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下午，深淵號，生化實驗室——
「……」
燒瓶裡綠色的膠狀物質迅速變暗，變硬，很快就變成了一塊灰綠色的膠木樣的東西。
隔著防護服的護目鏡，黃炎龍仔細觀察著燒瓶裡的變化。
拿過鐵錘敲開了燒瓶，取出了那塊樣本，輕輕甩掉了上面的玻璃碎屑。
一手拈起一片薄薄的解剖刀，以一種頗為嫻熟的手法，一刀將樣本切開，再一刀，一片薄到透明的小片就落了下來，攤在了另一隻手上的玻璃片上。
另一片小一號的玻璃片隨即蓋上，幾下捻出了樣本裡的氣泡，然後就塞到了顯微鏡下。
眼睛湊到鏡頭上，調好了焦距，仔細觀察了一會，他終於點了點頭——
「看起來能行，感染方式和大量合成也不是問題……」
「你真的要用？」頭上的聲音突兀地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你知道後果的吧。」
「是的。」他點了點頭，「如果我被那東西利用，這也許就是最後的手段。到時候，恐怕就要拜託你了，阿碧絲。」
「……為什麼不告訴她們？」
「可能還有變數，太早說沒用，而且，如果真的發生那樣的事情，我不確定她們的心態能否確保接下來的計劃成功的可能性。」
「那為什麼又要我知道呢？」
「呵呵，瞞得住你麼？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黃炎龍笑著抓過一塊抹布，把收集完數據的樣本，連同桌上的碎玻璃一併抹進了垃圾桶。
然後取出桶裡套著的垃圾袋，連抹布一起丟進了焚化爐。
「為什麼這麼說呢？」阿碧絲問道，「你很清楚，如果你不想我知道的話，我就算看見也會抹掉記錄的。」
「因為……」
黃炎龍剛想說，卻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猶豫了很久，最後也只搖了搖頭，「我不希望……不，我也說不清楚……」
「同樣的問題，我問過芙蕾，她的回答是，你『想讓我成為人』。但你自己卻從來沒跟我提過，所以，我猜你跟她說過，卻沒有告訴我。」
「……」
「……」
兩人一時都沒有繼續說下去，實驗室頓時陷入了一片難言的沉默。
沉默了許久，還是阿碧絲先開口：「怎麼不說話？」
「你想問什麼？」
「『想讓我成為人』這句話，你確實是這麼想的麼？」
黃炎龍點了點頭：「沒錯，說出來的話，的確是這樣的字面，但裡面的意思——說實話——受語言這件東西本身的局限，我並不期待你現在就能懂。」
「我一開始的理解是，讓我像九音或者千雪一樣，擁有人形……或者更進一步，擁有完整的人類生化機制的身體，但是，我將這個解釋告訴芙蕾的時候，她否認了這個說法。」阿碧絲的語調帶上了一絲困惑，「我推測……那是……一種……特殊的……概念？」
「……這個理解很接近答案。」黃炎龍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但，這一概念其本身就非常的不明確，因為人有很多種。」
「很多種？生理構造以外的意義麼？」
「嗯，是的。」
「啊，那我就明白了。」
聽著這話，黃炎龍腦海中浮現出了某個粉紅蘿莉一拳捶在手心裡的畫面。
「這麼說來，芙蕾說你想讓我成為人，並不是因為你和她直接說過或者讓她看到這句話，而是她根據你的行為，以人的概念為衡量標準而得出的某種結論。」
「正是如此，而且這個結論也沒有錯。」黃炎龍轉身進了洗消間。
「這麼說我就明白多了。」阿碧絲的聲音透著瞭然，「喔，還有一件事。」
「什麼？」
「從地點233傳來定向加密通信，識別為詹姆斯。」
正在清洗的黃炎龍愣了一下，「暗號呢？」
「回令無誤，另外，在同一位置發現識別信號gaap，不過就在剛才脫離了。」
「姬幻夜親自護航？看來這次的貨不簡單吶。啟用最高等級對空、對海掃瞄，隨時留意可能跟蹤的任何目標，確保安全之後，開放五號收容口。」
黃炎龍上下抖動了幾下，讓身上的水流盡，然後脫下了防護服，「還有，跟林柯斯家那幾位說聲，他當家的來了。」
「不和gaap聯繫麼？」
「不必，有話要說的話他早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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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深淵號機庫——
「就是這些。」黃炎龍拿著手裡的u盤，掃了眼集裝箱上面的鉛封。
「嗯，小夜說一定得交到你手上。」
「好，多謝了。」
黃炎龍看了一眼卸下了推進器的詹姆斯號——就是上次給德洛他爹做的那艘小貨船。
「噴口導流板的損耗比預想的大呢，最近很忙吧。」
「確實，一個星期三趟單程，回頭還得去泰斯拉研跑一圈，你這邊呢？」
「我？看那邊……」
黃炎龍抬起手，指了指甲板上看新鮮的一群大頭兵。
「唔，看上去你也接了苦差事呢。」詹姆斯一看就明白了。
「新推進組件的安裝和調試還要大半個小時，不先去看看你家裡那幾位？」
「過一陣就要休息了。」大叔搖了搖頭，「到時候還得麻煩你一件事。」
「啥事？」
「新船，至少一百五十米級，要有至少對艦級的火力配備，但不安裝武器，只留出安裝位置。」
「不是吧？」黃炎龍愣了一下，「這都是驅逐艦級的配置了，到時候進港審批什麼的怎麼辦，你該不是打算報志願兵吧？」
「我要服役就不用來找你了。」
林柯斯大叔說著朝黃炎龍伸出手，手上的東西讓他擰起的眉頭鬆了開來。
「我就說，不過我這裡一時半會湊不齊材料，連武器的話最快要三個月。」
「倒不急，不過，如果那時候已經開打的話，就連武器也裝上吧。」
「沒有問題，不過，如果能用這個作為核心，直接加裝外部莢艙的話，可以快那麼一點……」黃炎龍指了指那艘小貨船，「而且，這東西得到宇宙去做，地面實在不便。」
「甚好。」
「老爸！」脆生生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喔！」詹姆斯轉身朝著後面打了個招呼，然後一臉抱歉地看向這邊。
黃炎龍知道他的意思，擺了擺手表示不介意：「你也有陣子沒見到他們了，去打個招呼吧，我還得去把東西放好，先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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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卸下的三個貨櫃，一路運到了深淵號深處的車間。
集裝箱的鐵門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響被打開，兩支機械臂伸了進去，取出了裝在支架上的貨物。
三個箱子，最大的那個箱子是一台二十米級的人形機動兵器。
然後兩個小箱子裡的東西，一個是一台差不多五米高的……
不是pt，兩台都不是pt，從那個u盤裡記錄的資料來看，似乎是一種叫as的機動兵器的改進型來著。
黃炎龍看著手上接著u盤的電子板，最後一個箱子裡的東西讓他頗為糾結。
那是一個密封艙，裡面裝著一個……看不清是什麼，但從半透明艙蓋上映出的輪廓來看，裡面似乎裝著一個人。
從姬幻夜給的資料來看，密封艙裡是個以朵蘿蕾斯為模板製作的ai娘，而且，還打算讓黃炎龍這邊一群ai當家長來教導她。
看到這裡黃炎龍滿頭黑線，自己家裡的ai那是自己曉得，本來就調皮得很，雖說不至於關鍵時刻給自己扯後腿搗蛋，可是自從上次女裝事件之後，有些事就開始偏離了自己希望的方向。
特別是自從那部不知從何而來的叫做《龍x德洛》的同人志開始在艦內流傳之後，昨天自己的房間裡還多出了兩個女裝德洛和黃燕蘭的表裡抱枕，一問，依莉丹和千雪一起動手做的。
因為沒有相關規定，所以不違反艦上禁令，結果連懲罰都辦不到。
想到這裡，深淵號的船長深深地低下了頭……
撲通
「哇啊！」
撲倒人的聲音和驚叫一同響起，讓orz中的黃炎龍下意識地回過頭去。
不知何時進來的阿克塞爾倒在地上，身上還壓著一隻穿著黑白巫女裝的黑長直妹子。
一旁敞開的密封艙口，則明白無誤地解釋了這只妹子到底從何而來。
而黃炎龍正好看到這一行：
——時詠會把開艙之後第一個看到的人標記為自己的主人，開艙時務必確保周圍沒有其他人。
「……」
似乎有點晚了呢，不過算了……
「來了正好，阿克塞爾，有事要交代你。」
被點到名的那位費了好大勁才從地上爬起來，身上像樹袋熊般掛著的妹子在黃炎龍看來不是一般的……礙眼。
「是的艦長，請問什麼事？」
雖然身上掛著只柔軟而又溫暖的妹子，但阿克塞爾背後卻寒毛直豎。
他剛才只是例行測試之後回寢室的時候路過這邊，一路上思考著野猛禽的戰術動作，也沒注意，結果一頭撞在了密封艙旁邊的控制面板上，誰曉得這個蓋子突然打開，然後……然後現在就是這個樣子了。
這樣也就算了。
弄清「這密封艙裡就這樣裝著個女孩子」這件事實之後，他腦子裡第一個冒出來的就是……
人體改造、不人道研究，以及這樣那樣的糟糕狀況……
然後自己撞破了艦長的好事……
這下死定了。
腦補出這樣的後果的阿克塞爾拉開架勢，雙眼不安地掃視著四周，腦子裡拚命回憶著深淵號艦內的防衛火力點，努力尋找著最近的脫離路線。
「我說你能不能別這麼眼神飄來飄去地說話？」知道對方想岔了的黃炎龍很想讓他去面壁。
「是……是……」領教過他手段的阿克塞爾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這孩子就拜託你了，她的名字叫時詠，以後的教導和培養的工作就有勞你了。」
「時詠？」他扭過頭看了看身上掛著的妹子。
入目的是一個甜甜的微笑。
「我說，這太不合適吧……」阿克塞爾苦著臉。
「怎麼不合適？我記得你房間裡有空床的吧？」
「艦長你充愣還是真不知道？我房間裡……」
妹子在旁，這話說到最後他自覺消音了，只丟給黃炎龍一個「是男人都明白」的眼神。
真心不是拒絕執行任務，可是作為一個正常男人，自己房間裡藏了多少不好意思給女孩子看的東西有木有！
「嘿嘿，這我管不著，今天起這孩子就由你帶了。」黃炎龍壞笑著指了指旁邊大集裝箱裡卸出來的機體，「還有這個，新型試驗機，機體資料在這，自己拿去看。」
「可是艦長，這孩子……」
「有勞你了！」說話的時候，黃炎龍已經閃身出了機庫。
「好，這可是你說的！」阿克塞爾憤憤地朝他比了個中指。
回頭看向時詠，卻看見小丫頭快要哭出來了。
「那個……master不要我了嗎？」
阿克塞爾心裡大呼狗血，不過……教導她麼？
心裡如此想著，他忍不住立即付諸行動——臉上堆滿了微笑：「時詠這麼可愛，怎麼可能不要你呢？我那邊有本書，很好看的哦，有沒有興趣？」
「是什麼呢？」
不待阿克塞爾再次回答，一聲咆哮就從門外傳來。
「只有那個絕對不行！！！！」