之人,但是,這十天之內卻再沒出現什麼雪夜飛書的奇景,雪夜一如往常那般安靜澄清,從第一天到第十天,長老們幾乎查遍了每一個角落,也沒發現什麼古怪之人……
轉眼之間,五天過去,劍院內依舊平靜如常,就連一眾學生都感覺奇怪,他們甚至懷疑,半月前見到的那次雪夜飛書,難不成是幻覺?可是幻覺只幻一人,也不能把整個劍院的師生都幻了呀?長老這邊,再次聚在院長室內商討起來。商議了半天,總結起來就是一個方針:繼續值班。
又是十天過去,劍院裡的學生開始不安分起來,臨近臘月,他們很多人要準備回家過年,所以隨著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他們的心情則一天比一天暖起來。這些學生除了談論過年回鄉之事,再者便是個把月前的那次雪夜飛書事件了!按理說,一件事情發生了,如果大家都渾不在意,那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可是這件事情引起了劍院高層的高度關注,一時間搞得整個劍院都緊張起來,結果一個月馬上就要過去,還是一點著落都沒有。雖然沒有,但卻在學生的心理上,越發加重了那次事件的份量,本來有些對此漠不關心,或是不怎麼相信的人,見長老們一個個那麼緊張,也開始相信那彩書所述的真實性來。
還有五天便是月底,馬上就到了學生離校的時間,長老們此時的心情沒有一點著落,他們再次聚到一起時,忽然感覺有點適得其反,南轅北轍的味道,他們開始意識到,他們的舉動,反而是火上焦油,越發在學生面前印證了彩書所述的真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