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格蘭斯的士兵還未衝到倒下的吉蘭特和索羅恩近前時,一陣耀眼的光圈就已經把他們帶離了戰場,同時離開的還有古捷,餘下的四名索多姆戰士在短暫的遲疑之後,點燃起鬥氣朝著弓箭手陣列展開了衝鋒。
彷彿是與索多姆騎士的攻擊相協調,格蘭斯全軍開始了且戰且退的後撤,對於這極為明顯的意圖,號角軍團也開始迅速重整隊形,藉以在敵人後退整理完備之前展開衝鋒。
孤軍深入的捷克護衛團似乎是早已覺悟了自己的處境,仍舊不停歇地發起攻擊,用自己的生命換取那些與他們同樣高貴的魔法師的性命。
身為總指揮的費奧提並沒有下令集中力量圍殲已經被自己包圍的三千多捷克護衛,而是命令自己身邊的護衛隊迅速投入到戰圈中,並傳令重整隊形。
隨著索多姆戰士的推進,暗藏的弓箭手第三次射擊,命中了第一魔劍士蘭斯,或許是倉促發箭,亦是因為蘭斯早有提防,蘊含魔力的箭矢在鬥氣的阻撓下,僅僅射穿了他的小腿,在流星斗氣消失的一瞬間,蘭斯的坐騎被慌忙抻起的絆馬索放倒,人也滾了下來。
幾名身經百戰的劍士已經衝到近前,可惜還未等他們舉起的長劍落下,一聲戰馬的長嘶便宣告了他們生命的終結,一名劍士被貫注了鬥氣的馬蹄踏在後背上,遠遠飛出,另外兩名劍士被一根閃著銀光的騎槍一起穿透了胸膛。
第二騎士利昂倚仗恐怖的臂力,掉轉扔掛著兩具屍體的騎槍,再次插入了另一個衝過來的格蘭斯士兵的腹部,左手抽出腰間長劍,又挑飛了兩個人的頭顱,駿馬站立起來,發出震人的嘶鳴,串著三具屍體的騎槍在半空中揮舞。這一威嚇歷時起到了作用,格蘭斯的士兵只得放棄眼前受傷的敵人,快速地後退。
利昂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的弟弟,掉轉馬頭,退了回去。
然而僅由於兩名索多姆戰士的存在,雷蒙德重整陣型的命令沒能得到很好的貫徹,在耽誤了好一段時間之後,佛朗多和施坦茨終於拖著疲憊的身軀,同時載著豐碩的戰果,被傳送魔法招離戰場,此時的格蘭斯軍佈置隊形的工作尚只完成了一半,而號角軍團則已經開始了前進,與他們並肩的,還有重新出現在戰場上的獅鷲軍團重騎部隊,他們填補了索多姆兵團離開所留下的右翼空虛,並且與號角軍團一同展開了衝鋒。
「殿下,獅心菲梅邇的戰術有點怪異啊。」狄龍摸著下巴思索道。
「你們注意到沒有,他們的重騎兵已經不是新戰。」海溫連忙提醒。
「嗯,看來他們在迂迴的道路上已經進行了一次戰鬥,然而現在又出現在這裡,難道是……」麥西米倫不失時機地發表了一個令人不快的推測。
「應該不是消滅了我們的迂迴部隊之後才來這裡的,看起來他們是集中優勢兵力對我們的輕騎部隊發起了一次攻擊,然後再由主力部隊趕回主戰場,留下兩股輕騎兵進行混戰。」海溫解釋道。
「這並非明智之舉啊,不但消耗了主力部隊寶貴的第一次衝鋒,而且也沒給自己留下預備隊。」
「嗯……看來獅心菲梅邇是打算把賭注押在他們的迂迴部隊之上,藉著重騎部隊衝鋒的優勢把我們的迂迴部隊打入低谷,再逼迫我們將預備隊全部投入,待到他們的輕騎兵收拾完殘局,便趕過來給予我們致命一擊。」雷蒙德沉聲說。
「唉,看來我們是指望不上迂迴部隊了,只希望他們盡可能多的存活下來吧。」雷蒙德用力捏著自己的額頭,接著朗聲說:「海溫,該你們上場了!」
經過一陣騷動,留在溫德雷斯陣中的捷克護衛團已經被全滅,英勇的格蘭斯戰士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了同等的戰果,至少溫德雷斯的魔法師兵團已經癱瘓了。在格蘭斯的法師消耗掉自己最後的魔力短暫地阻止了敵人前進之後,溫德雷斯軍開始了大舉進發。
由於速度上的差異,獅鷲軍團的重騎部隊漸漸將號角軍團拋在身後,來到了最前方,沿著斜線前進,逐漸散開,速度愈發加快,恐怖的重騎兵衝鋒開始了。
尚未整頓完畢,又失去了堅固的捷克護衛團,格蘭斯軍在最前列倉促佈置好防禦陣勢,面對迎面而來的錚錚鐵騎,士兵們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這時候,格蘭斯軍後方也響起了鏗鏘之聲,萊布尼茲重裝甲兵團以同樣驚人的速度發起了衝鋒,他們從右翼越過自己同袍兄弟的身邊,也沿著斜線急速奔跑著,來到部隊的最前方,打算以自己的血肉之軀與對方的重騎兵展開正面交鋒。
大地在震撼,塵土滿天飛揚,兩股鋼鐵的洪流在戰場的中央交織在一起。
鋼鐵包裹著的巨大身軀被撞飛,嘶鳴的披甲戰馬連同他們的主人一起被掀翻,巨斧、長矛、盾牌滿天飛舞,鮮血、殘軀、金屬的碎片在這裡演繹著一場人為的、卻又比大自然還要偉大的暴風雨,瀰漫的塵土黏著上飄浮空中的血霧,快速地落下,然後又有新的灰塵和新的鮮血揚揚升起,再落下,宛如暴風籠罩下的大海,不斷地沉浮,想要吞沒一切。
由於剛剛戰鬥消耗了大量的氣力,再加上長途奔襲,獅鷲軍團的重騎兵沒能有效地利用這次機會,他們的衝鋒被重裝甲兵團的反衝鋒阻止了,這也為格蘭斯軍的重整陣型提供了寶貴的時間,當後來跟上的號角軍團幾乎把重裝甲兵團包圍起來的時候,格蘭斯中路軍也穿越了不算長的距離,趕了過來,現在輪到他們支援自己的同伴了。
懷著一份感激,一份同仇敵愾的豪氣,也飽含著同袍之誼,再度發起攻擊格蘭斯中路軍比剛才更是勇猛了許多,緊接著,震懾人心的鐵騎聲也混入戰場上陣陣喊殺聲之中,狄龍率領著五千多綠葉騎士兜了一個圈子,來到了此時溫德雷斯軍的左側,差不多是在同一時刻,溫德雷斯軍的右後方也掀起了一陣塵浪。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是格蘭斯軍的輕騎部隊,所謂不同的環境造就不一樣的男兒,這次是沖天的豪氣與滿腔的熱忱戰勝了軍紀嚴明的悍勇之師。
幾股洪流再次交匯,沉浸在血腥殺戮的戰場氣氛中的人們,早已忘卻了生死,拋開了苦痛,淋漓的鮮血也無法使他們從乾渴中解脫,黏著在身上、臉上的內臟和碎肉業已和灰塵汗水沒什麼兩樣,似乎所有人都達成了共識,沒有對生存的渴望,只有奪取別人生命的心yu,忘記了在不久之前還曾想到過,面對的是和自己一樣有感情、有夢想、有朋友、有父母妻兒的人,仇恨只是剛剛燃起,就在這幾個小時之中。
混戰之中,騎士仍然瘋狂地抽打著自己的坐騎,衝向人群最為密集的地方,不管自己的同胞也身處其中,數不清的馬匹受了驚在戰場上狂奔,有一些則托著他們已死的主人,有的則是背上空無一物,重騎兵脫離了他們的戰馬,就仿若一坨鐵塊,步履維艱,隨處可見四五個人把一個騎在馬上的人抓下來,然後群起而攻之,緊接著又被衝到背後的敵人殺死。就連弓箭手都扔掉了自己最得心應手的武器,掏出匕首瘋狂地四處衝殺,只是為了給自己那些擅長搏殺的戰友增加多一點存活的時間,好讓他們再砍死兩個敵人。強大一些的戰士早已拋卻自己那曾經十分得意的戰技,瘋狂地施放著體內的鬥氣,將衝上來的敵人切得粉碎。
麥西米倫覺得自己還算冷靜,至少他還記得剛剛一槍刺死的是自己殺的第十一個敵人,他現在發現,山塔士剛剛對他說的全是一派胡言,說什麼只要快速移動就能保全,這樣的情況下,坐騎根本就跑不起來,到處都是人,明槍暗箭比比皆是。
用長槍撥開兩支箭,再用一個差點把自己腰扭折的姿勢躲開射向自己胸口的一箭,麥西米倫真後悔自己為什麼選擇騎在馬上,可是他又不敢下來,這會讓他逃都逃不了,儘管圍在自己身邊的是綠葉騎士團最為精悍的戰士,但他還是一點安全感都沒有,這和他曾經單槍匹馬面對翼頭龍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他相信到目前為止,衝到他身邊的敵人就是加在一起,也沒有那頭龐大的亞龍要來的厲害,可他就是始終不能像當時那樣游刃有餘,麥西米倫明白得很,比起當時,現在的他可不是強了一兩個級別。
又有一群敵人朝著自己這邊衝了過來,準確的說,是朝著離他不遠的雷蒙德衝了過來。
「保護殿下!」狄龍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在龍吟詩人耳畔響起。
麥西米倫不得不隨波逐流地跟著身邊的騎士們來到雷蒙德前邊,在他面前,近衛軍已經布起一道簡陋的長矛陣,誰都明白,面對那支重騎兵,眼前這些傢伙是死定了。
還沒等接觸,這些士兵就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是每個人都被打得七零八落,在對方幾個騎士同時發出的鬥氣之下,這些人完全沒有掙扎的餘地,這次過來的對手實在太強大了。
偏偏趕上自己的運氣最差,來到自己身邊的這個看起來是這幫人裡最厲害的傢伙。
「該死!為什麼每次都是我被最強的那個挑中,真見鬼了。」麥西米倫暗中咒罵著,但他絲毫不敢疏忽,儘管自己身上那幾處都是輕傷,可面前這個傢伙看上去簡直就是毫髮未傷。
「匡」兩柄長槍的槍尖根本沒有接觸到,纏繞其上的強大鬥氣便硬生生把兩把似乎意猶未盡的鋒銳給分開,殘留的鬥氣捲著被剝離槍頭表面的鋼渣四處飛濺。
緊接著兩個人再次同時出招,麥西米倫卻不得不慢了一拍,他沒有辦法,只能掉轉槍身護住自己,因為他可不像對面的那傢伙一樣,全身包裹在鋼鐵裡,又是一次碰撞,麥西米倫胸前的圍巾被鬥氣餘波絞成了碎片。
「看了不得不逃了,這可不能怪我。」麥西米倫暗想著,急揮了三槍,然後一聲尖叫,便掉轉馬頭開始狂奔。
對面那騎士顯然料到自己的對手要逃,所以對那三槍虛打毫不在意,用靴跟磕了一下馬腹,打算用一記挺刺結果了這個看起來跟花花公子一樣的敵人,只是出乎意料的,緊接著一記有如音符般的氣彈迎面撲來,騎士慌忙躲閃,自己的左肩還是炸開了花,護肩的碎片飛濺,露出裡邊的皮膚,外加噴出了一蓬血花。
或許是因為自己吃了虧忍不下這口氣,亦或許是因為發覺這個對手有點斤兩,值得鬥上一鬥,也可能只是單純的任性,騎士快馬加鞭追了上去,把幾個緊隨其後的同伴也甩了開去。
麥西米倫一身輕鬆,片甲未掛,再加上自己這匹馬也很靈活,跑起來自然很快,可是他後邊那傢伙的速度實在令他難以置信,連人帶馬都穿了那麼重的鎧甲,居然速度和自己不相上下。再加上這騎士行的是直線,已經撞飛了好幾個擋在他前面的戰士,甚至連騎士都一起撞開,可速度依然不見緩,於是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這樣不是辦法,」眼看前面人已經不多了,麥西米倫暗暗思索著,「乾脆把他弄下馬來,這樣更能發揮我的靈巧。」
於是麥西米倫忽然勒住韁繩,掉轉馬頭橫了過來,緊接著揮出長槍,彙集在槍上的鬥氣宛如一支箭矢激射而出,對面的騎士速度還是沒有減慢,只是放出一股鬥氣,抵消了近在咫尺的攻擊,挺槍刺了過來。
麥西米倫暴喝一聲,重新將長槍灌上鬥氣迎頭一記直刺。
又是「彭」的一聲響,兩根長槍的槍尖對在一起,鬥氣相互碰撞、爆開,由於兩人這一擊力量都很大,長槍藉著衝勢交錯而過。
「好機會!」
麥西米倫靈活地側閃身,抬起左臂將刺過來的長槍夾在腋下,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對手做了一個相同的動作,把自己的長槍也給夾住了。
兩匹馬撞在一起,由於麥西米倫幾乎是靜止不動的,坐騎一下子失去平衡,側身斜倒。
「一定要把他也拉下來,不然我就完了!」麥西米倫連忙在手上加了一把力氣,拚命握住對手的槍桿。
對面的騎士似乎也是驚訝了一下,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娘娘腔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不過他顯然沒有把這看在眼裡,手上同時加力,暴喝一聲,把兩桿槍挑了起來。
麥西米倫此刻已經懸在半空,進退兩難,要是現在鬆手的話,落在地上肯定被馬蹄踩個正著,不松,待會一定被摔得更慘。另外,他覺得從那厚重的面罩裡發出的,似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果不其然,騎士把麥西米倫舉倒最高處,猛地向地面甩了下去,就在將要著地之時,麥西米倫拼盡全力調整呼吸,放出一股鬥氣以減緩衝勢,同時發出一聲尖叫,握著長槍的手卻是始終沒有鬆開。
騎士來不及躲避著突如其來的音波攻擊,他慌忙雙手放開長槍,用胳膊護住面部,同時提起鬥氣,「叮」,氣流的撞擊將他的頭盔打飛。
這下輪到半躺在地上揉著屁股的麥西米倫發呆了,眼前確實是個女人,屬於具有獨特美的那種,棕色的短髮有些凌亂,棕紅色的眼眸,鮮紅的嘴唇,面容肅穆,還透出一點掩飾不住的惱羞成怒,有些剎風景的是臉頰上的一塊淤青,還有額頭的一絲血跡。
獅心菲梅邇不得不佩服面前這個看起來很像女人的小子,也有點後悔剛剛的任性,一方面是因為看這個戰場上唯一沒穿鎧甲的人很不爽,另一方面是這張俊俏的小臉讓她想起自己那群油頭粉面的哥哥,總之都已經追到這份上了,也耽誤了這麼長時間,不殺了他也有點不划算。
於是菲梅邇看著目瞪口呆的麥西米倫挑了一下嘴角,「噌」地跳下馬,抽出腰際長劍,踏著有力的步子走了過來。
一個溫德雷斯士兵的腦袋突然砸在麥西米倫的膝蓋上,他馬上意識到自己還在戰場上,性命還懸於一線,等他抓起地上的長槍站起身,剛好看見菲梅邇一劍刺穿一個格蘭斯士兵的脖子,接著朝自己走過來,在她腳下,已經躺著三具屍體。
麥西米倫趕忙平服心緒,握緊了手中的長槍,就在這時,一支箭矢適時地飛了過來,目標則是菲梅邇的太陽穴,騎士公主不慌不忙的舉起長劍阻擋,卻沒料到眼前的小白臉以驚人的速度跨過好幾米的距離挺槍刺了過來。
預感到距離不夠,麥西米倫連忙鬆開右手,側過身體把左臂伸直,長槍遞了過去,轉眼間他便發覺自己這一槍彷彿是進了海綿,完全沒有穿透鎧甲刺入人體的感覺,在他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之前,一股大力便將他反彈了出去,然後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菲梅邇看了看眼前似有似無的護罩,又看了看已經飛出去很遠的麥西米倫,發出一聲失望的冷哼,轉身蹬上了自己的坐騎,這時候,一隊溫德雷斯騎兵團團圍著一個中年魔法師趕了過來,另一個方向則有幾個綠葉騎士飛奔過來,可是還沒等他們接近,就被一串火球給逼退了。
「公主殿下,局勢已定了,我們還是趕緊撤退吧。」離菲梅邇還有十幾米遠,那個中年魔法師便開口叫道。
菲梅邇輕輕點了點頭,催動了戰馬。
「殿下,費奧提剛剛越權調動重騎兵進行掩護,開始全軍撤退了,要不要……」
「他做得對,你們跟我一起去協助掩護。」
「殿下!」幾個護衛開口要勸阻,菲梅邇已經催馬行出一段距離,他們只得無奈地跟了上去。
……
當麥西米倫醒過來的時候,周圍早就沒有一個活著的溫德雷斯士兵了,士兵們井井有條地抬送著傷勢不算太重的傷員,牧師們正在來回穿梭,忙著對重傷者進行急救,見習修士的安魂彌撒不絕於耳。
「斯維!孩子,看到你平安無事真令我高興,剛才看到獅心菲梅邇攻向你的時候讓我著實捏了一把汗。」雷蒙德親切地說著,善後工作已經佈置下去,再加上剛剛的勝利,老公爵平和的面容增添了一份興奮和悠閒。
「殿下,溫德雷斯那邊的牧師聚集在交戰線那裡了,正等著過來救治他們的傷員。」一名副官跑過來說道。
「讓他們過來吧,派五個小隊的人去幫助他們。」
「是,還有俘虜中的最高官員要求見您。」
「噢,好!讓他過來吧。」
不一會兒,一名卸去鎧甲,身著麻布衣的騎士在兩名格蘭斯士兵的攙扶下走了過來,騎士受了不輕的傷,身上有好幾處劍傷,頭部纏著一圈已被染成紅色的繃帶,左臂也打了夾板,他脫開兩個士兵扶著他的手,晃晃悠悠地來到雷蒙德面前,或許是表達敬意,也或許是站立不住,他單膝跪了下來。
「在下乃溫德雷斯獅鷲軍團第二騎士大隊隊長兼軍團參謀,科洛.佛哥,向您致敬,費爾特利大公。」
「嗯,對閣下的勇武,我也敬佩萬分,你是被俘軍官中職位最高的?」
「是的,根據戰爭俗約,在下願以個人的性命及榮譽換取所有被俘同僚士兵之生命及遣返機會,在此以戰神巴列之名向您提出請求。」
「嗯,好的,我接受你的請求。」雷蒙德說著拔出長劍,劍尖點在科洛前胸上,「吾以戰神巴列之名起誓,剝奪汝之榮耀及生命,既而善待貴國之俘虜,並在適當的時候施以無條件地遣返。」
「代表吾之國家及人民,感謝您的寬厚,歌頌您的信義。」科洛說著閉上了雙眼,等待死亡的到來,然而預料中的穿心之痛卻沒有傳來,他重又睜開了雙眼。
「對於閣下的處置,我想稍後在執行,至於被俘的溫德雷斯將士,我會履行我的誓言。」雷蒙德收劍入鞘,接著吩咐旁邊的人,「把他帶走,找人給他治療。」
……
麥西米倫在臨時搭建的醫務所裡找到山塔士,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之後了,雖然這裡的人都經過了一定程度的治療,被擠得滿滿噹噹的帳篷裡還是此起彼伏的傳出痛苦的呻吟和低聲的哭泣,他們中大部分人和山塔士一樣,留下了終身的殘疾。
「嗨,看來你還挺精神,沒受什麼重傷吧。」山塔士勉強笑了笑,先開口了。
「我還好,你……」
「沒了一條腿,不過這已經是萬幸了,剛才你是沒看到,我的盲腸都出來了,好在我屬於最先被救治的那批人。」
「……」
「呵呵,這下我老爸該高興了,至少他不會擔心我在幾天或者幾個月以後戰死沙場了,我可以回蘭斯但丁娶個漂亮的姑娘,再生幾個孩子,如果能有個兒子那就最好了,只可惜貝狄爾伯爵家的千金這下恐怕是看不上我了。」
麥西米倫一言不發,安靜地聽著山塔士的嘮叨。
山塔士吃力地搖了搖頭,接著說,「老爸大概可以幫我找一個閒職,薪水足夠養活我那個小家,如今我實在不想繼承老爸的爵位和財產了,我那個表弟比我更出色,這個機會應該給他。說實在的,我還真是沒出息,第一次上戰場就落了個殘廢,卡洛斯家還從來沒出過這樣的廢物。」
他艱難的擺動著右臂,手一張一合,想要抓什麼東西,「唉,真想再握一握老爸給我的那把劍啊,只可惜它已經變成戰場上的一堆廢鐵了。」
幾滴水珠停留在這個曾經豪爽的男兒眼眶中,他拚命地擺著頭,想把它們甩掉。
麥西米倫沒有做聲,他摘下背後的豎琴,輕輕地彈了起來,呻吟聲和哭泣聲漸漸停了下來,只有輕柔的琴聲在帳篷裡迴盪……
午後淡淡的陽光灑落在蕭瑟的森林中,給那些仍然戀戀不捨地掛在枝頭卻已泛黃的樹葉平添了一份慘淡,時有時無的西北風用那不至於令人感到冰寒卻又無比厭煩的力道撫摸著人的臉頰。遠處的裊裊炊煙還未散盡,令蹲在粗大樹幹上的觀察者有一股衝動,想走進村子裡找一處哪怕是只有乾草鋪就成床的小屋,睡上一個對他們來說顯然是過於奢侈的午覺。
麥西米倫雙臂伏在一棵高聳的白樺樹的樹杈上,穿著釘子靴的雙腳很用力地蹬著陡直的樹幹,僅僅把自己的腦袋露出來,雖然要觀察的地方距離很遠,但他並不想冒什麼險,唯一令他耿耿於懷的,是不遠處兩個趴在樹上的游騎兵,他們駕輕就熟地蹲在大樹上,看起來沒有絲毫的疲累,完全不像是在那裡蹲了好幾個小時的樣子。
距離龍吟詩人這邊百十米遠的地方,是一個一眼就可以望盡的小村莊,雖然他所在的位置已經很高了,但是視線所及之處也僅僅是最外邊的那小片空地,光是密切注意那裡所發生的事情,就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精力。麥西米倫實在懷疑自己在這裡的作用,因為他發現,兩個來自精靈之森的游騎兵根本不需要他的幫助,就能很好的觀察並記錄下有關這裡的一切情報。
在那片空地上,一位顯然是本村村民的老者正吃力地推著面前的獨輪手推車,車上裝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看起來像是生活用的家什。
「大概老人想要搬家,可能是自己的房子被那些溫德雷斯士兵給徵用了吧!」麥西米倫一邊觀察一邊猜測。
這時候,那輛獨輪車的車輪突然陷進泥土中,老人很用力的地推了半天,車子還是紋絲不動,可他又不能放下車子去抬車輪,那樣車上那雜七雜八的東西就會一股腦地滾落出來,就在他左右為難之際,兩個溫德雷斯士兵進入了麥西米倫的視線,他們向那老者走去。
「畢竟是在佔領區,天知道這些侵略者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麥西米倫慨歎起來。
出乎他意料的,兩個溫德雷斯士兵很快走到老人身邊,面帶微笑地幫他把小推車從泥濘的水坑中抬了出來。然後,他們的視線投到了那小車裡的東西上。
除了前一段時間剛剛經歷過的那場會戰,麥西米倫對於溫德雷斯人不甚瞭解,不過類似的情況他在奧蘭多和福裡德姆都遇到過,不出意外的話,老人那裡最值錢的幾樣東西恐怕是保不住了。
果不其然,一個士兵從手推車裡拿起幾件看起來很像是首飾的東西,不過這首飾顯得頗為寒磣,只不過兩串大概是木頭製作的項鏈,由於離得太遠,麥西米倫看不見那項鏈的做工精細與否,但那小玩意兒確實沒有發出任何類似金屬的光澤。
「難道這就是他最值錢的東西?」麥西米倫不得不對老人產生一點憐憫,於是他努力記下老者的特徵,打算在過幾天剿滅這個村莊裡的駐軍之後,送給這可憐的老人一點點金錢。
「或許一枚銀幣會是不錯的禮物。」龍吟詩人暗想。
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兩個士兵並沒有像他曾經所見過的那樣,拿起東西就走,而是和那人交談起來,看起來還很親切,其中一個人把一串項鏈纏在自己的手腕上,另一個則開始掏自己的口袋,然後,兩個銅幣被放入了老人顫抖的手上。
緊接著那個把項鏈纏在手上的士兵跑了開去,不一會兒,他又提著一個口袋回來了,雖然離得很遠,但麥西米倫仍然清晰地看到,當老人打開口袋,發現裡邊是黃澄澄的小麥時,那驚喜交加的表情。就是這個表情,還有溫德雷斯士兵那憨厚的笑容,以及三個人一起推著小車離開的背影,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的眼眸中,也印刻在他的心中,久久不能淡卻。這讓他感到很難受,也許幾天之後,這兩個善良忠厚的溫德雷斯士兵,就有可能被自己的長槍穿透胸膛,永遠的沉眠在異國他鄉。
「喂,差不多了,我們該回去了。」在麥西米倫陷入沉思中的時候,一個游騎兵已經來到他身邊,輕輕地說道,「不要想太多了,這是戰爭,他們是你的敵人。」
麥西米倫用力點了點頭,靈巧地跳下樹,緊跟在兩個同伴身後離開了這裡,他盡量讓自己不再想這些事情。
菲格恩郡絕大部分土地都被茂密的森林所覆蓋,是格蘭斯王國一個非常重要的林木業省郡,菲格恩的木材出產具有悠久歷史,但同時精神煥發,兩千多年來,這裡的森林數量從沒有減少過分毫,但事實上,走遍整個菲格恩,也找不到一棵存活超過25年的樹木,這是一個了不起的平衡,由菲格恩人民攜手創造的平衡。
在一片茂盛的森林中,幾十個身著墨綠色長袍的人正聚集在一起,他們各自做著屬於自己的事情,大多數人在休息,也有的人在用低不可聞的聲音交流,還有一些人則在用屬於他們專利的方法烹製晚飯,沒有生火,游騎兵精通一種不用火焰就可以把食物烤熟的技巧。這個時候,整個菲格恩郡的茂密叢林中,大概有二十多處地方,存在著這樣的一群人,克裡因從北方的精靈之森帶出來1500多游騎兵,從那片森林出發之初,他們就分散成無數的小隊,毫無聲息地潛入到這個如今已被溫德雷斯佔領的綠色省郡之中。
幾個人圍坐在一根十分粗大的木樁旁,木樁的大小正好夠這幾個人把它當作桌子來用,除了一個人由於身高的原因不得不半趴在上面,其他人全都席地而坐,注視著桌子上的一張手繪的地圖。一隻白淨稚嫩的小手正在上面指指點點,這張地圖繪製得十分精巧,不單單是森林、河流、以及山脈,畫工堪比高超繪圖師的手筆,連標注在上邊的文字也是十分的精美,更重要的,它畫得十分精細,沒有落失一條小溪,哪怕是一個土坡,當然,這些東西僅局限在這支隊伍所走過的地方。圖紙上的油墨尚未乾透,範圍也不大,只有福斯特和菲格恩兩郡,另外還有屬於溫德雷斯的幾個郡省,阻隔兩國的山脈中,赫然標注了一條小路,這是在兩國正規的軍事地圖上都沒有的東西。
這時,兩名游騎兵走到這幾個人身邊,一個人拿起筆,又在這張地圖上添加了一些東西,雖然游騎兵的手法不錯,但是畫出的東西和這張圖上原有的地形圖案相比,卻彷彿是小孩的塗鴉一般,只不過事實相反,原本繪製這張地圖的,才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孩。
另一名游騎兵則低聲向眾人講述著自己的發現。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那個村裡只有100個士兵,守衛也並不嚴密,我也剛剛和附近幾股人交換了情報,他們二十幾支隊伍已經互相聯絡過,在後天晚上一起發動攻擊,預計不會再更改了,然後大家便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預定地點。如果後天奇襲成功的話,溫德雷斯駐留在菲格恩的守軍應該會損失過半,其餘的兵力也來不及包圍我們,甚至不可能追蹤得到,雖然這裡不是精靈之森,但是以我們反追蹤的本領,是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嗯……我已經這樣預料了,只希望我們不會有人員傷亡,其實把隊伍分散到這種程度,就是為了這個。」帕特金學著大人的樣子摸著自己的下巴說。
「儘管我們對自己的本領有信心,但也不能保證沒有意外發生。」坐在桌前的一個游騎兵接口道。
「另外還有一件事,我們帶來一個人,他找到了托魯的隊伍,托魯建議我們把他帶到這裡來,相信親王殿下更希望親耳聽到他帶來的消息。」剛剛在地圖上添畫加字的游騎兵開口說。
此言一出,坐在這裡的人中立刻有兩個站了起來,帕特金也爬下木樁站立起來,他們顯然已經猜到這個來訪者的身份。
「嗨,斯維,別來無恙吧,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前幾天我甚至還怕你找不到我們呢!」萊布尼茲親王雙手抱著麥西米倫的肩膀,盡量壓低聲音說,可是他的嗓門在這裡仍顯得很大,誰都看得出來,他此刻激動得很。
「喲,克裡因、凱文,還有小帕克,見到你們我真高興,前幾天我還怕自己找不到你們呢!」
凱文和帕特金也微笑著走過來,熱情地擁抱了麥西米倫。
「其他人呢?」
「分散到別的隊伍中去了,你沒在萊布尼茲遇到溫蒂妮和伊蓮嗎?可能路上耽擱了吧,現在她們應該在那裡了。」凱文回答。
「斯維,相信你一定給我們帶來了好消息,」克裡因連忙又將麥西米倫拉倒自己身邊,「皇姐她還好嗎?」
「好,大家都很好,萊布尼茲那邊的戰事也很好,除了我現在的心情,一切都很好!」
……
「嗯……只可惜了山塔士那小子,我多還沒機會和他過過招呢!這下子溫德雷斯短時間大概是不會再挑起什麼事端了,雷蒙德叔叔應該會乘勝追擊吧?」克裡因用自己簡單的大腦思索了一小會兒,說。
「這可不一定,雖然溫德雷斯會戰是敗了,可是據我估算,損失應該主要集中在號角軍團的殘部,獅鷲軍團向來軍紀嚴明,再加上菲梅邇的親和力,恐怕還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如果再借助福斯特要塞的艱險,我想猶豫不前的應該是我方。何況快到冬天了,不論是從氣候環境,還是戰略補給上考慮,雙方都不會貿然進攻,時間拖的越長,對我們就越有利。」凱文更正道。
「既然兩方都採取守勢,那麼我們就要小心了,倘若溫德雷斯將更多的兵力調到菲格恩來防守,那無疑給我們增添了巨大的壓力。」與會的一名游騎兵說道,他與凱文同名,姓司克特羅,所以大家不得不以姓氏司克特羅來稱呼他。
「這就是我在最初把目標定在這些小村落的原因,溫德雷斯這樣的佈置恐怕是出於他們的元帥阿爾迪繆之意,起初只是為了方便糧食的徵調,而在那之後這些零零散散的軍隊並沒有集中起來,又和村民們和睦相處,我想大概是阿爾迪繆打算提高這裡的民眾對溫德雷斯的好感,為將來佔領更多的土地打下基礎。」帕特金解釋道,「不過這也正好中了我們的下懷,用分散的兵力對付分散的守軍,恰恰是最適合我們這些游騎兵的戰術,再加上我們的目標是偏僻的小村落,消息傳到城鎮裡,再等那裡的兵力集中起來開拔過來,我們早就轉移了。」
「那麼我們就應該快速行動,估計在一周之內我們就可以全部集中到絕卻崖。」游騎兵凱文接口說。
「嗯……那麼我們到了那裡以後該做什麼呢?帕克,為什麼對於這件事,你始終閉口不言?」克裡因接著發問。
「殿下,其實這是明擺著的事,估計也就只有你沒看出來。」凱文開口道,「絕卻崖是……」
「殿下,那邊有點情況。」這時一個游騎兵快步走過來,打斷了大家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